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遽欏
從三才門出來,衛韜緩緩向自家飯館走去。
剛纔一頓酒席,他只吃了個半飽,還得回去添補一些主食,才能熬過這漫漫寒夜。
雖然此時已然天黑,但大街小巷依舊燈火通明,各種叫賣聲,說話聲不絕於耳。
來來往往的行人絡繹不斷,無論是從穿着打扮,還是面相氣色,都要比蒼遠城好了不止一籌。
“這就是府城。”
“就算同樣是生活在底層的窮人,也不是當初藥石巷的那些街坊鄰居可以相比。”
衛韜暗暗嘆息,心中莫名有些感慨。
路過街邊一家雜貨鋪,他忽然微微一頓。
目光落在一個正在幹活的男子身上。
那人坐在門口,正在整理擺在外面的各種商品。
裡面的貨物種類並不豐富,許多東西品相也一般。
翻找幾下後,衛韜停留在其中的一頁。
男人拍了拍手上的灰塵,有些木訥地道。
還識貨的主顧,這年頭人連飯都吃不飽了,誰還有心思來買伱的破書?”
“應該是涼陰山首,不過具體位置在什麼地方,我曾經翻找過許多地誌古籍,也沒能說得清楚。”
“我收拾,我這就給客官收拾。”
想到此處,他就隨手拿起兩樣東西,付了十幾個大錢轉身離開。
女人臉色一變,對男人交代一句,“你領着客人看貨,我去做飯。”
男人一下子高興起來,飛快跑向小店角落。
衛韜又道,“涼陰山內,生活着蘿茶一族,你知不知道?”
“三兩,不,一兩,只需要一兩銀子。”男人小心翼翼回答。
一聲穿透力極強的怒吼從後面傳來,
“知道了姨媽,我這就去了!”
他一把撥開被嚇到的男人,伸手從地上撿起一冊書卷。
直到此時,衛韜纔回想起來,這兩人到底是誰。
“回頭等我把書賣一部分,總能換些銀錢。”
因爲其獸皮硝制的材質,每一張都相當於紙質的許多頁,所以纔會給人以錯覺。
“知道,蘿茶族原名蘿族,世代居於漠州涼陰山,之前以漁獵爲生,後與外界交往,便開始培育茶樹,漸漸就被人稱之爲蘿茶族。”
沒想到,他們也離開了蒼遠,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了府城。
“三,三兩……”
男人搓着有些紅腫皸裂的雙手,跟在後面囁嚅道,“客官買書嗎,我這裡有許多收藏的孤本古籍,而且保養打理得很好……”
那還是與孫道子一戰過後,在蒼遠城門處遇到的一男一女。
思索片刻,衛韜緊跟着問道。
“客官想要什麼,進來看看吧。”
“行吧,我就給你三兩銀子。”
女人低聲說着,三下五除二已經弄好了貨攤。
這本書看着挺厚,卻只有十幾頁。
嘩啦啦。
男人眉頭緊皺,陷入回憶思考。
“小箐,讓你燒火做飯,你死哪兒去了,鍋裡的湯都冒出來了!”
這個人,似乎以前在哪裡見過。
飯都沒得吃了,還抱着這些書又能有什麼用。
直到衛韜催促一聲,才驀地回過神來,手忙腳亂往木筐裡面裝書。
但是,就像是小箐說的。
精神在此刻高度集中。
“這裡的欏,和蘿茶族的蘿,它們之間是不是有關係,如果有的話,又是什麼聯繫?”
圖案有些模糊,但還能看得出來,這似乎是一隻眼睛。
“別動!”
“我叫你別動!”
他看着衛韜在裡面翻找,臉上雖然還掛着討好的笑容,眼神中卻滿是不捨。
看看男人瞬間暗下來的臉色,他默然片刻,又接着道,“算了,你有什麼書,拿來讓我看看。”
衛韜停下腳步,嘆了口氣,“我都輟學很久了。”
盯着頁面上的插圖,他輕輕籲出一口濁氣。
“好的客官,您稍等一下,我這就去拿。”
衛韜本想直接走開,卻還是跟着進店,隨意在貨架上看着。
衛韜心中動念,一時間卻有些想不起來。
比起那個時候,他們看起來憔悴了許多。
他的動作有些生疏,一看就不是經常幹活的樣子。
“你認識這本書上的字嗎?”
衛韜陡然一聲低喝。
不過來都來了。
嘴裡還是不停埋怨着,“你看看你,除了咬文嚼字看那些破書,現在連這點兒小活都幹不來,以後怎麼養活自己。”
衛韜轉了一圈之後,決定隨便買上一點東西,也算是給這家小店開個彩頭。
有些甚至已經破損壞掉,一看就知道生意並不算好。
她一擡頭看到了衛韜,頓時換了副笑容,“客官想要點兒什麼,本店各種雜貨、調料都有,可以進來看看。”
他一個人挨餓受凍也就算了,怎麼忍心讓小箐也跟着如此。
“遽欏鱗狀又是什麼意思?”
眼神似乎也不太好使,折騰了許久都沒能裝好一個搭扣。
道左相逢也算有緣。
衛韜取出一塊銀錠,“你把這些書裝好,我買了。”
男人湊上來看了一眼,“這是古時有些地方用的龜甲文,上面寫的是,涼陰之首,遽欏鱗狀,不聞其形,唯見金瞳,望之則生死不知……”
穿着打扮也從得體的長衫綢裙,變成了現在打着補丁的粗布棉衣。
所以纔沒有第一眼認出來。
男人呆呆看着櫃檯上的銀錠,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衛韜默默聽完,問道,“涼陰之首是什麼意思?”
不多時便抱來一隻木箱,裡面裝滿了各種書籍。
還有許多線條從豎瞳內射出,所表達的意思應該是眼睛在射出光芒。
男人頓時慌亂起來,一疊聲賠着不是。
他將箱子打翻了。
準確來說,這應該是一隻豎瞳。
“這些書,你準備賣多少錢?”衛韜開口問道。
“再說了,我記得當初你在這上面花了不少心思吧,要真賣了,以後想再買回來可就難了。”
“得了得了,你那些書啊,還是自己留着吧。
各種線裝書籍灑落一地。
男人低聲說着,“裡面不少是收藏的孤本,遇到識貨的主顧,應該能講一個好價錢。”
忽然,一個年輕女人從店鋪內走出來,手腳麻利裝着搭扣,比男人快了不止一星半點。
片刻後,他斟酌着緩緩說道,“或許要讓客官失望了,我也不太清楚這兩者之間到底有什麼關係。”
“不過……”
他話鋒一轉,“根據在下的推測,遽欏有可能是一種生靈。”
“最大的可能,它就是一種樹木的別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