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時光好殺人。
因爲此時陽氣最盛,被殺者的魂魄一見陽光立即消散,死者的怨氣再大,也不能幹犯活人。
可憐耿繼茂,被俘之後,還在一心念念着何時獲救,沒想到只一天,就做了朱由榔的刀下之鬼。
更可憐的是,死就死吧,死後還沒落個全屍。
他怨不得旁人,因爲這一切,都是他老爹一手造成的。
……
因爲有旨要將人頭送還耿仲明,明軍選了三個膽子大的,打着白旗來到距清兵陣前一箭之地站定。
“喂,你們過來個人,我們皇上有禮物要送給你們懷順王。”明軍士兵喊道。
清兵聽到喊話,也派出三名軍士爬出壕溝。
“這是我們皇上送給你們懷順王的禮物,請收下。不用謝。”當頭的明軍遞給清兵一隻四方盒子。
“喂,什麼禮物?不會是手榴彈吧?”一名清兵接過盒子,戰戰兢兢地問道。
“那種好東西,能送給你們?想什麼好事呢?”明軍嗤了一聲道。
“另外,我們皇上還送給懷順王、智順王一句話:‘你們洗乾淨脖子等着,下一個就是你們倆。’好了,禮物送到,話也傳到,走了。”說完話,三名明軍士兵大搖大擺地走了。
“切,神氣什麼?不就是仗着有手榴彈嗎?要沒那玩藝,你們見了我們得嚇得屁滾尿流!”清兵望着明軍遠去的背影,不憤地說道。
……
“啊!朱由榔你欺人太甚!”
木盒送到耿仲明帳內,耿仲明打開盒子一看,竟是兒子的首級!
就見耿繼茂雙眼睜着,眼神空洞而迷茫,像在訴說什麼,又像表達心中疑問。
雖然不喜這個長子,但父子連心,血脈相連的痛楚一下子襲上心頭,耿仲明痛得大叫一聲,抽出腰間寶劍將桌案一角砍掉。
“朱由榔,我耿仲明與你不死不休!”——這話說的跟朱由榔倒是一模一樣。
“二哥,節哀順變,節哀順變吧。”尚可喜聽到消息,也趕了過來,見到耿繼茂的首級,心中一驚,隨即安慰道。
“黃梅未落青梅落,白髮人送黑髮人,叫二哥如何不傷心?你知道,二哥是要讓繼茂繼承王位的,可惜了啊。朱由榔太特麼狠了,殺我子嗣不說,還讓繼茂屍首分家,魂靈不得安生,我這當父親的如何能夠心安?”見到尚可喜,耿仲明一下子崩潰了,淚水奪眶而出,恨恨地說道。
尚可喜心中一驚,心道:“朱由榔不光心狠手辣,也太狡詐了,殺了耿繼茂,一下子就讓二哥亂了心神,這可不好。”
想到此,尚可喜連忙勸道:“二哥,將軍難免陣頭亡,愚夫才思死炕上。繼茂爲國捐軀,朝廷一定會大加旌表,身後榮光是一定的。如今兩軍對峙,你可不能亂了心神啊,否則豈不是上了朱由榔的惡當?”
“元吉,二哥不求別的,只求能找到繼茂的屍身,要是讓他死後不得安生,我這當爹的心下難安啊。”
“二哥,這是自然。不過,首先得先打贏這一仗,才能去尋繼茂屍身啊。”
“我知道,我知道。元吉,你不用擔心,我不會上朱由榔的當,他是想激我率軍進攻,若是那樣,才中了他的圈套哩。我偏不,我特麼困死他!”
一聽這話,尚可喜放心了,這說明耿仲明靈臺清明,還沒有喪失理智。
“元吉,朱由榔還讓人傳話,說讓咱倆洗乾淨脖子等着,下一個就是咱倆。吹特麼什麼大氣?我現在就恨不得帶兵殺上烏石山,跟他較量較量!”耿仲明繼續說道。
尚可喜聞言一摸脖子,也可能是錯覺,他感覺一股子涼風吹過,嚇得心裡一緊:“朱由榔還有什麼後招?怎麼這麼自信呢?”
“元吉,二哥方寸已亂,軍中事你多費點心吧。”耿仲明有氣無力地說道。
尚可喜茫然地點了點頭,心頭竟有一絲不安在逐漸擴大。
……
孔有德全軍來攻,前鋒是續順公沈志祥部將吳朝佐,部卒也是三千。
朱由榔把陳子壯打發去大里嶺,自己坐在御帳外觀戰。說是觀戰,其實大里嶺距烏石山還有一段距離,根本看不見,只能聽。
朱由榔始終臉色鐵青,一語不發,臣子們誰也不敢說話,包括一向好饒舌的陳際泰也跟避貓老鼠一樣,專往人後躲,生怕被朱由榔看見臭罵一通。
遠處傳來幾聲沉悶的爆炸聲,緊接着就聽到人喊馬嘶,殺聲震天。
戰鬥打響了!
大家精神爲之一振。
誰也不去擔心不會打贏,擔心的是禁軍戰果。如果戰果不能讓皇上滿意,還不知道誰會倒黴呢。
喊殺聲持續了大概只有兩刻鐘,就歸於平靜。
“報!啓奏皇上,大里嶺傳來消息,禁軍斃敵兩千五百,俘虜五百,敵副將吳朝佐被驚馬踩踏而死!敵前鋒三千人無一逃脫。”一名山地軍士兵,從高處跑下來,跪地報告。
大里嶺與烏石山之間的聯絡是用旗語。這是李顒所創。兩軍分設時,李顒就派到大里嶺一批山地軍,主要責任就是用旗語傳遞消息。
聞報朱由榔臉色稍緩,長長吐了一口粗氣,感覺心情好了一點,轉身入帳。
“雪松,這是楊愛卿的絕命詩,大家傳看一下。另外,戰後將此詩登於邸報,將其故事廣爲傳揚,要讓文武百官、士民工商都知道他的事蹟,都要學習他寧死不屈的精神品質。”朱由榔將那幅血衣交與顧炎武,並吩咐道。
出了這麼一位英雄,能不好好宣傳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