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中旬的天氣,炙熱難耐。
何俊走下新奧華公司的那輛帕薩特,放眼看向整個百合花園工地,一片刺眼的白光,鋼筋混凝土和磚塊兒堆徹起來的三層高的樓房,果露在白花花的陽光下,反射着灼熱的太陽光線,讓人立馬有一種熱燥的感覺。
爲避開高溫天氣,工地上中午十一點就下班了,整個百合花園工地就像是一個巨大的怪物,無聲的趴在那裡,在烈日的照射下靜靜的散發着一種幽遠的氣息。
新奧華房產開發公司的那些管理人員此時應該是在辦公室的空調下乘涼,何俊原本也就沒有想驚動他們,於是掏出手機,發了一個信息給白輝。
根據他的判斷以及工地上看場的老許那次對他的密報,他現在有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把握定下白輝就是百合花園工地上的內奸!
差不多一個月前,百合花園三層樓的磚牆被李副經理一泡尿尿出了事兒的那次,何俊在事後神不知鬼不覺的動用了他安插在百合花園工地上的特殊眼線——毫不起眼的看場老頭,老許。
老許的密報,說就在工地三層樓砌牆開始的前一天夜裡,他看見了一個身影閃進過工地庫房,但老許後來並沒有追上那個黑影,只是近距離看清晰了他的背影,以及他身上穿的衣服。
但是就是根據這兩條,老許推測出黑影是白輝!
當時,何俊決定先不動白輝,或者說是先不設計揭露他的畫皮,等工地上剛剛漾起的風波過去,一切風平浪靜,白輝也放鬆了警惕之後,他再出其不意的來找他,趁他絲毫沒有防備,將他的真實身份誘詐出來!
今天,離上次工地上的砌牆事件已經過去了差不多一個月,何俊覺得白輝的心裡早已復歸了平靜,應該是時候對他發起出其不意的誘詐了!
“嘿嘿,何總,你找我?有事兒咱怎麼不辦公室去說,他們都在呢!”
白輝額頭上滾動着汗珠出現在何俊面前,對他笑呵呵的說道。
他剛剛正在辦公室裡和幾個新奧華房地產開發公司的同事一起神侃,突然接到何俊發給他的手機短信,讓他一人速到他的宿舍門口,而且悄悄的,勿聲張。
白輝覺得蹊蹺,但由不得不照做,找了個理由離開那幾位同事,這會兒見了何俊的面,不由張口便問。
“嘿嘿,這你還不明白?我這麼秘密的找你來,一定是有很私密的事情要和你說了!”
何俊模棱兩可的對白輝說道。他看着白輝,眼神中夾含着饒有意味的笑。
“呃?私密的事情?”白輝很顯然愣怔了一下,隨即掏出鑰匙藉着捅開宿舍門的機會掩飾了一下他有些慌張的面容,又笑道:“何總這是要秘密交給我任務嗎?嘿嘿,保證盡力完成!”
何俊也不再答話,只是神秘的又是一笑。笑的讓白輝摸不着頭腦,心中不由的緊張起來。
何俊從白輝的神色上可以看得出來他內心的緊張,而何俊現在需要的就是這種氛圍。
兩人一前一後的進了屋子,何俊突然變得沉默了,臉上的表情也肅穆起來,有點兒不怒自威的樣子。
“何,何總,您坐!我給您倒杯水喝吧!”
白輝極善於察言觀色,剛剛被招聘到新奧華房地產開發公司裡來的時候,只要何俊在他面前出現,他必然是乖巧的鞍前馬後伺候,從何俊的臉色和話語上他能揣摩出何俊需要什麼,故而也得到了不少何俊的歡心。
此刻,從何俊的臉色上,他看到了陰鬱,他的心裡忐忑起來!
“不用!你也坐!”何俊一屁股坐在了這間單人宿舍裡唯一的一把椅子上,然後伸手指了指自己對面的牀鋪,眼皮兒也不擡,並沒有看白輝的說道。
他越是這般“輕視”,白輝也就覺得心理壓力越重。
“嗯!”白輝應了一聲,在何俊對面坐下。
屋子裡很安靜,外邊一棵大樹上,知了在無休無止的叫着,反而讓白輝的心一點點心煩意亂起來!
“白輝!”
就在白輝心裡七上八下的敲鼓的當兒,耳邊突然傳來何俊一聲壓低了聲音的斷喝!
聲音雖然不大,但是很沉,很威嚴!
“呃,何總!”白輝被驚的迅速擡頭去看何俊,只不過當他的眼光在空中和何俊的眼神交遇的時候,他迅速的躲閃到了一邊!
“我找你,就是想單獨問問你,工地上前兩次出事兒的事情,聽聽你到底對不對我說實話!”
何俊繼續用那種威嚴而低沉的聲音說道。
“說,說什麼實話?何,何總,那兩件事情,不都是你親自處理的嘛?我記得,我記得我當時也都已經發表意見了!我說的都是實話呀,怎麼還讓我說呢?”
白輝心中“咯噔”響了一下,一種生命中與生俱來的直覺讓他感知到了今天似乎是在劫難逃。
他覺得他很倒黴,原本小心翼翼又善於專營的經營着自己幸福的小生活,但自從百合花園開業典禮那天發生了那件事,他的生活就完全改變了,整天提心吊膽,不是擔心這邊出事兒,就是擔心那邊又打給他威脅電話……
這真不是他這種膽小怕事的人過的日子,他曾經想到過找何俊坦白,但是他又不敢,他怕惹怒了那幫子人。
“嘿嘿……”何俊冷笑:“白輝,你是聰明人,我之前是很看好你,只要你好好在工地上幹,我一定會提拔你的!但是……你應該知道,沒有準備我是不會單獨找你,並且讓你再次談談工地上前兩次事故的!”
何俊的心中早就計劃好了這次誘詐。在沒有實際證據證明白輝就是內奸的情況下,誘詐是最好的讓他承認自己身份的辦法。
現在他和白輝之間比的是心理素質的承受能力,而明顯的他一出手就在兩人間佔據了上風。
沉默,死寂一般的沉默。
何俊甚至能聽得見近在咫尺的白輝的心跳聲。
白輝低着頭,沒有說話,大概是內心正在糾結。這倒是有點兒出乎何俊的意料。
他沒想到何俊這麼不經詐,這才三言兩語就讓他變成了這麼一副“慫”樣,何俊原來還以爲今天的誘詐會費點兒事,或者要是白輝的心理素質好,死不承認,不見棺材不落淚不到黃河不死心的話,說不定他的誘詐之計還會徹底的失敗!
趁熱打鐵。
何俊決定按計
劃展開對白輝的心理強攻:“這樣吧,我給你講一個編外故事,說不定有助於你回想起來點兒什麼,然後你可能就會重新發表一下對工地上前兩次事故的看法!”
何俊站起身,開始在白輝面前踱步。
他記得看過一本心理書上說,在對方面前不停的來回踱步,可以影響對方心理,讓對方心理慌亂,不平靜。
“七月十二日,呃,也就是咱們百合花園大樓三樓砌牆的前一天,凌晨大約是兩點多鐘的時候,咱們工地上出現了一個黑影,那個黑影摸進了倉庫,然後將倉庫裡用於砌牆的‘微抹劑’調換成了‘速凝劑’,只不過,當他跑出來的時候,恰好驚醒了看場子的老許,老許追了上去……”
原本正來來回回的走動在白輝面前踱步的何俊突然停頓了下來,站定在了白輝的正面前!
“老,老許追,追上那個賊了,沒,沒有?!”
白輝微微擡起頭,目光渙散的硬撐着去看向何俊,嘴中結結巴巴道。
他在用最後的一點本能來維持他的狡辯。何俊的“編外故事”已經讓他的內心有了很大的觸動,他完全在糾結着,大腦裡此時一片混亂。
“沒有,老許好像沒有追上那個賊!”何俊又從白輝身邊走開,慢慢踱步向着屋子裡一條晾衣服的繩子走去,一邊走,一邊嘴中繼續道:“不過,老許說,他認識那個背影,而且最重要的,他看清楚了那個賊穿的衣服!”
“呃?衣服?”白輝很明顯的身體顫動了一下,臉色也變的蒼白起來,額頭上的汗滴更密集了。
“對!衣服!應該是一件藍色小碎花白底的襯衣,咦?我怎麼發現,和你的這一件很像?”
何俊此時正好站在晾衣繩下,而晾衣繩上用衣架撐着掛在上面的就是白輝經常穿的一件藍色小碎花白底的襯衣,他用手指着那件衣服,對白輝沉沉說道。
“我,這件衣服,呃,是不是巧合了……呃,或者老許看花了眼……”
白輝結結巴巴的在爲自己做着無力的辯解,但他的慌亂和他的臉色已經說明了一切,何俊知道,他已經差不多完全摧毀了白輝的心理防線!
“呃?是嗎?也可能還真是巧合,不過據說巧合多了也就有一定的必然性了!老許還說,他那天追蹤那個賊,到了員工宿舍區這裡賊就沒影兒了,而且,順着那賊逃跑的軌跡來看,正好就是進了你的這個房間!”
“這……”
何俊還未等白輝垂死掙扎的爭辯話說完,立馬輕喝一聲打斷他道:“白輝,我的話已經說的很明顯了,難道你還要我完全撕破臉皮和你說嘛?”
一邊說,他一邊用眼睛嚴厲的瞪向白輝,一股無法抵擋的扈氣緊跟着射了過去!
何俊的這個眼神就像是一把鋼錐,直接將白輝最後還想做的無力辯解給扎破了一個眼兒,讓它像是泄了氣的皮球,瞬間癟了下來!
“我,我,我說!那個賊就是我!可是何總我是被逼的呀!……”
白輝突然身體發軟,從牀上滑溜到了地板上半跪在了何俊面前
隨着他的交待,卻是道出了一個完全出乎何俊意料的過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