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將軍,你曲解聖意了,皇上旨意是殺滿達海一人,而不是殺全軍。決殺此獠,而不是決殺羣獠。”張家玉笑道。
“段將軍,若非張伯爺阻攔,你我差點犯下大錯。”李元胤也道。
“是是是,多謝伯爺。”段興這才明白皇上的意思,跟張家玉說的一樣,連忙躬身致謝。
“不必如此,你我同爲皇上的臣子,本帥爲皇上分憂份所應當。張大人,且請安坐,等受降之事已了,再與張大人敘話。”張家玉對張可大道。
“伯爺請自便,下官還要去安西伯軍中傳旨,就此告辭。”張可大說完,拱拱手去了。
……
清兵列隊而降,主帥滿達海則在衆親兵簇擁而出,來到張家玉的跟前。
“你就是滿達海?”張家玉冷冷地問道。
“是是是,奴才就是滿達海。”滿達海低着頭,小聲說道。
張家玉上下打量一番,見他身着四團五爪金龍的親王服飾,下襬似有些短,身上也有些緊,好像不大合身。
對於他是不是滿達海,張家玉是非常謹慎的。若是擒了個假的,而讓真的脫逃,可就鬧大笑話了。
見他服飾不大合身,張家玉感到有些懷疑,又見他自稱“奴才”,更是感覺奇怪。
按大清制度,親王又是一旗旗主,能對誰稱奴才呢?除了皇帝、太后、皇后,別人是沒有資格讓他自稱“奴才”的。
按說這已經成了滿達海的稱謂習慣,這怎麼會錯呢?除非“奴才”成了自稱習慣,纔會脫口而出。
難道眼前這個滿達海是假的?
心中有了疑問,張家玉越看越是不對勁。
滿達海貴爲親王,渾身上下總得有點親王氣度吧,怎麼看着一點都不像?難道是因爲成了降將,也把長期養成的氣度給丟了?
張家玉還在沉吟,卻是惱了一旁的段興。
“啪!”
就見段興上前一步,一把抓住滿達海的脖領子,一掌摑了過去,怒罵道:“滿達海,我擦你姥姥!你也有今日啊,當初你讓李大帥光腳走鏊子時候的狠勁哪去了?啊哪去了?!”
段興一掌帶着憤恨,蓄足了勁,滿達海左頰一下子就高了起來。
“殺了他,殺了他!”
李自芳等山地軍圍在一旁,激憤地鼓譟。
“我剁了你個狗日的!”
被自己的弟兄們鼓譟得勢血上頭的段興,抽出身上的短刃,就要結果滿達海的性命。
而滿達海卻是雙目緊閉,一副等死的樣子。
張家玉見狀搖搖頭,心道:“段興如此莽撞,日後難成大器啊。”
“慢着,段將軍,且慢動手。”張家玉連忙阻止。
“張伯爺,皇上已經下旨,您還阻攔什麼?”段興問道。
“段將軍,皇上旨意確實是要殺了他,但是,他既然被抓住了,就得請旨再殺。”張家玉道。
“段將軍,先別衝動,伯爺所言極是,滿達海若是在亂軍之中被殺,殺了就殺了,可他畢竟請降了,要殺他必須請旨。”李元胤附和道。
段興一聽,連忙把刀子放下。
這裡邊的彎彎繞,他不懂,但他對李元胤比較服氣,他的話應該不會錯。
再說了,交給皇上處置,他還有什麼不放心的?皇上可不是張家玉這等酸文人,最是護犢子,不會輕饒了滿達海的。
張家玉命人將滿達海看起來,然後又審問了他的親兵、主要將官,都說這人確實是滿達海無異。
張家玉無奈,命大軍就地駐紮,寫好摺子,派人火速送進廣州。
……
朱由榔看了張家玉的摺子,說是滿達海已經降了,但對滿達海的真假不敢十分確定,還有對降兵降將如何處置,請旨辦理。
朱由榔想了想,對顧炎武道:“擬旨,禁軍、山地軍回廣州,中路軍回防贛州,降兵先在贛州看押,將滿達海及其親兵盡數交由李元胤帶回廣州候審。”
朱由榔說完,顧炎武站在下首的書案前一揮而就。
朱由榔對於上猶之戰有九分滿意。
自己調兵的聖旨未到,張家玉就立即判斷出了滿達海的戰略意圖,迅速做出了戰術佈置,爲堵住滿達海逃跑路線,贏得了時間。
他當初做的這個決定非常及時,若稍有遲延,滿達海就會魚入大海。雖然朱由榔堅信,最終一定會徹底殲滅這股敵人,但耗時會長,錢糧耗費加大,沿途百姓就會遭難。
一直沒有表現出軍事才能的張家玉,讓朱由榔看到了當初讓他爲中路軍元帥的正確,也會中路軍正了名,省得別人說嘴了。
丟掉的一分,在朱由榔看來,還是張家玉調動禁軍一事。
雖然這是戰爭的需要,但朱由榔卻不甚滿意。
在他看來,張家玉、李元胤都辦的不是十分妥帖。
禁軍可是自己的衛戍部隊,日後會不會有人藉此事作文章呢?找一個冠冕堂皇的、讓李元胤無法拒絕的藉口,還不容易嗎?
怕就怕禍起蕭牆啊。
這個口子,必須堵上。
……
三月二十日,江西南線明軍全線報捷。
馬寶與白文選這對搭擋,一舉打下了吉安,更讓人意外的是,馬寶親自率部登城,刀劈何洛會,爲吉安順利攻克立下了汗馬功勞。
同日,右路軍也順利攻克撫州,雅思哈自盡。
北線勒克德渾得到消息,立即自九江過江,撤往江北,金聲桓、王得仁乘勢自城上殺出,重創之,並收復九江。
至此,江南的清兵,只剩下南直隸博洛一部了,除此之外,江南全境解放。
……
三月二十二日,禁軍回到廣州,李元胤讓楊元、陳仕豪接管防務,自己與段興立即押着滿達海進殿面君。
李元胤、段興見禮畢,朱由榔叫起,然後吩咐將滿達海帶上殿來。
滿達海一進殿,朱由榔立即斷定,這位是假冒的,張家玉的懷疑沒有錯。
非常簡單,眼前這位親王,一點上位者的氣場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