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伯文好容易捱到下值,興沖沖地回到府裡。卻見院子裡氣氛有些凝重,下人們都腳步輕輕且面帶肅容,見到他時,都靠牆施禮,沒有一個大聲說話的。
“至於嗎?不就是丟了一個伯爵嗎?用一個爵位換來一家平安,多好的事啊!再說,不是早就跟父親把利害關係說透了嗎?”陳伯文見到院子裡的情形,想當然地認爲,這是父親的心結沒有解開,拿下人出氣呢。
來到上房,卻見父親坐在椅子上唉聲嘆氣,母親、二弟仲武在一旁陪坐,也是一臉的愁容。
“父親,傳旨欽差來過了?”見過禮後,陳伯文問道。
“嗯。來過了。”陳際泰乾巴巴地回了一句。
“父親,您不必憂愁,今日皇上看了您的奏章之後……。”陳伯文連忙將皇上的話說了一遍。
“太好了,老大,老二,你們得皇上信任,有了出息,娘這心裡真是喜歡。自打親家那事發了,娘這心裡一直提着心呢。這下好了,這下好了,娘終於不用擔驚受怕了。老爺,你說是不是啊?”陳伯文的老孃聽完,高興地撫着心口說道。
“那是,那是。爲父這個伯爵要不要的倒在其次,你們兄弟能有個好前程,陳家滿門得以彌禍,也是陳家之幸啊。”
長子帶來的消息讓陳際泰眼神一亮,說完這些話之後,隨即又黯淡下來。
陳伯文微覺奇怪,心道:“父親還不滿足?難道還有比這更好結局嗎?”
再一想:“也是,父親向來功名利祿之心較重,若是讓他立即釋懷也不大可能,慢慢來吧。”
“老二,你是願意從軍還是進錦衣衛?”陳伯文連忙轉移話題。
陳仲武早就滿臉喜色,閉門思過一個多月,早就把他憋壞了。
“父親,娘,大哥,我想從軍。”
“兒啊,還是去當錦衣衛吧,安穩,離着家又近便。”陳伯文的老孃沒等陳際泰表態,搶先發言。
當孃的總是記掛着兒子的安全。
“娘,我纔不去當錦衣衛呢,名聲不好,還不如去戰場上殺個痛快。再說,如今是戰爭時期,正是武人建功創業的大好時機,我要把今日父親丟失的爵位,在戰場上一刀一槍給掙回來!”陳仲武堅定地說道。
“慈母多敗兒!”陳際泰回頭喝斥了老妻一句,然後轉過頭欣慰地對二兒子說道:“嗯,不錯,有志氣。上了戰場,你平生所學纔有用武之地。爲父支持你!”
陳伯文也點了點頭,表示支持弟弟的決定。
“還說我慣孩子,你還不一樣?那小姑奶奶被你慣得都成什麼樣子了?快把家給翻了個了!”
陳夫人被丈夫喝斥了一句,不服氣地嘟噥了一句。
“啊?母親,妹妹又鬧亂子了?誰惹着她了?”陳伯文一聽,這才明白,父親心情不爽,看來不光是爲了爵位的事,還有妹妹的事。
妹妹陳皎莤可是父親的掌上明珠。
“可不是嘛,那丫頭也不知道發什麼瘋,天天去什麼腸粉店喝腸粉,回來就拿下人撒氣。這不,今兒回來就在房裡生氣,打了好幾個丫環了,也不吃不喝,老爺和我去勸,也沒得了好臉色。”陳夫人鬱悶地說道。
“唉,父親,莤兒這脾氣真該改改了,都是你慣的,簡直無法無天了都。”陳伯文嘆了口氣道。
“你懂什麼?忘了當年那道士說的了?莤兒那是鳳命,咱陳家將來那可是天下第一等人家。再說了,你妹妹只是頑皮而已,又沒有什麼大錯。”
牽涉到女兒,陳際泰一點都不講理,只是一味護着。
“沒問問是爲什麼啊?”陳伯文也是頭疼。
“問了,不說,只知道發惡。”陳夫人沒好氣地說道。顯然,她對自己這個女兒也是萬般無奈。
“父親,母親,總得知道她倒底爲什麼不高興,才能對症下藥。你們且放寬心,妹妹不是無理取鬧之人,我去問問。”陳伯文道。
“行,她打小就跟你對脾氣,你去問或許能問出什麼來。”陳際泰連忙說道。
“對脾氣?誰跟她對脾氣?!她嬌橫刁蠻,你又慣着,我沒辦法,只是讓着她好不好?”陳伯文暗自腹誹。
……
“咳!”
陳伯文來到妹妹陳皎莤的院子裡,走到門口,大聲咳嗽了一聲。
“大少爺!”
聽到咳嗽聲,陳皎莤的大丫環豆蔻,帶着三個丫環連梢、熟水、分茶出來迎接。
“小姐呢?”
“在屋裡呢。”
陳伯文聞言進了屋,卻見妹妹陳皎莤坐在窗前,手託香腮發呆。
“咳!”
陳伯文又重重咳嗽一聲。
“咳嗽什麼?不弄動靜就不知道是你來了?”陳皎莤頭也不回,不滿地說道。
陳伯文絲毫不以爲意,打小慣壞了的,搶白幾句這跟家常便飯差不多。
看到桌上放着一小碗銀耳湯,一盤米粉,另有幾樣清淡的小菜,都是她平日愛吃的,卻是一動也沒有動。
“妹妹,多少吃點飯吧,要是沒胃口,愛吃什麼,就讓廚房給你做。”陳伯文自顧自坐下,開口勸道。
“用你管!”
陳皎莤硬梆梆頂了一句。
得,好心當成驢肝肺了。
陳伯文摸了摸鼻子,立即啞了。
“哥,你說,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究竟作何解?”
陳伯文正不知如何開口,就聽陳皎莤開口問道。
“不成熟的女孩和品質差的男人都很難相處,親近了會蹬鼻子上臉,疏遠了就要怨你。”陳伯文答道。
他熟讀詩書,這種經典語錄的釋義,自然是張口就來。
他這種理解才更接近孔子的本意,絕對不是那位黃老爺極端的解釋,也不是朱由榔那種戲謔般的歪理邪說。
“就知道他是胡說八道!”陳皎莤聽了,眼前一亮,隨即咬着牙憤憤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