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演焦急的期盼着小可能儘快排除故障、或其他劇組答應好了調來的人能儘快趕來救場,副導演一次次來催問進展,因爲錄製大廳裡等待秦嶺唱完那首《信天游》的觀衆早已炸開了鍋。
這位導演沒本事伸手幫忙,不過他在瞧着小可工作的過程中腦子並沒閒着,他忽然想起來節目還有一個後續的小環節,如果把這個環節提到此刻來進行,多少可以緩解一下觀衆們的情緒。
這個可以穩住現場氣氛的重要環節就是楊嬌答應了替老教授代表醫學院炒作學校的小節目。比賽開始前導演曾事先和她說好了這個小節目會在最後一關結果出來之前墊場,她要做的就是當這個節目表演完之後把那段已然背熟的臺詞念上一遍。
導演作了把節目提前的決定之後先派副導演去通知了楊嬌,之後又示意主持人趕快用這檔小節目穩住觀衆。主持人授意之後在錄製現場找到一個能儘量讓四周觀衆都聽到她聲音的位置說:“觀衆朋友們,因爲設備故障,我們的節目不得不暫停幾分鐘,大家彆着急,我們來玩個小遊戲怎麼樣?現在請攝像師將鏡頭轉向觀衆席,我說一聲“停”,鏡頭對準哪位觀衆我們就請他出個節目墊場怎麼樣?大家別怯意,請踊躍表現你自己、秀出你的才藝,說不定你就是下一位娛樂新星……”
攝像機捕捉到的鏡頭被實時傳輸到大屏幕上,觀衆們的臉龐紛紛閃過,主持人揮手喊了聲“停!”鏡頭仍然左右晃了幾下,最終找到了它應該停在的位置,鏡頭對準的是一名身着少數民族服飾的小夥子。
西南一帶民風熱情,能歌擅舞者比比皆是,這小夥子果然並不露怯,他來到主持人身邊,先向觀衆們行了個四方禮,之後他便大聲清唱了一首觀衆們都沒聽過、卻又覺得極爲動聽、完整、成熟的歌曲,錄播大廳的音響輸入設備無法正常運轉,這小夥子單憑高亮的嗓子,用他聲音極寬廣的響度就將歌喉推遍了這兩千平米的演播廳。
主持人和攝像師如此做作選中的這位小夥子是一名並不出名的小歌手,沒有名氣並不代表他的演唱功力並不出衆。如果此人報名參加比賽,周冠軍妥妥的會收入他的囊中,既使要衝擊月冠軍也有半數的獲勝希望。
然而這名歌手看中的並非冠軍頭銜,而是比某某比賽周冠軍更能觸動觀衆內心、因而更能讓觀衆記住他的炒作方式。他和醫學院聯繫的那家傳媒公司也簽了一份炒作合同,協議中規定傳媒公司會和電視臺合作給他一個露臉的機會,這機會並非讓他唱一首歌這樣簡單:
傳媒公司已經爲這名歌手準備了一個比較悽慘的身世和遭遇,“恰巧”醫學院在這期節目中也派了楊嬌這樣一位能第一時間拍板做決定的代表,楊嬌代表校方爲這名歌手解決了燃眉之急。一切都是那麼巧合,雙方相遇之後結局又是那麼完美。
這套方案是傳媒公司慣用的炒作方式之一,實施過程中傳媒公司只需要在電視臺上下打點疏通關節,剩下的劇情就要靠這名歌手和院方代表來演,其中涉及到利益的四方合取所需,都達到了各自目的,而觀衆非但欣賞到了一個好看的小節目,之後又見證了一段滿滿都是正能量的感人故事,這種炒作何樂而不爲呢?
那名歌手唱罷主持人便問了他一個大家都很關心的問題:“小夥子,你歌唱得這樣好,該不會是專業歌手吧?”
此人立時苦起了臉來,說自己以前學過一段時間聲樂,但是上學期間得知自己得了不治之症,因爲被病魔折磨而一直沒能實現藝術夢想,而今生活窘迫、健康每況愈下。這首歌是他的原創歌曲,是他兩年來每天躺在病牀上慢慢琢磨出來的作品。
現場觀衆不知有多少當真被這位身病志堅的小夥子感動;不過主持人、嘉賓以及幾位領掌觀衆的淚點卻都很低,攝像機拉近焦距,很快捕捉到包括葉嬰落在內的三名嘉賓各自眼中含淚的模樣。
葉嬰落身在嘉賓席上,既便她想理智些繼續保持高冷範兒都不行,她必須感性起來,不管是否當真動容她都得拼命擠出幾滴眼淚。而且眼淚必須含在眼眶中而不流出來,這樣的效果才恰到火候。
這是當嘉賓的必修課,就算她是贊助商,在坐到嘉賓位置上之前也得先把這門本事學到位纔有資格上鏡。
那位歌手一番煽情之後現場頓時沉寂了幾秒鐘,看慣了這類把戲的觀衆都在納着悶:這段勵志的故事應該沒有就此完結啊,是不是缺了點什麼後續劇情?
主持人心說醫學院那位代表怎麼還沒有適時的跳出來湊劇情呢?這小丫頭看起來挺精明的呀!
現場的氣氛僵住了,主持人只得向楊嬌望去,見楊嬌正自低頭沉思,無奈之下她就厚着臉皮問楊嬌道:“那位觀衆,對!小姑娘就是你,剛纔我見你舉手來着,你有什麼想說的嗎?”
主持人覺得自己這句話問得太過露骨、直白了些,於是她立時補上了一句:“還是你也想表演一個節目?”
楊嬌早在數天以前就得知了整段炒作表演的劇情。然而當真演起來以後她的情緒卻無法像在紙張上看到劇情時那樣淡定,主持人和那名歌手的做作楊嬌別提有多煩感了。她心說回去以後一定得猛敲老教授幾頓食堂大餐,讓老爺子賠償自己的精神損失費和人品折損費。
她胡思亂想着入了神因而錯過了和那名歌手劇情對接的最佳時間。她對這段炒作情節越煩感也就越氣憤、越氣憤因而越緊張,極度緊張之下竟然忘了自己上臺要說的話,所以當主持人用眼神示意她該上場之時楊嬌卻在低頭髮愣。
主持人在沒人看到楊嬌舉手的情況下主動找上了她,並且徑直把楊嬌拉到了觀衆席正中間的過道上。楊嬌傻傻的站着滿腦子混亂異常。
主持人畢竟見慣了突發情況並且有着很多的應對策略,她先請楊嬌做一個自我介紹。
“我叫楊嬌,是醫科大學的研……”楊嬌提到醫科大學突然眼前一亮:“我是醫科大學財務部的工作人員。”她那段早已記住大概的臺詞立時滾瓜爛熟的背了出來。
楊嬌拼盡全力想要放大嗓音,幾次試着提高音量卻仍然沒能達到那名臥牀兩年的病人一半的聲音高度。主持人微笑着提醒她,說你就這樣講吧,錄製現場只是無線麥克風的輸入系統出了問題,攝像機自帶的錄音設備完全能夠記錄下現場音頻,不會影響到節目的錄製,這一段仍然能夠正常播出去的。
楊嬌心裡發虛所以語速極快,她說自己被這位小夥子的不幸遭遇和他與疾病鬥爭、堅持夢想的不屈精神所感動,她剛剛把小夥子的情況電話通知了校方領導,校領導極度關注像這位小夥子一樣的社會弱勢羣體,醫學院願意爲這名小夥子免費提供醫療保障,並祝願他早日恢復健康、實現進軍歌壇的人生夢想……
“太感人了!”主持人眼中閃動着淚花放高了聲音:“讓我們爲這位小夥子即將獲得新生鼓掌、爲醫科大學關注社會的可敬行動而鼓掌……”
她的話還沒說完,錄播大廳所有的音箱中卻同時傳來了小可“喂!喂……”的試音聲,這聲音瞬間打斷了觀衆的思緒,將主持人這段煽情的話語淹沒在觀衆們激烈的歡呼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