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要員當門神,終究不是事。
朱由榔笑過之後,命黃、陳二人進帳。
“雲從,你對楊愛卿家裡情況熟悉嗎?”朱由榔問道。
“回陛下,臣與楊大人相交甚厚,他的情況自是熟悉。”
“講。”
“陛下,楊大人乃四川成都人,是先朝名相楊廷和族孫,父母健在,有一妻四妾,三子五女,長子名昌江,已成丁,習武;次子名昌河,十歲,學文,此二子均爲正妻所生;三子昌湖,乃庶子,三歲。長女嫁與王巡撫長子爲妻,其餘子女皆未婚配。目前,家眷全部在桂林城中。”
“楊愛卿大義參天,忠義之名必永垂青史。其父母妻子,一定要照顧好。雪松,擬旨,追封楊國棟一等安南伯,由其長子楊昌江襲爵,次子楊昌河入國子監讀書。嗯,楊昌江既然習武,待其出孝後着入軍中效力,就先跟着忠勇伯習學吧。另外,此戰過後,着人於全州搜尋楊愛卿屍骨,就地厚葬,可於桂林、全州兩地設奠。此事就由陳際泰、何騰蛟兩位愛卿辦理。”
“遵旨!”陳際泰、何騰蛟躬身領旨。
“楊赤忠義可嘉,賞勤政殿三等侍衛,辦完楊愛卿喪事後入職。”
“遵旨!”顧炎武領旨。
……
孔有德遇到的情況與耿、尚二人遇到情況一模一樣,都是在損失了前鋒軍的情況下,做出了圍困之策。
不得不說,三順王都是打老了仗的,在消息交通隔絕的情況下,都做出了最正確的判斷和決策。
明、清兩軍共近六萬人,在烏石山、大里嶺一帶對峙起來。雙方都明白,這一仗的勝敗關係重大,可以說,是決定國運盛衰的一戰也不爲過。
如果明勝,孱弱的他們將進一步壯大,日後恐將不能制,再給他們一年的時間發展,怕是就能跟強大的清兵掰掰手腕了。
如果清勝,倘若朱由榔被捉,那麼大明朝基本就結束了他的歷史使命,很快就會退出歷史舞臺。倘若朱由榔僥倖逃脫,他的戰略生存空間也將進一步壓縮,即使將來有反本的機會,怕是也要拿出吃奶的力氣,再奮鬥幾年、十幾年甚至更長,弄不好就會被清朝趕進大山打游擊去。
……
偌大的戰場出現了詭異的寧靜。
兩軍都在耗,都在比耐心,誰也不進攻。誰先失去耐心誰輸,誰先進攻誰輸——這一點大家都看得很清楚。
可是,清兵在外明軍在內,時間長了,對明軍肯定是不利的。等到了糧盡那日,明軍肯定會貿然進攻,那時,就是大決戰到來之時。
朱由榔一點都不慌,有條不紊地安排禁軍埋設地雷,修築防務工事,命山地軍把麒麟嶺敵軍的佈防摸了個一清二楚。
山地軍的存在確實是一個妙招,他們鑽山越嶺如履平地,在烏石山、大里嶺、麒麟嶺之前來回穿梭如入無人之境,不但將敵軍的兵力位置摸得清清楚楚,與外界傳遞消息也一樣無礙。
陳子壯見朱由榔一直讓山地軍在摸耿、尚軍的情況,對孔有德卻是不予理會,猜測可能西邊另有軍隊解決。只是,作爲兵部尚書,他非常清楚,除了焦璉的五千桂林守軍,還真沒有其他軍隊可以來援。
莫非皇上有什麼後招?
他私下裡問過黃宗羲和呂大器,二人均不知情。但黃、呂二人都認爲皇上肯定有後招,那句“胸中自有百萬雄兵”的話,可不是說着玩的。
但皇上賣開了關子,他們卻也不敢問。
……
時間到了十六日,被圍已經九天了,大家發現,原先非常淡定從容的皇上逐漸開始變得焦躁起來,臉上的微笑不見了,代之以整日板着的“鞋巴子”臉,而且鬍子也不刮,不是在帳內緊盯着地圖看,就是走出帳外朝西望。
形勢確實越來越危急。
別的好說,主要是糧食已經沒有了,士兵們身上帶的炒麪已經所剩不多,再耗下去,只有殺戰馬充飢了。
李顒在兩天前就禁止山地軍吃糧了,省下來糧食和炒麪全部交給楊元。而山地軍的生存問題,讓他們自己解決,反正這也是訓練的主要內容之一,野外生存本就是山地軍的必備本領之下,就當訓練了。
大家都看出皇上心情不好,沒人敢去捋他的虎鬚,皇上不叫,誰也不主動往前湊。可憐李洪和白興,這兩人是須臾不能離開的,整天提心吊膽,生怕惹着皇上。
前天,朱由榔喝着茶有些燙嘴,不但把茶盞摔得粉碎,還親自賞了李洪一個大耳刮子,嚇得李洪不停地求饒,戴憶蘭出面求情,也被朱由榔狠狠地喝斥了幾句,弄得戴憶蘭一連幾天都撅着個小嘴。
朱由榔的焦躁是可以理解的,自己牛皮哄哄地吹了一通,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還說了不超過十日就能大破清軍,可如今,自己吹的“百萬雄兵”遲遲不見動靜,他能不着急?如果糧食告罄,那只有貿然進攻這一條路了。
如果進攻,倒不是不能取勝,若只是一路,任他是孔有德還是耿仲明、尚可喜,朱由榔都有把握擊敗,但兩路敵軍,攻一路,另一路必然死命來救,若是陷入亂戰,勝負就不可預知了。
所以,朱由榔不敢冒險。不到萬不得已,千萬不要冒險。
……
下晌,朱由榔在帳中像熱鍋螞蟻一樣正來回打踅,就見白興進帳,站到帳口,小聲稟報:“皇上,忠勇伯來了,求見皇上。”
“來就來了唄,求見什麼?讓他在帳外等候。”朱由榔沒好氣地說道。
白興答應一聲往外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