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箏然長吁短嘆,說到蘇小樓胳膊上的菸頭,聲音很悲痛。
顧茉莉不想自己變得太漠然,隨口敷衍了兩句,“你確定是被人燙的,不是自己燙的?”
程箏然想反問,誰會自己燙自己?隨即想到很多青春期的少男少女會叛逆地在身體上留一些印記,硬生生地把話咽回肚子裡。
顧茉莉說:“其實蘇小樓的事情很簡單。只要有一人妥協就好。”
程箏然想起張媽的話。
“感情的事情中沒有對錯,沒有委屈,也沒有妥協。”
顧茉莉說:“那是因爲倆人感情深,願意包容諒解。但他們明顯達不到那種境界。這就是典型的冤家。不能在一起,但又偏偏分不開。”
程箏然不明所以。
“既然不開心,分開就好了,爲什麼會分不開?”
經過莫韞的事,顧茉莉很清楚,愛情是把雙刃劍,多數時候都是損人不利已。要想保全自身,放手是唯一的方法。但很多人做不到,因爲不甘心。
“佛家說人生六苦,生,老,病,死,得不到,已失去。心魔難消,當然分不開。”
想起蘇小樓的經歷,程箏然一時無語。
“但我感覺,其實蘇小樓對秦巍並不是沒有感情。只是二人現在有一些問題沒有達成共識。就好像一個人在說天氣,另一個人在說吃飯。總是不合拍。要是過了磨合期,他們也挺般配的。”
顧茉莉說:“嗯,那也得他們能撐過磨合期。我覺得這是段半路夭折的戀愛。算了,誰沒有談過一兩場傷筋動骨的愛情。經歷過纔會長大。”
在這種事上,顧茉莉比程箏然更有發言權。程箏然說:“我剛纔還答應蘇小樓,不知道她會想出什麼陰損的招數。”
顧茉莉很閒適地說:“反正我也沒啥事,算我一個。”
二人同時不厚的地笑了。
程伊然把程氏集團賣了,從此和程氏集團再無瓜葛。簽下名字的時候,程伊然感慨頗深。
安雅一絲不漏地把蕭逸整到程氏集團的事情告訴她,程伊然只覺得後背發涼。
她知道蕭逸是個狠角色,沒想到能爲程箏然做到那種地步。程伊然害怕的同時,也覺得自己很可憐。
程箏然有的,她處心積慮奪走,但最後,她什麼都沒拿到。
回家,看到楊沁敷着面膜看電視,心中的怨氣終於爆發。把包仍在沙發上,專門挑刺激楊沁的話說:“爲了免除債務,我把程氏集團賣了。從此以後,和大伯有關的所有東西,都和咱們沒關係了。當然,要是媽媽還想去看望大伯,最好不要提及程氏集團。畢竟程氏集團是大伯一手建立的公司。要是大伯還有神智,肯定會被氣死。”
楊沁先是不明白她發什麼瘋,接着聽到賣掉程氏,楊沁再也坐不住。扯下面膜,把水淋淋的紙仍在程伊然頭上,“你這個小雜種,你到底做了什麼?”
程伊然閉閉眼,指着滿臉狼藉的楊沁大笑,“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還好意思質問我?你想想,從小到大,你有那
點是做母親的樣子?哼,我長大了,我偏偏要和你對着幹。”
沒想到自己養大的孩子和自己頂嘴,楊沁氣得站不穩,隨手拿起一個東西向程伊然砸去。
程伊然下意識躲閃。
啪,咣噹……
看着滿地玻璃碎屑,滿眼不可置信,“你居然拿玻璃杯砸我?你知不知道,剛纔我要是沒躲開,你會殺了我!”
程伊然眼睛發紅,坐在沙發上扯着嗓子大吼,“天哪,我上輩子到底做了什麼孽?遇上的媽不僅不知廉恥,還是個喪心病狂的殺人犯……”
楊沁被她吼得頭暈。
又哭又鬧顛倒黑白本來是她的拿手好戲,現在被程伊然運用得爐火純青,她反而不知所措。
程伊然故意這樣做。她要是不這麼做,楊沁就會這麼做。這件事先下手爲強的道理。
哭了半天,程伊然覺得有些累,又有些渴,倒了杯水繼續幹嚎。
楊沁從最初的手足無措,到最後已經能面不改色地在程伊然的噪音下看電視。程伊然覺得沒趣,放棄鬧騰,很冷靜地說:“事情已經說清楚了。我會盡快離開T市。”
楊沁輕飄飄的視線掃過她,“恐怕你不能如願以償了。”
程伊然不在乎楊沁的話。
楊沁想看到程伊然失態的樣子,故作輕鬆地說:“你看看電視上對你的報道,你就知道,你現在就是隻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程伊然順着楊沁的視線看電視。
楊沁看得是娛樂新聞,而且還是直播。
主持人說,程伊然搶了程箏然的依依文化有限公司舞臺戲的角色,大出風頭。但其實,程伊然還想搶程箏然的身份。接着網友爆料,程伊然還逼着程箏然簽下股份轉讓書,搶了她的財產。
同時,她剛纔在家中的舉動出現在屏幕上。
程伊然額頭直跳。
現代網絡是一個加速器,能讓你一夜成名,也能讓你一夜發瘋。
電視中出現這樣的報道,可想而知網上會有怎樣熱烈的討論。
程伊然出了一身冷汗,走到窗前,果然看到暗處有不少光影。按照她的經驗,那些都是攝像頭反射的光線。
程伊然沿着客廳走了兩圈,從房頂找到三個監視器,在電視機後找到一個監聽器……這還只是明面上的東西。
也就是說,剛纔她的舉動,說的話,都已經面對觀衆了。身敗名裂,已經是註定的結局。
憤怒,驚恐過後,她忽然平靜下來。看着楊沁,像是看着一個陌生人,“你是我媽,你給了我生命。但我卻無時無刻都在恨你。這種感覺很累。正好,你把這一切都收回去,我也徹底完蛋了。從此以後,我們兩清。你以後,好自爲之。”
楊沁眉頭一動,正想說話嘲諷,竟看到程伊然眼眶發紅,沒有哭,反而臉上有種堅毅之色。額頭微微發紅,估計是剛纔她仍玻璃杯上刮蹭上的。
這一刻,楊沁在程伊然的臉上,看到了她以前的樣子。那時候,她還沒認識那個男人。
楊沁第一次意識到,這個女孩,是她的女兒,是她血脈相連的女人。
這種認識很奇怪,楊沁故意忽視這點,固執地扭轉頭。
程伊然失望地上樓。她現在需要休息。不管好壞,都是明天才需要面對,她現在,應該享受最後的安謐。
她曾經看過心理醫生,也讀過很多有關心理類的書籍。
她記得一句話:人的成長有三步。第一步是認識到自己並不是這個世界的中心,他人並不爲自己而存在。第二步是明確地知道,即使自己花費了很多努力,有些事情仍舊無法改變。第三步是即便知道花很多努力,有些事無法改變,仍舊持之以恆地努力。
她的人生,註定不完整,只走到第二步。
她已經很努力地去討楊沁歡心,希望得到楊沁的認同。但楊沁的視線只在那個男人身上,她是個報復的工具。工具本身就不需要有任何感情,所以她在愛之前,學會了恨。
但爲什麼,上天偏要給她多愁善感的心腸,讓她對愛無師自通?
程箏然也看到了同樣的報道,旁邊就坐着蕭逸。
蕭逸說:“我答應你的事情,會一件不剩地完成。程小姐,只是開始。”
不知爲何,程箏然忽的有些不忍。
也許是因爲奇怪的血緣親情。但隨即哂笑,她在這個世界上,受到的關懷有限,哪裡來那麼多憐憫同情,尤其是對蛇蠍心腸的程伊然?
睡覺前,程箏然受到一條短信,號碼未知。
“這個世界上,我欠很多人一句抱歉。以後,希望不再遇到。”
程箏然沒有思考發信人是誰,果斷刪除。
事關依依文化有限公司,劉若昀看到報道後,當成危機公關處理,召集人手重新拍攝廣告,並發表聲明,廢除和程伊然的合作。
此舉雖然有落井下石之嫌,但明眼人都知道公司是程箏然一手創辦的,劉若昀的態度,也代表了程箏然。
安雅聽到消息後,已經是第二天下午。那時,她和莫韞在溫室修剪花枝。
莫韞說:“你把程伊然逼到絕路上,比我出手恨多了。”
安雅說:“只有嘗過嘴深沉的絕望,纔會對我伸出橄欖枝心存感激。畢竟,那是條養不熟的白眼狼。”
莫韞同情心有限,只是輕笑着摟住她的腰,“要我看,養不熟的是你纔對。你說說,什麼時候給我生個孩子?”
說到孩子,安雅臉色一變。
莫韞看着她,眸色深不可測,安雅撫上他的眼睛,“我只給心愛的男人生孩子。”
莫韞抓住她的手,親吻她的指尖,嚐到青澀的草木味道。
“一個女人,爲了一個男人做了這麼多,難道不是愛?安雅,還是你不懂愛?
安雅沒回答。
工於心計的人從來不莽撞地說話,直覺告訴她,莫韞的話裡有陷阱。
莫韞低頭,舔舐她的耳朵,“傻丫頭,你以前經歷過的不是衝動,讓我告訴你什麼叫真正的愛情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