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僎當晚失眠了。
自己的學問怕是連一個鄉下秀才都不如,竟然做到了大西國的兵部尚書,可見大西國是多麼的沒有人才。這還罷了,今日之所見,除去地雷和手榴彈這兩種大殺器之外,廣州城裡商鋪林立,物阜民豐,人人臉上都洋溢着發自內心的笑容,顯見對永曆皇帝的新政非常滿意。
最讓他感到吃驚的,是禁軍開展的“愛民活動”,軍民的那種魚水之情,讓他深有感觸。
想一想大西軍這些年的所作所爲,除了殺殺殺,就沒幹過一件讓老百姓高興的事,所到之處,老百姓畏之如虎,避如蛇蠍。與明軍兩相比較,哪個更受百姓歡迎,不是顯而易見嗎?
得民心者得天下,有這樣的民意,何愁清禍不除?
還有,他看到街上行走的人男男女女都有,甚至工坊裡還有女工出沒,這說明什麼?說明民風開放,打破了過去那種對婦女的禁錮和枷鎖。
在禁軍他看到禁軍醫院幾乎全是女子,甚至院長都是女子。一開始他以爲這是禁軍的營妓,後來纔看出來,禁軍個個都對她們非常尊敬,言行之中並無一絲一毫的褻瀆。
再想一想大西軍的所作所爲,讓他感到一陣陣汗顏。
女人在大西軍眼裡,根本就不是人。
“這纔是文明之鄉,禮儀之邦啊。”
任僎想想大西軍暴行,再想想廣州的所見所聞,深有感觸地嘆了口氣。
“唉,王爺讓我來談判,永曆皇帝會答應他的條件嗎?若是不答應,我將如何自處呢?是繼續跟着王爺,還是想辦法反正歸明?”
“跟着王爺,他下一步就會攻打桂林和廣東,能成功嗎?雖然永曆朝三面受敵,但以廣州現在形勢看,大西軍要攻進廣州,估計比登天都難。永曆帝是如今天下大明唯一嫡傳血脈,是天下人的希望所在,攻明意味着背天行事,肯定會讓天下人恥笑,身後還要落個罵名。”
“要不就棄暗投明?跟着永曆皇帝打天下,指定能有一番作爲。自己如今在廣州,可家眷都在雲南呢,老父老母還有妻子兒女,難道都不顧了嗎?。”
“不中,不中啊。無論如何,先爭一爭再說,實在不行,回雲南再做打算,要是能勸說王爺放棄原先想法,一塊投明,那是最好不過。”
任僎翻來覆去,直到天快亮了,才朦朦朧朧睡去。
……
“大人,大人,快快請起,黃大人來了,說皇上宣你上殿。”
朦朧中,任僎聽到門外馬寶急促的聲音響起。
“噢……。”任僎骨碌一下爬起,喚進從人,洗漱已畢,才請進黃宗羲,待黃宗羲傳達了永曆皇帝的旨意後,跟他一同進宮。
一行人來到勤政殿外,馬寶被白興攔下,只允任僎一人隨黃宗羲進了殿。
“大西國兵部尚書任僎,奉國主之命前來拜見皇帝陛下。”任僎進了殿,低頭趨前,被李洪用拂塵一攔,知道不能再往前走了,連忙躬身下拜,作了一個長輯,並沒有行叩拜禮。
“免禮平身,賜座。”朱由榔並不以爲意。
人家任僎怎麼說現在也算是一國之使者,不管自己承認不承認,反正人家自己承認。
“謝座。”
任僎一聽清朗有聲音傳來,並沒有見怪之意,心下一鬆,偷偷往御座上瞧去。
但見永曆皇帝很年輕,二十三四歲年紀,面白如玉,目若朗星,眼含笑意,讓人一見就心生好感。
再往周邊一瞧,除了黃宗羲、楊喬然外,還有五人不認識,想必都是大學士吧。
“任先生,不知因何事來拜見朕躬?”朱由榔沒有廢話,開門見山地問道。
“陛下,任某是奉我主孫諱可望之命,前來商討大西軍歸明抗清之事。”任僎一欠身,答道。
“好啊。孫可望早從獻逆,荼毒天下,如今幡然悔悟,也算迷途知返,此天下蒼生之福。不知商討何事?”朱由榔淡淡地答道。
朱由榔的語氣讓任僎一怔,他覺得朱由榔聞聽大西軍歸降,應該欣喜若狂纔是,反應怎麼這麼平淡?難道沒把大西軍當回事?
“陛下,請恕任某無禮,任某有一疑問,不知當講不當講?”
“講。”
“大西軍現有五十萬人馬,平東王、安西王、撫南王、定北王皆有萬夫不擋之勇,更據云貴兩省之地。如今全軍來降,於陛下而言,無疑如虎添翼,爲何陛下殊無歡喜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