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棟大軍出發之後,朱由榔就回行在睡覺了,打掃戰場、處置俘虜、治療傷員等一系列事務自有吳炳、黃宗羲、王夫之、陳際泰幾個苦哈哈頂着。
一宿沒睡,朱由榔實在是困極了,回到行在,李洪伺候着洗了腳,上榻就睡,頭一挨枕頭就進入了夢鄉。
醒來時,已時午時末。
用過膳,朱由榔見陳伯文已經過來伺候,問道::“有什麼重要事嗎?”
“回皇上,剛纔吳大人、黃大人、王大人還有臣父分別派人送來文書,都是戰後處置方面的。”陳伯文說着,將幾份文書遞過來。
朱由榔接過來粗粗翻了翻,見吳黃陳三人呈報的都是戰果、戰損,而王夫之呈報的是戰後處置措施。
戰果方面,此戰共殲滅清兵三萬五千人,俘八萬一千人,除了少數戰兵外,主要是輔兵和役夫;繳獲戰馬一萬三千匹,糧草無數,金銀十八萬三千兩,其中大部分是從清兵身上搜來的。
戰損方面,我軍共傷亡五千一百一十四人,大部分是潰兵衝陣自相踐踏所致,輔明伯林察、水師提督趙躍龍重傷,正在救治,但生死難料。
對於戰果是朱由榔是滿意的,對於戰損,朱由榔是不滿意的。
手裡掌握着最先進的武器,竟然傷亡這麼大,可見林察平時對軍隊的訓練是何等鬆懈。
王夫之則負責組織百姓掩埋屍體,擡救傷員。天氣炎熱,爲防止屍毒散播,造成疫情,王夫之組織人在城西挖了數個大坑,將清兵和戰馬的死屍集中起來,全部焚之一炬,然後深埋;將明軍將士的死屍則登記名姓之後,逐個掩埋,並在每個墳頭樹碑以記。
對於王夫之的處置措施,朱由榔是滿意的。
不過,朱由榔還是有些擔憂。
人死之後,以二十四小時爲界,二十四小時之前稱爲早期屍體現象,之後稱爲晚期屍體現象。
早期屍體現象有肌肉鬆弛、屍冷(即屍溫)、屍僵、屍斑、局部乾燥、自溶等。晚期屍體現象有屍體腐敗、黴屍、乾屍、屍蠟、泥炭鞣屍等。
總體來說,早期屍體現象造成疫情流行的可能性較小,而晚期屍體現象造成疫情爆發的可能性較大。
在漳州這種溼熱氣候條件下,如果二十四小時之內不把屍體掩埋完畢,很容易產生疫情。
三萬五千清兵,五千明軍,四萬具屍體,夠王夫之忙活的。
朱由榔想了想道:“伯文,馬上命李元胤派禁軍參與掩埋屍體事務當中,聽候而農調遣。務必於明日天亮前將所有屍體深埋,最好再撒上一層石灰。”
“臣遵旨。”陳伯文答應一聲,見朱由榔沒有別的吩咐,忙轉身走了。
朱由榔見陳伯文走了,想想無事,在文銀的護衛下,出了行在。
他要去看望傷兵。
這是朱由榔的習慣。
在他看來,這些傷兵纔是軍隊的一大財富。因爲他們經歷過生死,對戰場的恐懼已經沒有了,戰鬥經驗更加豐富。當這些老兵傷愈之後歸隊,就會讓部隊的戰鬥力提高一大截,若是招收新兵,以他們爲骨架構建新軍,軍隊的戰鬥力不會打多少折扣。
同時,自己親自去看望,對他們是一種榮耀,是一種激勵,對提高軍人榮譽感也是一種促進。
禁軍醫院將醫療點設在禁軍軍營裡,臨時搭建了很多帳篷,用以收治傷兵。
邢小棗正在給一個傷兵做手部縫合手術,見到皇上,邢小棗迎了上來,見過禮之後說道:“皇上,您怎麼來這種地方?太髒了,味道也不好。”
“朕沒那麼嬌貴。士兵們爲國負傷,朕來看看他們,也是應當的。”朱由榔說道。
他的聲音不大也不小,反正保證那些士兵能聽得到。
“能把當兵的真正當人看的,也就是您了。”邢小棗說道。
“當兵的怎麼了?當兵的是爲國流血,爲百姓拼命,他們最偉大。朕來看他們,就是讓天下人都知道,大明軍人是最光榮的。”朱由榔邊說邊走到邢小棗正在施術的那名士兵跟前。
那名士兵嘴裡咬着一根小木棍,想來是用來抵禦疼痛的。此時見到皇上過來,又聽到皇上剛纔說的那番話,眼裡早就噙滿了淚水。
那是感動的淚水。
朱由榔當作沒有看見,看了看他的傷口,發現傷口已經縫了一半,但針角非常不規則,這應該是施術者疲累了,手上沒勁纔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忙扭頭看了看邢小棗,見她精神不佳,臉色發白,忙問道:“累了?”
“嗯,從早上一直忙到現在,還沒歇呢。”邢小棗答道。
“你歇一歇,喝口水,朕幫你做完這個手術。”朱由榔說完,去洗手。邢小棗感受到了朱由榔的關心,心中感覺非常甜蜜,心道:“不枉那日自己幫他退熱,看樣子,那日的事他是真不記得了。”
這樣想着,見皇上已經洗完手,連忙上前幫着用烈酒給他手上消毒。
沒有麻藥,傷口縫合時,傷兵得硬抗。
“忍着點,一會兒就縫完。”朱由榔看了傷兵一眼,輕聲說道。
傷兵眼裡含着熱淚,堅定地點了點頭。
朱由榔因爲休息好了,動作很快很麻利,不一會兒就縫合好了。
邢小棗過來,幫着上了藥,包紮好傷口,把傷兵嘴裡的木棍取下來。
那傷兵眼裡噙着淚,望着朱由榔道:“謝……謝皇上,皇上,小的叫李大壯,您救了小的,小的也沒什麼好報答的,以後這條命就是皇上的了。”
朱由榔聞言心道:“我要你命做什麼?淨玩虛的,不如給個紅包實在。”
“大壯,別胡思亂想,好好養傷,養好傷回到部隊建功立業,就是對朕的報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