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三年,冬。
洛陽內又發生了一件大事,大將軍胡遵逝世,享年七十一歲。
胡遵在當選大將軍之後,便一直吃喝玩樂,常常召集大臣們前來自己府內,竟也會讓他們吟詩作賦,生活相當的滋潤。
在這一年的寒冬,他也終於是沒能扛過時間,於世長辭。
他沒有留下遺言,只是在照常的完成了一天的宴會後,回屋睡覺,然後便沒有再起來。
他的兒子爲他發喪,曹髦親自前往送別。
羣臣爲他商定諡號,一切規格都是人臣之中最高的。
曹髦對此雖然很是傷感,但是也沒有一直都沉浸在悲痛之中。
大將軍在歷史上,七年前就該逝世的,活到如今,完成了自己的全部志向,臨終時也沒有病痛的折磨,對一個身經百戰的將軍來說,能活到七十一歲,當真是非常的高壽了。
胡大將軍在各地的子嗣們也是紛紛返回洛陽。
文鴦是領兵回到了幽州的時候方纔得知這個消息的。
文鴦也很是震撼,他在洛陽的時候明明見過他,他看起來還是那麼的硬朗熱情。
毌丘儉坐在上位,神色有些悲痛。
“大將軍是個很純粹的將軍,以戰事起,這麼多年裡,一直都是在建功立業,但願羣臣給與他一個好的諡號,勿要因爲他追隨過司馬懿而給與惡諡。”
在司馬家失勢之後,衆人爲了證明自己的清白,那都是紛紛去貶低司馬家的。
過去跟隨過司馬家的人,尤其是那些逝世的人,一時間風評出現了巨大的轉變。
彷彿每個人都曾犯下了不可赦免的罪行。
但是毌丘儉卻覺得,對此要公正的去看待,那時的司馬懿是廟堂正式委任的將軍,跟隨他去作戰,討伐塞外的胡人,抵禦蜀國的入侵,這怎麼也不能說是污點。
文鴦卻沒有想到那麼多,他只是感慨道:“能像大將軍這般,活着的時候斬下敵人的頭顱,立下不世的功勳,逝世之前沒有遭受任何病痛的折磨,善終在家中,這是做將軍的最好經歷啊!”
文鴦準備前往倭島了。
他們要在冬春之時前往倭國。
平州此刻擁有大量的航海人才,這些人都知道該如何正確的前往倭島。
一般來說,冬春前往那邊是最安全的。
此刻不會遭遇到太大的風浪,而秋季乃至秋後的時日都是比較危險的,容易有大風浪,足以將船隻掀翻的那種。
大魏根本就不將這些敵人放在眼裡,雙方的體量擺在這裡,這根本就不對等。
大魏其實可以打趴下週圍任何一個敵人,若是不考慮後勤和是否值得的話。
這些小國面對大魏是一觸即潰,交手就會被打爛掉。
但是他們距離遙遠,大魏若是要打他們,那就要付出太大的代價了。
光是後勤就是一個龐大的吞金獸。
說的直白點,就是太費錢了懶得去打而已。
但是曹髦現在不太在乎這些,人頭稅的取締並沒有如那些大臣們所預料的一樣讓廟堂收支崩潰,整頓了諸多大族,收繳了大量的耕地和私奴之後,國庫還是非常健康的。
天下有那麼多的充血包,若是國庫危險了那隨時都可以下手。
刺殺案到現在還在抓人呢!
文鴦當即就開始出征的準備
平州,玄菟郡。
這是一處小山邊,此處聚集了千餘人,他們各種各樣,手持工具,正在努力的挖掘。
他們的目的就是要挖通這裡的道路,減少前往樂浪的多餘路程,這裡過去是有道路的,後來因爲戰亂,此處沒有人煙,盜賊猛獸出沒,導致官道受損嚴重,此刻需要重新將道路給挖出來,兩旁種樹修驛,讓這裡能正常的投入使用。
當初公孫淵的時候,曾在這裡修建了大量的道路,便捷了往來的衆人。
但是在後續的戰事裡,這裡又遭受了極大的破壞。
這百餘年的征戰,真的是將天下各地都給打成了一片廢墟。
官吏陪着一行人快步走到了這裡,有人鳴金,衆人也知道是休息的時候了,便各自停下來休息。
官吏的臉上堆滿了笑容,很是認真的聽着那隨行將領的言語。
“好,您放心,就這點事情,怎麼還需要您親自前來呢?”
“我一定爲您辦妥當!”
此刻,站在官吏面前的人,便是文鴦。
文鴦很是桀驁的說道:“你可記住了,我需要有大量航海經驗的人,不是要甲士!我這裡不缺乏勇武善戰的人,只需要那些真正出過海,知道航海的人才!”
“您大可放心,我們這裡就這類人最多!這些吳人啊,很多都是原先吳國水軍將領”
這幾天裡,文鴦跑遍了平州各郡。
他是爲出海找相應人才的。
文鴦這次出征的主力,是毌丘儉調來的部分精銳以及鎮北軍的部分精銳。
其中毌丘儉調來的那些老兵,是打過不少水戰的。
但是他們幾乎都沒有出海的經驗。
毌丘儉便令文鴦在平州各地去找相關的人才。
吳國擁有大量的海航人才,而這些人大多都在平州幹苦力。
在這些時日裡,文鴦已經收集了百餘位人才,都能在船上勝任各類的差事。
文鴦在幾個人的陪同下進了營帳內吃酒,而當地的官吏們則是開始四處忙碌,搜尋人才。
幾個吳人聚在一起,看着遠處奔波的官吏們,眼裡多是不屑。
“這些傢伙又想要惹什麼事?”
他們正交談着,便有一個魁梧壯碩的後生緩緩走到了他們的面前,幾個吳人連忙讓出了位置,他坐在了幾個人的中間,哪怕是坐着,他比其餘人也要高出一個頭來。
他手裡捏着餅,一口下去,那餅就沒了一半。
另外一隻手抓着農具,眼神頗爲兇狠。
就在他們吃飯吃的最香的時候,忽然有一個官吏拿着紙和筆出現在了他們的面前。
這人就是負責他們這一夥人的。
他看向這些吳人的眼神很是不屑,可當眼神落在那個高大傢伙的身上,卻又不敢看太久。
“文平北要出征倭島!正需要懂得航海之技的能人,你們幾個之中,可有知航海之術的?”
官吏開口問道,衆人卻保持沉默,不曾回答。
官吏又說道:“爾等可要記住,這可是爾等難得的機會,文將軍那是什麼人?那可是陛下的族女婿!那是文鎮東的兒子!以他的年齡,若是能跟上他,那可是一步登天!”
“往後就再也不用在這裡做什麼差事了,能建功立業,能揚名立萬,我往後見了諸位說不定還要行禮呢!”
聽到這番話,幾個人還是沉默着。
有人怯生生的說道:“許君,請您勿要怪罪,我們幾個,都不曾出過海,不知道航海之技。”
官吏看了看四周,隨即笑着壓低了頭,“不懂也不要緊啊!”
“這都找了數百人了,你們混在其中,他也不知道啊,只要你們能嗯,不是不可以商量的,這件事,只要我報上去就可以執行”
官吏咧嘴笑着,眼裡閃爍着莫名的光芒。
他的意思非常的明顯,公然索賄。
這樣的事情在平州並不少,那些上官也多偏袒這些魏人官吏,對這些吳人根本就不信任,哪怕他們告狀,也不會有人受理。
聽到他的話,那高大漢子冷哼了一聲,很是不屑的再次吃起了大餅。
其餘幾個人看到他的動作,也是不約而同的低頭繼續吃。
看到他們這般模樣,官吏勃然大怒。
他指着面前的高大漢子,罵道:“又是你這個狗東西!還以爲你們是吳國的大族,可以仗勢欺人,爲所欲爲嗎?!伱們的國家都已經滅亡了!這裡是大魏!”
他破口大罵,而那漢子不管不顧,繼續吃着手裡的大餅。
官吏此刻再也忍不住了。
居然敢輕視自己?!
他上前一腳踹向了對方。
那一刻,那漢子輕易抓住了他的腿,猛地一拽,那官吏就摔在了地上,隨即,他發出了尖叫聲。
“吳人要反了!!!”
這一刻,原本還喧譁的氣氛忽然一凝,就看到各地的甲士們紛紛衝了出來,有的甚至拿出了強弩。
有個官員氣勢洶洶的跑到了此處來,他將方纔那個小吏從地上拽上來,迎面就是一耳光。
“該死的東西!你叫什麼?!”
他又看向了周圍,“都給我坐下來!!”
這下,諸多吳人方纔緩緩坐下,方纔那詭異的氛圍消失的無影無蹤。
那小吏捂着臉,眼裡帶着淚光,“王公,我奉命前來詢問此事,這廝竟然打我,還說什麼吳人不事魏賊!”
那官員猛地看向了高大漢子,眼神也變得冰冷了起來。
“當真如此?”
那漢子嗤笑着,緩緩站起身來,走到了官員的面前,竟是比這官員還高出一頭來。
“你們都是一個德性!”
“官官相護,貪婪無恥,卑鄙小人我這吳人,還真就不事你們這些魏狗!”
“你能如何啊?”
官員下意識的後退了幾步,指着這人,大聲叫道:“來人啊!!將這廝帶下去!”
當即,就有幾個甲士衝出來,將強弩對準了此人,此人的眼裡竟沒有半點懼怕。
“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