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隊的戰鬥力大體應該分爲戰鬥技能和戰鬥意志兩方面,戰鬥技能可以通過訓練獲得,但戰鬥意志卻必須經過實戰才能一點點積累起來。
你不死我就得死,得有這麼一股子狠勁;我一定能在你弄死我之前弄死你,還得有這麼一股子自信。
這狠勁和自信,必須得從實戰中來,必須從不斷取得勝利中來。
戰鬥力強的軍隊,往往能以弱勝強,尤其在冷兵器時代,這種事很常見。
隋唐燕雲十八騎,十八人打敗數千突厥兵;
大唐玄甲騎,一千人,對抗數萬人,斬俘六千;
背宋背嵬軍,五百人,破十萬金兵;
本朝“薩爾滸”之戰,幾十名清兵斥候,嚇退李如鬆一萬五千軍隊,傷亡三千餘。
這些遠的不說,就說這次清兵襲城,三百人把數千明禁軍嚇得作鳥獸散,這都是一方戰力超強,一方戰力超弱造成的。
朱由榔深知這一點,練不出跟清兵不相上下的精兵,要反清復明,絕對是一句空話。當然,練精兵那是以後的事,但現在就直接跟清兵對陣,他可並不認爲,自己有四五千鄉兵,就一定能戰勝三百清兵。
所以,他嚴令張家玉,獅子搏兔,也須全力,能用地利的必須用地利,能遠程殺傷敵人的,絕不近戰。
對於朱由榔的這個看法,張家玉深以爲然。他也知道這個道理,別看自己這方人多,如果正面對敵,自己的鄉兵如果一觸即潰,恐懼情緒傳染,衝動本陣,不用人家清兵動手,自己就把自己衝散了。
說到底,還是對自己訓練了三個月的鄉兵戰鬥力信不過以及對清兵戰鬥力的恐懼。
人的名,樹的影,清兵能從白山黑水中打出來,一直打到最南邊,戰鬥力可不是吹的。
張家玉的三千鄉兵,分別由他的三個兒子張虎、張彪、張豹帶領,陳子壯的一千鄉兵是由陳子壯的侄子陳仕豪爲首領。
任務早就分派下去了,陳仕豪帶着本部他的人,早早就埋伏到了從北門到皇宮這一路的民居里,負責解決攻打皇宮的清兵。焦璉、白貴帶領從肇慶來的六百士兵及張虎的一千人負責消滅東門的清兵,張彪、張豹則埋伏到皇宮到東門這一段的民居里,只打增援的從北門進來的清兵。
……
“張大人,我們打頭陣吧?”焦璉熱切地望着張家玉。
“不,焦將軍,你和白將軍押陣,讓虎兒打頭陣。”張家玉拒絕了。
焦璉、白貴心裡很是不舒服,臉上就帶了出來:“你張大人這是要搶功麼?好吧,且看一看你張家兵怎麼樣吧。”
張家玉沒理會兩人的心思,轉過頭對兒子張虎說道:“虎兒,開始吧。”
該囑咐的話早就囑咐了,張家玉也沒有廢話,直接對兒子下了令。
“得令!”張虎信心十足地大聲應道,轉身上馬。
張虎長得五大三粗,濃眉大眼,光看身形,就不愧名字中的一個虎字。自幼跟隨父親練武,練得一身好武藝。
父親早已經非常鄭重地告訴他們三兄弟,這一仗關係到他們父子今後在朝廷中地位問題,只能勝不能敗。
張家三兄弟自然知道這個道理,但對於父親的鄭重其事,還是有些不以爲然。在他看來,清兵縱使能打,但一千人打一百人,簡直太容易了,這不是送上手的功勞?用得着如此鄭重其事?
但當他帶隊真正與清兵對上時,才知道父親的擔憂不是沒有道理的。
“弟兄們,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建功立業就在今日。”張虎騎着馬,站到隊伍面前,高聲喊話,作戰前動員。
但看到平時訓練場上那些看着生龍活虎的士兵,眼裡的神色有些茫然之時,他才意識到,自己光說幹話這些人可不買賬。
“殺清兵一人,賞五兩銀子,臨陣脫逃者,格殺勿論!出發!”張虎沒有過多廢話,下了賞格,強調了紀律,就命令隊伍朝東門衝去。
“嘿嘿,瞧着吧,五兩銀子不少了,可那些士兵明顯沒有多大熱情,我看張家父子練的兵也不過如此。”白貴悄悄跟焦璉說道。
“你以爲頭功這麼好搶?”焦璉也是存了看熱鬧的心思。
張家玉不同於他的兒子,他倒是看出了士兵們眼裡的恐懼。他想了想,對自己的親兵隊長說道:“你們持刀站在隊伍後面,凡後退者一律斬殺!”
“是!”親兵隊長答應一聲去了。
跟陳仕豪在民居房頂箭射張勇不一樣,攻取丁聰把守的東門,是最爲難打的一仗,因爲地利在清兵之手。
鄉兵必須從城門旁邊的甬道往上仰攻,難度可想而知。
張虎的鄉兵吶喊着衝到東門時,丁聰見到密密麻麻的一羣雜牌軍衝上來,心裡一點都不慌。這種情況他見的太多了,跟當年自己跟着闖王造反時的情形差不多,不過是一羣烏合之衆而已。
不過不明敵情,不敢硬碰硬,立即把隊伍退到城牆上,據高臨下,往下射箭。
清兵射術很高,一輪箭雨下來,鄉兵躺倒了一大片。其餘鄉兵見剛纔還活蹦亂跳的袍澤,瞬間成了死人,本來心裡就有對清兵的恐懼,這下一下子擴大了,“媽呀”一聲,把兵器一丟,扭頭就往回跑。
在陣中的張虎見狀大怒,深怕潰兵衝亂的本陣,抽刀斬殺了幾名逃在最前邊的,但仍是止不住心態已經崩潰了的鄉兵們。
“給老子殺!”
丁聰是打老了仗的人,見狀哪能放過這種痛打落水狗的機會?大聲下令。
“殺啊!”
練了三個多月的兵,竟然是這麼個熊樣,自己被皇上任命爲兵部侍郞,還任命自己擔任前敵總指揮,把這麼一副重要的擔子撂給自己,自己第一仗就打成這樣,這是要羞死人哩!怎麼跟皇上交待啊?!
張家玉悲憤欲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