景芷淇的聲音陡然尖利,她的情緒已經瀕臨崩潰,季筱也緊緊的抓住了景墨弦的褲管。
伊芙琳的哭聲越來越高,叫着她的聲音也是一聲急過一聲。
季筱的眼睛始終都緊緊的放在景芷淇手上的水果刀上面。
“景墨弦,我求求你,你快答應她,快啊!”
季筱搖晃着景墨弦的腿,聲音也是越來越急切。
景墨弦黑着臉,始終都沒有說一句話,他看着景芷淇,再看看就跪在自己身邊的季筱,忽然,將她推到了一邊,直接越過了那條灑滿了火藥的線,直接朝着景芷淇走了過去。
看着越走越近的景墨弦,景芷淇完全亂了陣腳,她將水果刀對準了景墨弦,聲音裡帶了幾許慌張:“你,你別過來!再過來,我就讓這兩個孩子一起去死!”
“好啊,那你讓他們去死好了!”
景墨弦依舊沒有停下步子,甚至走的更快了起來。
景芷淇看着他依然不停步子,忽然方寸大亂,她將手中的一截攥着的枯木枝點燃了,尖叫着看着景墨弦:“不要再走了!再走一步,我就把這個扔出去,你給我停下!”
景墨弦跟她,只有十幾步之遙了。
景芷淇的話,似乎對他來說沒有任何的威脅,他依舊沒有停步,甚至還更快了一些。
“這是你逼我的!哈哈,好,讓我們同歸於盡吧!”
景芷淇一個用力,將她手中還燃燒着的枯樹枝扔到了地上的火藥線上面。
火沿着那條線迅速的燃燒,景芷淇一個用力,手中的水果刀向那條繩索狠狠的切了下去!
“不,不要!”
跌坐在地上的季筱,拼命的喊了一聲!
然而,景芷淇的力量畢竟有限,那條繩索並沒有被切斷,伊芙琳和景謙也只是在上面搖晃了幾下。
景墨弦已經到了景芷淇跟前,他上前一步,想要抓住她的胳膊,躲下她手中的水果刀,景芷淇卻在景墨弦的桎梏下奮力掙扎起來。
季筱的眼睛始終都緊緊的盯着被吊在上面的,兩個孩子身上!
伊芙琳哭的聲音沙啞,景謙始終都沒有說過一句話。
季筱看看伊芙琳,再看看景謙,心中像是針扎一樣的疼痛。
“還愣着幹什麼?先把火撲滅了!”
景墨弦在控制着景芷淇的同時,回身跟季筱吼。
季筱這才注意到,地上的引線已經快要燃燒到了盡頭,而盡頭處,是更加烈性的炸藥!
她忙不迭的站起來,這裡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季筱將自己身上的衣服脫了下來,想要將火苗撲滅,卻在朝着那火苗跑過去的時候,再一次跌倒在了地上!
突然躥高的火苗映在了季筱的眼睛裡,她絕望的看着那火苗躥到了那邊堆放着曾經用來爆破的材料上面。
一旦爆炸,他們必將一同被埋在這個廢棄的建築裡面。
生死時刻,季筱竟然忽然冷靜了下來,如果要死,她也要再看一眼自己的孩子。
可憐到現在,她才知道景謙是自己親生的孩子,她甚至,都沒有好好的抱一抱他...
伊芙琳的哭聲越來越微弱,季筱看着景謙,再轉過頭,看着自己從小養大的伊芙琳,如果生命就此結束,或許,與她而言也不錯,只是,季筱只要想到,兩個孩子的生命纔剛剛開始就要被剝奪了去,她的心裡就針扎一樣的疼痛。
預想中的爆炸並沒有發生,這裡的建築畢竟廢棄了太久很多東西都已經被風化了。
只是,雖然沒有爆炸,火苗卻成功的讓那一堆廢棄的材料都燃燒起來,火舌瞬間舔遍了有東西燃燒的地方。
景墨弦和景芷淇還在周旋。
原本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千金小姐,這會兒的力氣卻是出奇的大,她的神智已經不清楚了,整個人像是瘋了一樣,在景墨弦的懷中掙扎。
她手中的水果刀揮舞着,景墨弦始終都沒有將她手中的水果刀躲了下來。
景墨弦抽過神,看在季筱:“你還愣着幹什麼?救孩子!”
季筱這才從大火中回過神,急忙從地上爬了起來,她沒有關糾纏在一起的景芷淇和景墨弦,快速的跑到了那繩索跟前。
季筱擡頭看着已經發不出聲音的伊芙琳,寬慰她:“伊芙琳不怕,媽咪這就來救你了。”
繩索綁在了一根堅實的圓木上面,季筱解了半天都弄不開。
正好景芷淇的水果刀被景墨弦奪了下來,那水果刀被遠遠的扔在了一邊。
季筱快速的跑過去,將那把刀拿在了手中,她抓住繩子,看看伊芙琳,再看看被掉在那邊的景謙,火光中,季筱看着景謙的眼睛竟然明亮的嚇人,他的眸子染上了火苗的顏色,帶着灼人的溫度。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等她在想看清楚的時候,景謙已經閉上了眼睛。
季筱抓着繩子,狠了狠心,還是用水果刀,將繩索給砍斷了。
重力瞬間讓景謙往下墜,季筱拼盡了全力才勉強的拉住了那個繩索。
剛纔,她其實是在冒險,一旦拉不住,景謙的生命便也就就此完結了。
可是,就算是知道了景謙是自己親生的孩子,在伊芙琳和景謙之間,季筱依舊選擇了伊芙琳。
她是一個什麼都怕的小女孩,離開了自己,她甚至都不知道該怎麼生活下去,季筱於心不忍,可是,讓自己的親生孩子去冒險,也讓她心如刀割。
季筱緊緊的抓住了繩索,兩個小孩子的重量全部都壓在了她的一隻胳膊上面,她必須,將景謙慢慢的放在地上,再將伊芙琳慢慢的放下來。
繩索很細,很快就將她的胳膊勒出了血。
大火還在燃燒,景芷淇和景墨弦糾纏的聲音很快就停止了,景芷淇倒在了地上,沒有任何聲響。
大火將他們團團圍住,景墨弦和景芷淇在外面,而季筱和孩子在裡面。
景墨弦從地上站起來,步伐忽然變得緩慢,他向着季筱走過去,想要幫一幫她,卻連那條燃燒着的火線都沒能穿過去。
繩索在季筱的胳膊上勒出了血,她卻像是沒有感覺到一樣,季筱的眼睛始終都緊緊的放在了伊芙琳和景謙上面。
景謙着地之後,季筱鬆了口氣,伊芙琳還在上面,季筱正要將伊芙琳也慢慢的放下來,景謙竟然解開了自己身上的繩索,向着她走了過去。
在這樣的場景下,一個六歲的孩子,卻冷靜的嚇人。
景謙走到了季筱跟前,一言不發的幫着她拉住了繩索,季筱看着他走過來,有瞬間的愣怔,最後,跟着他一起,將伊芙琳慢慢的放了下來。
伊芙琳已經失去了意識,季筱將她緊緊的抱在了懷中,輕輕的拍打着她的臉頰:“伊芙琳?伊芙琳?媽咪在這兒呢,你睜開眼睛看看媽咪好不好?”
沒有任何迴應。
景謙站在她們跟前,指了指那邊越燒越旺的火,提醒季筱:“再不出去,我們就出不去了。”
季筱這纔看清楚了眼前危急的形勢。
她將伊芙琳背在了背上,看着景謙:“你可以自己過去嗎?”
景謙點了點頭。
如果不是看他們在這裡還沉浸在悲傷之中,景謙早就自己跑出去了。
季筱拉着他的手,帶着伊芙琳,從那邊火勢較小的地方跑了出去。
火勢已經很大了,景芷淇倒在外面,一動不動。
季筱看着同樣倒在外面的景墨弦,急忙走到了他的跟前,蹲了下來。
這麼冷的天,景墨弦的額頭竟然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季筱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喂,景墨弦,喂!”
景墨弦緩緩的睜開了眼睛,看着已經出來的季筱和兩個孩子,慢慢的從地上站了起來。
他的身上全是灰塵,季筱擔心的看着他問:“你沒事吧?”
景墨弦搖了搖頭:“快走!”
他聲音發沉。
這裡的建築已經廢棄了許久,當初,就是因爲不合格,所以才讓景氏狠下心來,將這片建築給廢棄掉的,現在,火已經燃燒了這麼久,如果再不離開,這裡的建築怕是就要塌了。
景墨弦雖然這麼說,但是走的十分緩慢,甚至都跟不上景謙的步子,季筱帶着伊芙琳往外走了一段,才發現景墨弦沒有跟上來。
她先將伊芙琳放到了外面,又折回了景墨弦跟前:“你受傷了?”
景墨弦搖了搖頭:“沒事!”
他轉頭看着她:“這裡馬上就要塌了,你還回來幹什麼?”
季筱沒有說話,只是眼睛緊緊的看着他。
景墨弦便也沒有再說什麼,將景謙塞到了季筱懷中:“你先帶着他出去。”
“那你呢?”
景墨弦看看還在後面躺在的景芷淇,說了一聲:“我馬上就出去。”
季筱順着他的眼睛看過去,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腳步一頓,最後還是先帶着景謙出去了。
到底他不算是一個冷漠的人,到了現在,季筱才發現,景墨弦並不是一個冷血無情的人,相反的,他內心的感情洶涌澎湃,卻從來都不曾輕易的讓別人看見。
雪還在下,外面的皚皚白雪撲滅不了房間裡燃燒着的熊熊大火。
無暇多想,季筱看着景謙,跟他說道:“你現在這裡看着伊芙琳好嗎?”
景謙點了點頭。
季筱想要再次進去,走出一步,還是折了回來,將景謙緊緊的抱在了懷中。
剛纔,她出來的時候,就聽到了牆皮裂開的聲音,這一進去,是生是死,她都無法確定,然而,她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必須進去,否則,這一輩子,她都會活在折磨之中。
絢麗的火光跟外面的純白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景芷淇已經完全失去了意識,景墨弦拖着她,才走出了一小段路,見季筱進來,景墨弦眉頭深皺:“你進來幹什麼?”
不是告訴過她,這裡要塌了嗎?
季筱看着他的眼睛,沒有說話,只是一起幫着他將景芷淇往外面拖。
屋子裡的熱度迅速升溫,季筱的額頭上也冒出了細密的汗珠,汗水順着臉頰滴下來,模糊了她的視線,朦朧中,季筱竟然看到,景墨弦衝着他微笑了一下。
等她在想要看清楚的時候,眼前只剩下了一團越燒越旺的火。
從這裡,到出去,只有幾十米的距離,最末尾那裡的牆已經率先塌了一塊下去,大火燃燒着雪水的聲音好像奪命死神的笑聲,慢慢的朝着他們靠近。
火舌迅速的朝着他們舔了過來,兩個人拖着景芷淇,卻依舊顯得吃力,景墨弦抿緊了嘴脣,拖着景芷淇一直往外,他看着季筱,說了一聲:“如果待會兒火勢再大,你自己要先出去,記住了嗎?”
季筱看了景墨弦一眼,沒有說話,只是更加賣力的往外拖景芷淇。
已經可以感覺的到冬天的寒風了,季筱身上募得打了一個激靈,這股風讓他們感覺到了些微的涼爽,當然,也讓屋子裡的火燃燒的更旺。
在他們出去的瞬間,建築應聲而塌。
轟隆一聲巨大的聲響,在他們身後響起,季筱閉上了眼睛,終於是出來了!
外面的路依舊不好走,景墨弦將景芷淇放在了外面,到現在,他才騰出手來打電話。
他將電話打給了誰,季筱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胳膊上的傷疼的厲害,她現在才感覺到了疼痛。
季筱將伊芙琳背了起來,她向景謙伸出手,看着他:“拉着我。”
景謙看了看她,沒有伸手,轉身走到了景墨弦的身邊。
季筱愣了一下,心裡多少有些受傷,到現在,她才知道景謙是自己的孩子,是否,她知道的已經太遲了?
景墨弦牽着景謙,走在了他們身後。
一段路,因爲風雪,因爲受傷被無限的拉長。
不一會兒,景墨弦帶着景謙走到了她前面,季筱看看他們,再看看身後還躺在那裡的景芷淇,問了一句:“景芷淇怎麼辦?”
景墨弦始終眉頭深皺,他沒有回答季筱這個問題,只是說了一聲:“快走!”
車子還在那邊的路上停着,他們彷彿走了很久才走到了車子跟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