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錢謙益被瞿式耜和歸莊引着來到位於皇宮以西的一所三進宅院。
這所宅院位於越秀山下,周圍居住的大都是朝廷官員,是治安局重點巡查的地區,既清靜又安全,是廣州城上等居住區。
用一萬兩銀子買到這處宅子,自是錢謙益早在信中託瞿式耜買的,銀子自是由錢謙益出,瞿式耜爲官清廉,哪有這麼多銀子?
瞿式耜與歸莊陪着錢謙益在宅院中轉了一遭,錢謙益非常滿意。
自己與兩個妾及丫環住在第二進主院,奴僕住第一進與第三進。美中不足的是奴僕太多,住兩進院子顯然住不開。
“老師,學生因爲不知您帶這麼多從人來,所以院子有些小了。要不這樣,前邊這處宅子是輔明伯林伯爺的,一直閒着,學生去問問,看能不能買過來。”瞿式耜道。
錢謙益一聽,眼光一閃,忙道:“而農,爾禮,你們還有公事要忙,爲師今日也有些乏了,就不虛留你們了。你們先去忙,至於宅子的事,你們就不要管了,爲師既來到廣州,自當去拜望諸位高鄰,否則,人家會怪爲師不懂禮數的。”
“學生備了些酒菜,本要與老師接風洗塵的,老師既累了,那學生就不打擾了,待安頓下來,學生再來聽候老師教誨。”瞿式耜知道錢謙益年紀大了,又車馬勞頓,大概是想歇歇,所以也沒有多想,順水推舟和歸莊告辭離開。
“錢忠!”錢謙益見瞿式耜與歸莊走了,回到主宅,坐到椅子上用手按了按太陽穴,稍稍平靜了一會,叫了管家一聲。
“老爺,您有何吩咐?”錢忠一直站在門外,聽錢謙益一聲喚,急忙進屋躬身問道。
“我要休息休息,你帶人安頓下來,然後遞個名帖給林伯爺,就說我明日辰時過府拜望。”錢謙益臉現疲態,面無表情地看着錢忠吩咐道。
“是,老爺。”錢忠一擺手,兩名丫環進來,攙着錢謙益進了內室。
錢忠盯着錢謙益的背影,直到內室的門簾放下來,他才陰着臉轉回身,來到前院。
“錢青,老爺吩咐,今日閉門謝客,讓弟兄們抓緊收拾。”錢忠叫過二管家錢青吩咐道。
“是。大哥,門前好多士子,嚷着要見老爺,有的說是要遞門生帖,有的則拿了文章來,請老爺指正呢。”錢青道。
“先將他們的名帖和文章都收了,告訴他們,老爺今日乏了,改日再請他們入府做客。”錢忠吩咐道。
“好的。大哥,這麼多弟兄,前院和後院也住不開啊?”錢青又問道。
“這還用問我?廣州的天這麼熱,在院子裡睡不是更涼快?怎麼也比行軍……好一些吧?”錢忠說到“行軍”二字,連忙朝周圍看了看,見都是自己的人,才放下心來,忙壓低了聲音,厲聲說道:“囑咐你多少回了,不要叫大哥,要叫管家,知道嗎?再有下回,小心家法伺候!”
“是,大哥,不,大管家。”
……
靖海伯施琅是個有能力有野心的人,他是極不願意看到鄭成功歸降的。
因爲他明白,水師左都督的位子,皇上是留給鄭成功的。
過去他在鄭家當兵,憑藉着自己的能力,逐漸成長起來,可以說,鄭家是促使他成長的沃土。
當他與叔父施福獨領一軍之後,叔父完全放權,基本上就是頂了個名,軍內大小事務都是他在負責。
他打了不少勝仗,野心也漸漸大了起來,對現狀也開始不滿起來,他覺得自己完全有能力擔任重要職位。所以,對於鄭家父子的命令開始陽奉陰違,甚至公然對抗。之後才發生了曾德事件,纔有了鄭家父子對他的打壓。
未降永曆之前,他的水師在鄭家龐大的力量面前是非常弱小的。而降了永曆之後,敗了鄭芝龍,並了林察,他的力量已經非常寵大,擁有大小戰船上千艘。而且,在奪了鄭家設在泉州的船廠之後,他又奉命建造萬料大船,現在差不多快造成一艘了。
而且,漳州之戰以後,他秉承皇上整軍的旨意,效仿禁軍治軍之法,對水師進行了嚴格訓練,淘汰了一些海盜式的士兵,舊軍隊的習氣也已經完全消除。可以說,他現在擁兵十萬,雖然兵力比整軍之前減少了,但全是精兵悍將。
他現在感覺自己就是大海之王,自信自己的水師可以縱橫大海之上,無人可以匹敵。
只不過,他內心還有一絲隱憂,那就是鄭成功。
如果鄭成功真的降了,而位置又在自己之上,加之與鄭家的恩怨,鄭成功一定會奪了自己的位子,牢牢壓制住他。
鄭成功是有這個能力的。
所以,他並不希望鄭成功歸降,甚至希望鄭成功降清,或者主動來攻擊自己,那樣,就有正大光明的理由徹底消滅他了。
然而皇上好像並沒有剿滅鄭成功的意思,只是讓自己加強對他的監視。他明白,皇上是在等,等鄭成功自己覺悟。
鄭芝龍被殺之後,施琅才明白,皇上只所以願意等,就是算準了清廷會拿鄭芝龍當替罪羊,鄭芝龍被殺,鄭成功還會再等嗎?
所以,聞聽此訊之後,施琅不喜反憂,他很怕鄭成功爲報父仇而歸降。
可令他欣喜的是,鄭成功竟然還沒有歸降的意思,後來又接到聖旨,令他派人跟鄭成功接洽,旨意上說,如果鄭成功仍然不降,就幹掉他。
這個旨意讓他欣喜若狂。
奏摺發出之後,又過了五天時間,見已經準備就緒,施琅立即召集衆將,開始分派任務:“陳將軍,肇璉、肇序,你們三人各領本部人馬分別從北、東、西三面包圍金門,本督自領大軍堵住南面海面,待完成包圍後,聽本督號令同時發起攻擊。若有逃出一船一人,本督定軍法從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