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在病房裡,可晗苦笑着對躺在病牀上還未醒來的曉明說,“你一直都是這樣的懦弱,連自殺的方式都懦弱得可笑。”

“你如果真的想死的話,能不能換一種更乾脆的方式?!這麼容易就被救回來了,你丫不覺得自己很失敗麼?!”

我知道,她現在說的都是氣話,但是,一貫倔強的她,只能用這樣的方式來掩飾內心極度的痛苦和絕望,和對他刻骨銘心的感情,儘管這種方式,會顯得有些弄巧成拙。

但我知道,比起在他面前懦弱得泣不成聲,她更喜歡這樣的方式。

在醫院陪了可晗一夜,忽然感覺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莫名的平靜。也許,也只有在真正平靜下來的時候,纔會知道自己的內心是有多麼的迷茫和無助。

雖然我並不相信命運,但是現在越來越覺得,在命運面前我們顯得那樣無奈甚至無能爲力。明知道無奈,卻要把無奈當笑話,只因,我們都是徘徊在命運軌道上的遊子。

曉明醒來時,可晗臉上浮現出了一抹如夏花般燦爛的笑容。我覺得那一刻的她,真的很美,那是一種發自內心的真實得沒有一絲雜質的情緒。

透過玻璃,我望着清晨天空中那抹淡淡的陽光,終於有了一絲踏實和溫暖的感覺。

但是,那種溫暖而踏實的感覺很快就不復存在了。

曉明緩緩地睜開眼睛,眼神空洞而又面無血色的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某個方向看了很久。

“你終於醒了。”可晗異常溫柔的語氣極力在掩飾着內心的波瀾,“你要吃點什麼嗎,我給你去買。”

看到平時那個神經大條的女漢子竟有這麼溫柔細膩的一面,就不得不感嘆愛的偉大力量。

曉明一動不動地躺在病牀上,像是沒有聽見可晗說的話,依舊在盯着某個方向看。

可晗滿臉擔憂,眼睛像是蒙上了一層霧,朝着病牀的方向走了過去,緊緊地握住了曉明的手,“曉明,你怎麼了?”

又過了幾十秒鐘的沉默,曉明終於看了可晗一眼,面無表情地說,“你爲什麼要救我?”他的語氣中帶着明顯的不滿和責怪。

“如果我不救你,還有誰會救你。你怎麼這麼傻,有什麼事兒會是說不開的……”

我聽到了可晗輕輕的嘆息聲,因爲站在門口,只能看到她彎下腰的背影,看不到她臉上的情緒。

曉明蒼白的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你明知道,我們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在一起。”就像37℃的白開水一樣,看似不冷不熱,卻給人一種冰冷而又致命的絕望感。

“你什麼意思……”可晗無力地鬆開了緊握着他的手,沒有再說下去。我覺得,她應該有很多淤積在心裡的話,只是一時間,像是憑空蒸發掉了一樣。

曉明慢慢地閉上了眼睛,“我累了,想要睡一會兒。”

可晗依舊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我猜,她一定很想說“我陪你”,只是,到嘴邊的話,最終還是硬生生地嚥了下去。

她緩緩地走到門口,眼底透着毫無掩飾的悵然若失。

我看了一眼躺在牀上雙眼緊閉的曉明,拖着疲憊的身軀拉着可晗輕輕地走出了病房。

在走廊的盡頭,可晗對我說,“他還是選擇放棄我了麼?他爲什麼還是這麼懦弱……”她沙啞疲憊的聲音中透着淡淡的絕望,更多的,是深深的無奈和悲哀。

“其實,他也真的不想失去你。”

望着眼前顯得越發蒼白無力的牆壁,我在想,我們離開之後,他會不會默默地流下眼淚,還是心痛得連眼淚都乾枯得流不出來了……

*

去看月潯的時候,她正躺在病牀上熟睡着。我閒來無事地翻起了微信朋友圈,看到曉明幾個小時之前發的一條狀態,“與其活着看着你心痛,我還不如去死”。

我看着那行文字,心猛地抽搐着,有種悲哀卻又無能爲力的感覺。爲什麼,生活中充斥了感情這種東西之後就變得如此艱難。

越來越相信,很多時候,我們真的抗爭不過命運。

忽然在那一瞬間,很想聽某個人的聲音,甚至很想看到他的模樣。

此刻大洋彼岸的美國恰好是晚上十點鐘左右,我按下了微信中和溫津的視頻聊天,卻久久沒有響應。

我依舊不死心,再一次按下視頻鍵後,視頻通了,卻令我震驚萬分。

屏幕上出現的,是一張漂亮女人的面孔……

那個女人,不是別人,正是宋汐文——我大一時的“頭號情敵”,後來她和溫津都獲得了去美國留學的資格。

還沒等我清醒過來,屏幕另一端的汐文開口道:“你找溫津嗎?他已經睡了。”

她同我說話的語氣不冷不熱,卻像極了陌生人。

“你爲什麼……”

霎時間,感覺喉嚨被什麼東西卡住了,再也說不出任何話語。我深深地埋下頭,狠狠地咬了一下嘴脣,試圖不讓眼淚流淌下來。

我不敢直視屏幕上汐文的臉,更不敢直視那熟悉的房間……

“同居了唄。這有啥可問的。”她輕描淡寫地說,語氣依舊沒有一絲波瀾,卻帶着幾分明顯的挑釁。

我面如死灰,有一種瀕死崩潰的感覺。

那一刻,我又想起了曾經做過的那個可怕的夢,夢到溫津和汐文在一起了,夢到他們……

“不可能!溫津不可能做出這種事!”我用力地抓扯着頭髮,不顧形象地咆哮道。

“爲什麼不可能。”她漠然地回答。

或許,當初讓溫津出國留學就是個錯誤,我也完全小覷了汐文對於我的威脅……

後來,我和汐文非常激烈地吵了起來。

她挑釁地說一句,我就發瘋般地大吼回一句……

終於,我再也無法忍受了,把手機狠狠砸到了牆上,再也抑制不住盈眶的眼淚,只好讓它肆意地決堤。

我慢慢地平移到屋子的角落裡,蹲下去,把身子蜷縮到角落裡,抽泣着。我忘記了我哭了多久,因爲後來真的是哭得失去了知覺,只記得,那像是把整個心臟都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