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南京的那天,是個雪天。昕元家住在秦淮河畔,放完行李之後,就拽着她陪我出來看雪。
她牽着我的手沿着河畔走,純白的雪花紛紛落下,覆蓋在岸邊的白牆灰瓦上,偶爾有畫舫駛過水麪。難怪很多人都說,南京下了雪就變成了金陵。
“你相信異地戀會長久嗎?”昕元忽然很認真地問我。
“分人吧。”
“我很好奇,你這半年是怎麼度過的。”
怎麼度過的?
用一句歌詞來形容,就是“我的白天是你的黑夜翻越了銀河”,每天有一半的時間都是另一個人睡覺的時候。
剛開始的時候,難免會不習慣,於是,我用暑假打工來使自己忙碌起來,顯得並不是那麼寂寞。後來,“曉明事件”也把我攪得有點頭昏腦漲,就更沒有心思去胡思亂想。
只是,有時一個人出門,看到地鐵上親密的情侶時,會覺得自己有點落寞和孤單。
“就那麼過來的。”我將一片雪花攥在手心裡,嘴角微微揚起一個弧度,“比較幸福的一點是,在我半夜失眠的時候,可以跟他說話。”
“你就完全沒有猜疑過他嗎?”
“沒有。”
我們並沒有每天發微信聊天,甚至很少視頻通話過,畢竟他也真的很忙,忙到讓我相信他肯定不會有時間和別的女孩玩。
這麼看來,我是真的足夠相信溫津。不過,我對這段感情,並不是那麼有信心,也曾擔心過,我們彼此之間會沒有未來……
我補充道,“我覺得,異地戀中的很多猜疑都是因爲自己本身不夠獨立。”
我自認爲,從小就是一個非常獨立的人,獨立到不習慣去主動依賴誰。儘管如此,在我內心深處,還是渴望愛情的。
“確實,大多數也是閒的。”昕元笑了笑,繼續說道,“我有一個室友,也是異地戀。男朋友一旦沒有立刻回覆她消息,她就會很崩潰地說,‘他是不是在和別的女孩兒玩得特別開心?是不是不愛我了?’……”
聽到這裡,我不禁笑出了聲,“溫津經常沒有秒回我,看來我真的是心大。”
昕元滿是贊同地點了點頭,“你確實心大!”
“我室友跟我說過,‘熬過異國就是永遠’,雖然我並不確定是不是這樣。”我望着眼前白茫茫的雪景,內心深處也感到迷茫。
“那就試一試。”她握緊了我的手,給了我一個鼓勵的眼神,“我看好你們。”
我衝她笑了笑,精心挑選了幾張雪景的照片,發給了溫津。
“南京下雪了。等你回來,我們一起看雪。”
在我看來,“等你回來”真的是一件很遙遠的事,遙遠到讓我不敢相信,自己能否堅持到那一天。
“好啊。”
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秒回了我。現在應該是他那邊的凌晨一點多了,我本以爲他早該進入了夢鄉。
“早點睡吧,別熬夜。”我回復了他。
雪越下越大,霧色氤氳,猶如徜徉在浪漫的夢境中。
*
大二寒假的每天晚上,我都和昕元擠在一張牀上睡覺,我們經常會在被窩裡閒聊到深夜一兩點鐘。
“那他是怎麼吻你的?”
聊到第一次和溫津接吻這個話題時,昕元難掩內心的激動。許久不見,這個女人還是如此八卦。
“是這樣嗎?”還沒等我回答,她就捧着我的臉“演示”了起來。
“到底是不是這樣!”她鬆開了我,依然笑容燦爛。
“不是!”我反駁道。
她繼續追問,“那是什麼樣的?”
我被她問得有些不耐煩了,就粗暴地一把攬過她,“示範”了一番,還貼在她的耳邊說了句,“我是真心愛你的,這個可以確定。”
昕元笑得前仰後合,“蘇曉桀,你是不是對我有想法?!”
我佯怒地推開了她,“是你一直窮追不捨地問我!”
“不過話說回來,”她湊回我身旁,凝視着我的眼睛,“我除了不能跟你生孩子,哪一點比不上溫津。”
我沒再跟她開玩笑,也認真地注視着她。說實話,我真的很懷念高一那段時光,如果當初我們沒有分開,該有多好。
這幾天,她問過我很多大學之後極其瑣碎的日常,或許是想把我們這一年錯過的記憶都補上。只是,我並沒有告訴她,月潯也曾喜歡過溫津。
*
第二天一早,睡得正香的我硬生生地被微信語音電話吵醒了。
“喂,誰啊?”我迷迷糊糊地接通了電話,意識還尚未清醒。
“你說是誰啊?!”電話那端,傳來了他熟悉的聲音。
“溫津!!!”我猛地睜開眼睛,激動地大叫起來。
昕元這回也被我吵醒了,她揉了一下眼睛,皺着眉頭踹了我一腳,估計是起牀氣又犯了。
“你是不是又剛起牀?”他又明知故問,肯定是想找機會奚落我一番。
“昨天睡得太晚了,”我回踹了昕元一腳,罵道,“都怪吳昕元,沒完沒了地和我聊天……”
昕元歪了一下腦袋,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你們都聊了啥?”
“我們在聊你第一次吻我是在什麼時候。”
“那你怎麼說的?”
“我告訴她,是我倆探討‘曹丕到底是不是真心愛甄宓’那次。”
“怎麼可能是那次啊?!”溫津激動得嚷嚷了起來,“再給我好好想想!”
“難道不是嗎?”我一臉困惑,只好絞盡腦汁拼命回憶。躺在被窩裡的昕元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德行。
“是那次去什剎海划船的時候,你睡着時,我偷偷吻了你……”
“那我怎麼可能知道?!”
“現在不就知道了,”電話那端,他的聲音依舊溫柔,“多虧了你朋友,讓我有機會說出這個秘密。”
“別提她了。”我瞪了一眼昕元,向他“控訴”道,“憑她昨晚對我做的事兒,我就不可能原諒她!”
“她?對你做了什麼?”溫津一頭霧水地問。
“溫津,你要是再不回來,”昕元搶過我手中的電話,喊道,“蘇曉桀就要被我搶走了。”
溫津倒不介意,大笑了起來,“只要不是別的男人追你,我都可以接受。”
他果然,是個頂級直男。這讓我覺得既好笑又放心。
這時,我似乎聽到有人在跟他說話。他低聲迴應了一句,轉而對我說,“我要去參加留學生派對活動了……”
“好,玩得開心。”
儀式化地告別之後,我依依不捨地掛斷了電話,盯着屏幕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