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宗羲走後,朱由榔看了看天色,該去給母后請安了,忙起身往壽寧宮去。
來到壽寧宮外,朱由榔遠遠聽到宮裡傳來陣陣爽朗的笑聲,仔細一聽,是太后的聲音,夾雜着還有其他女人的笑聲。
“不知是哪家大臣的妻子來了?王暢可不會逗笑。”朱由榔心道。
“皇上駕到!”趙林見皇上到來,連忙高聲喊道。
朱由榔就聽宮內一陣環佩叮咚,進宮一看,太后坐在正座,皇后王暢在其下手相陪,東西兩側跪滿了人,除了宮女,果然有兩名盛裝女人跪在西邊地上,頭伏得很低,看不清模樣,應該是沒有見過的。
“兒臣給母后請安!”朱由榔單膝跪地,給馬太后請安。
“快起來,我兒累了一天了,給娘還鬧這些虛禮做什麼?”太后見到兒子進來,喜得眉花眼笑,忙招手讓朱由榔起身。
朱由榔走過去,坐到王暢的座位上,王暢則含笑退後一步,李洪見狀忙令小太監搬來一個錦墩,放到皇上身側,王暢坐下。
“你們也都平身吧。”太后見兒子坐下,也令跪着的人都平身。
“謝太后!”
宮女和那兩位婦人也都跟着起身,那兩位婦人低頭而立。
“母后,怎麼這麼高興啊?”朱由榔抓住母親的手,笑着問道。
“這不,李元帥的夫人和老興平伯夫人進宮來跟娘說話解悶,剛纔老興平伯夫人給娘講了一個笑話,很好笑,娘給你講講,你也笑一笑,忙了一天了,也鬆泛泛。”
“娘聽着好,定是好的。”
“說有一個好虛榮的人,出門時遇到達官顯貴路過,就避在一邊。同行的人問他爲什麼這樣做,他說:‘那是我的親戚。’這樣多次,每次他都這樣,同行的人都覺得討厭。後來,忽然路上遇到一個乞丐,同行的人就仿效他的做法,也躲避到旁邊,說:‘那個乞丐是我的親戚。’愛虛榮的人就問:‘你怎麼有這樣的窮親戚?’同行的人說:‘因爲凡是好的,都被你認去了。’”
“哈哈哈……,真是好笑!”朱由榔放聲大笑。
他一笑,太后、皇后、那兩名婦人大傢伙都跟着笑,太后笑得眼淚都掉下來了,邊笑還邊說:“哎喲,可笑死我了,笑得我肚子疼”。
“切!娘,有這麼可笑嗎?”朱由榔心道。
其實,他一點都不覺得好笑,只不過是爲了湊趣,爲了逗老孃開心而已。
笑過之後,朱由榔把臉轉向那兩名婦人:“哪位是老興平伯夫人?”
“臣妾邢氏見過皇上。”
兩位婦人中,年長的那位,帶着誥命頭飾,低着頭不言語。年輕的一位身上的穿戴雖然也很華貴,但沒有着朝衣。
奇怪的是,素衣的年輕婦人卻是站在着誥命服飾的年長婦人上首。
按朱由榔的想法,年長的那位應該是邢氏,而年輕一點的,差不多是李成棟的夫人齊氏。
卻不想他一問,年輕的那位往前走了一步,跪倒磕頭見禮。
啊?這位就是給殺人如麻的李自成戴了綠帽的邢氏?!這麼年輕?看着也就是二十多歲,不到三十歲,是那位大名鼎鼎的邢氏夫人嗎?
“既是老興平伯夫人,爲何着常服?”朱由榔問道。
“臣夫爵位是弘光帝封的,臣妾不敢炫耀。”邢氏答道。
噢,原來如此。
興平伯是高傑的封號,是南明皇帝朱由崧封的,高傑死後,由其子高元爵襲了封號,所以邢氏自稱老興平伯夫人。不過,後來他們降清了,這爵位其實就算沒有了。
如今把這個爵號說出來,也就是表示一下曾經是大明臣子的意思吧,而且,就算沒降清那一節,弘光封的爵號永曆皇帝認不認還是未知,邢氏她哪敢着命婦服裝進宮?
那這麼說來,這位年輕的婦人真是邢氏了?
按歷史記載,邢氏於崇禎七年跟高傑私通,背叛李自成降了朝廷,距今已經有十二年了,如果按不到三十這個年齡倒推,她當時也就十五六歲,不到十八歲?
倒是有這個可能。
李自成當時還不是闖王,但已是農民軍僅次於高迎祥的二號人物。她敢跟高傑私通,率軍投降朝廷,排除其它原因,年輕小應該是一個重要的原因。
年齡小,膽子大,跟高傑情奸耳熱,什麼事做不出來?若是年紀大一些,顧慮多了,她未必敢跟高傑私通,也未必敢背叛丈夫。
後世有人曾經對她有過許多描述,說她長得漂亮,頗有機謀,還說她之所以背叛李自成,是因爲李自成因爲軍務繁忙,沒空搭理她,而她又難耐寂寞,而高傑就是個淫賊,所以兩人才勾搭成奸。
反正沒有好話。
朱由榔當然也很好奇,真想問一問當時到底是怎麼回事。
李成棟原是高傑的部將,弘光政權倒臺之後,他帶着邢氏和她的兒子高元爵降清。朱由榔派人去松江接李成棟的家人,沒想到這位也跟着來了,想來應該她是一直跟李成棟的家人生活在一起。
如此說起來,李成棟也是這位邢氏夫人的粉絲。
朱由榔看着跪伏在地的邢氏,思緒連綿,一時沒有說話。
殿裡衆人不知爲何皇上盯着邢氏不說話,也都沒人敢言語,心裡轉着各種心思,當然齷齪的心思多一些。
然而,朱由榔一開口說話,心裡轉齷齪心思的立時就停了。
“嗯,興平伯的爵號不要用了。爲人須知進退,李元帥乃朕之心腹大將,你應尊重李夫人才是,怎可僭越?”朱由榔想到邢氏的歷史,冷冷的開口訓斥道。
“是,賤妾知錯了。”邢氏磕了個頭,連忙答道。
“臣妾”改“賤妾”,但聲音聽着一點也不慌亂,好像這個結果是她預料之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