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能夠圓滿完成這次電影首映式的安保工作,國良自清晨接到這個消息之後就緊急調來了手下最得力的二十幾名保安,這已經是他手下半數的員工。因爲身高和年齡的要求,小閉和字八都被第一時間過濾掉了,否則既使要向超市賠償雙倍的曠工違約金他也會湊齊三十個人的規定要求。
國良見人員已經到齊,便帶上這二十多名保安去了趟國貿商城。那裡是全省最大的服裝批發市場,畢竟同時給二十幾個人購置服裝的錢數目不小,必需要精打細算才行。他們在商城早上纔開門的第一時間就同那些商家一同擠進了商場,不久之後一衆保安都褪去了灰色制服,各自換上了一水的黑西裝和黑皮鞋。
國良見時間還來得及所以沒狠下心來打車。這一行數十人就這樣浩浩蕩蕩的以同樣的裝扮擠地鐵、乘公交,最終到達了目的地點——壹號大劇院。
壹號大劇院是電影院、音樂廳、酒店的綜合體。在這裡除了看電影、看話劇、聽歌劇之外,每週六還會固定開設一個二人轉專場。只要捨得花錢,這裡甚至可以包辦酒席。諸如影視劇的首映式、新書籤名會等時下最火爆的娛樂炒作活動更是在這裡司空見慣了的項目。
出於首映式主辦方的額外要求,壹號大劇院才外包了一份僱用禮儀性保安團隊的工作。國良在見到安保工作負責人時已經激動得難以復加,而他又要裝出平靜如水般的冷靜以凸顯他這保安公司的實力。
首映式安全負責人要求國良將帶來的三十個人編入劇院的保安隊,每個人與劇院的一個保安組成搭檔一明一暗的守衛各自的崗位。在道出這些要求的時候負責人並沒細數國良帶來的人是否足數,他吩咐劇院的保安隊長給這些黑西服保安各自分配一部內部對講機,又叮囑了對方几個細節問題,之後就去忙別的事情了。
劇院保安隊長正要爲這些保安一一分配小組,國良卻搭着他的肩請對方借一步說話。那保安隊長看出了商機,便隨他一起躲到無人處,不一會兒再回來時那保安隊長已經和國良稱兄道弟了,他和國良一個給保安分派任務、一個爲灰制服和黑西服的人分組,最終在幾個並不顯眼的崗位上精簡了黑西服保安。
在保安隊長分派好任務之後,國良又額外提出了調小可去停車場。他這樣做自有他的道理:前來參加電影首映式的那些名人不可能從正門進劇院,而位於停車場的保安正是那些明星大腕和高官老闆下車之後最先見到的人,這樣一個給保安隊長臉的位置國良定然要拿出最有利的大殺器才鎮得住檯面。
小可和同組的那保安到達停車場裡自己的崗位之後只是閒聊了幾句,對講機裡很快就傳來了保安隊長和國良的怒罵聲,他倆只得悻悻的立即分開。
小可經常會記起過去在玉鼎音樂城時戲耍那些保安的事。這時想起來竟有些後悔:拿人家尋開心鬧大了就會遭到現世報,自己不但糊里糊塗的也當上了保安,這會兒還被保安隊長一頓臭罵。
小可從來沒穿過西裝,他看了看自己映在玻璃櫥上的影子,原來自己穿起西服來還挺像那麼回事的。只不過有點可惜了自己的第一次:這套西裝連同那雙皮鞋加在一起的價錢還不過百元,猶其是那雙劣質的革鞋,穿起來非常不舒服,而且還散發出一股濃重的膠味兒。以小可的嗅覺要忍受住這種刺鼻的味道實在不是件很容易的事。
小可從自己的新搭檔那裡得知:今天首映的是一部由兩岸三地聯合攝製的電影,集魔幻、驚悚、言情、武打、懸疑等各大時尚元素於一身,由幾位時下最賣座的大名星領銜出演。今天如果運氣好的話還能第一時間看到那些大明星的真身。
壹號大劇院並不是一座孤立的建築,停車場能夠通往鄰樓的商廈。所以才需要在整個停車場安排多組保安,以保證閒雜人等不會影響到前來參加首映式的明星大腕。
有些被要求離開現場的路人在得知將會有幾位大明星出現時,竟激動的問小可是否是某某大明星的保鏢?
小可被對方問得哭笑不得,心說那位明星緋聞纏身,身邊僅狗仔隊的數量就比我們這保安隊的人還要多。那位明星若是要親臨發佈會現場,只有坐飛機空降至劇院的樓頂才能保證不被記者堵在半路上。
首映式定於上午十點正式開始,應邀嘉賓大多在典禮開始前半小時就已到場。這時國良又通過對講機通知小可迅速趕去位於頂層的首映典禮會場。國良這樣做的原因是因爲他帶來的人數不夠,而且小可的形象好、又夠機靈,調他來可以在負責人面前多給他的保安公司掙些面子來。
小可原本以爲電影首映式會在樓下的劇院舉行的,就像上中學時每年的開學典禮都要借用電影院的舞臺一樣。只不過省城的高端奢華打碎了他對那段青蔥歲月的美好記憶。位於頂層的大廳足有兩千平米,這裡纔像是他在電視裡看到的通告發佈會現場的模樣:大海報、紅地毯、T型臺、明星簽字牆……還有早已在此等候多時的攝像和記者。
小可在首映式現場的任務是四處巡察,協助服務人員處理各類突發事件。大廳此時已經聚集了數百人,蒞臨的有投資商代表,也有官方的人。在他趕到之後不久就跟進來一位相貌頗爲儒雅的中年人。這人一到場就受到所有人的極力推崇。從那些和他熱情招呼的人口中小可得知這位姓葉的商人是來自臺海的知名人士。
同樣受到全場熱情歡迎的還有一對比這葉姓商人更遲到些的男女。男的和葉姓商人相紀相仿,看起來像是個飽讀詩書的學者,大廳裡的喧囂竟難掩他一身的書卷味道和寧靜淡泊之氣。小可雖不認識此人,卻認得跟在他身邊跨着他手臂的年青女子,她竟然是數日未見的“不明橫行物”楊嬌。
楊嬌今天打扮得雖嬌豔卻毫不舞媚,從她的神態舉止大致可以推測出她依傍着的男人是她的父親。旁人的言語也進一步佐證了小可的猜測。
楊氏父女是在小可上樓之後才驅車到的停車場,因此他沒能提前見到楊嬌,他本想和她打聲招呼的,小可轉念間卻又打消了這個念頭。畢竟自己職責在身,而且在這樣的場合與她相見沒準會令她難堪的,誰讓自己只是一個小保安呢?
正巧身邊不遠處有兩人正在談論楊氏父女,小可才因此得知了楊爸爸的更多情況,從這兩人的年齡和相互稱呼中可以判斷出他們是叔侄倆。
其中年輕些的一個問:“二叔,這個像教書匠的就是省文聯的名譽副主席楊芒鋒嗎?”
“是啊!聰子,以後你接任了你老爸的位置,一定少不了很多和這些高官大亨打交道的場合。今天你爸叫我帶你來見見世面,你可要多學說話多記人,別忘了多向別人介紹你的身份。”
那叫聰子的傢伙似乎沒聽進他叔叔的話去,反而一直在盯着楊副主席的女兒看。他見這漂亮姑娘一直親暱的依偎在父親身邊,妒心大起之下便說:“一個文聯的副職來參加電影發佈會幹什麼?文字和影視雖然同屬文化產業,但向來是兩個既互補又相爭、貌和心不和的分支。這姓楊的做事也太沒分寸了吧?”
“你知道什麼?這楊芒鋒不只是文聯的名譽副主席;同時還是在省文化廳掛職的副廳長呢。只不過他這人向來不過問政界的事,因此才並不負責任何具體工作而已。”他環顧四周見無人(他不會想到小可在數米之外竟然能聽到他說的話)在注意自己,才說:“人家楊副主席真正的背景是軍方。他老子以前可是集團軍司令。”
聰子聽二叔說到楊芒鋒有軍方背景,聲音頓時低了下去。他說:“老子是個扛槍練拳的,兒子卻是個舞文弄墨的?他不會是他媽和隔壁老王生的吧!此事定然大有蹊蹺,二叔你怎麼看?”
“扯淡,軍區大院哪一家不是使槍的,他老子的鄰居不是個粗人難道還會是個學者?人家楊芒鋒就是愛好文藝你能說他什麼?”
“有權就是任性!”
聰子的二叔繼續說:“這人雖然不出書、不寫詩,也沒見有什麼賴以成名的墨寶和丹青,但他交遊的全是些風雅的文士,他最喜歡的頭銜就是“楊副主席”這個稱號。和平年月裡的武夫附庸風雅者難道還少了?”說到這裡他突然愣了一下,之後低聲沉吟道:
“這楊芒鋒的那個當過集團軍司令的爹還真有過和文人做鄰居的經歷!那是上世紀六十年代的事了,我也只是聽說而已:當年我國正在和毛熊國在邊界陳兵對峙。楊司令曾調防到界湖城一帶,駐軍期間他曾和當時還是界湖城市長的翟老當過一年多的鄰居。那翟老後來還做過省城的市長呢,他可是一位全國知名的歷史學專家,難道還算不上是個大學者嗎,莫非……”
聰子聽二叔八卦起那些全省知名人物的陳年往事,不由得來了興致,便問:“二叔所說的翟老莫非就是現任……”他故意拉長了音卻沒說完。
“你猜的沒錯,正是現任副市長他舅舅啊。”二叔確認了聰子的問話。
聰子一個沒控制住突然大笑了一聲,之後連忙捂住了嘴,他見沒人注意到自己,這才又放低了聲音,說:“不管這楊芒鋒是誰的親兒子,他可是兩邊都沾了好處去,手中所掌握的權勢大得很吶。誰若能娶到他的女兒豈不是鯉魚跳龍門轉眼間也成了手眼通天的上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