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州,江陵。
石苞走下了馬車,整個人看起來都有些疲憊。
他是要前往交州擔任刺史的,從洛陽出發已經很久了,如今方纔來到了江陵,這並非是因爲石苞不願意早早前往交州,而是因爲石苞這一路上都爲往後的事情而做準備。
石苞可不敢獨自前往交州。
倒也不是怕過去了有什麼危險,主要就是沒有熟悉的人才能用,他在交州怕是要被其餘官員們給架空。
他召集了一些自己過去的親信,以及自己族內的年輕人。
他帶着這些人前往交州後,就可以用刺史的身份向曹髦上表舉薦他們出任官員,曹髦當然也不會爲難他。
剛剛來到了江陵,石苞便下令停止了前進。
他需要跟當地的王基將軍見一面。
交州偏僻,荒涼,而且防守力量嚴重不足,文欽已經離開了此處。
只剩下了一個剛剛投降的霍弋。
他麾下的軍隊質量並不是很高。
而且交州被吳國治理了很久,雖然濮陽興的政策讓那裡的百姓們非常的不滿,但是曹魏在那邊畢竟缺乏根基,而且吳人對此處虎視眈眈。
想要治理好交州,就必須要跟王將軍交好。
當石苞領着人來到了王基府邸的時候,王基正在跟着諸多將軍們商談着江東這邊的情況。
得知石苞前來,王基暫且放下了手裡的事情,在書房內單獨會見石苞。
石苞非常客氣的朝着王基行禮拜見,兩人也算是熟人了,沒那麼多的生分。
當初王基尚且不如石苞,誰能想到,如今兩人的地位卻已經是對換了。
「王將軍!」
石苞笑呵呵的朝着王基行禮,王基急忙回禮,又請他坐在了自己的身邊,兩人入座之後,石苞熱情的與他寒暄了起來。
兩人攀談了片刻,石苞方纔說道:「我此番前來交州擔任刺史,特意前來拜訪王將軍,往後還望王將軍能多多照顧」
交州如今的鎮守將軍雖然是霍弋,但是石苞還是更希望能交給王基來負責。
王基大概也明白他的意思,便開口說道:「石將軍,你勿要擔心這件事,霍將軍雖然新降,但是他爲人正直,善軍事,絕對不會有不軌的想法。」
石苞搖着頭,「我並非是懷疑霍將軍的爲人,只是我更相信王將軍的才能而已。」
「倘若陸抗全力來攻,只怕霍弋是擋不住他們的。」
「他麾下的將士實在薄弱」
王基笑了起來,「這可未必。」
「你實在是太輕視霍弋將軍了,陸抗未必就能攻破霍將軍所駐守的城池,何況,陸抗就是有這樣的心思,只怕也沒有可以去執行的精力啊。」
王基隨即將吳國內所發生的諸事都告知了石苞。
石苞得知江東所發生的這場叛亂,他只覺得有些懊惱。
「可惜啊!倘若您早些知道這些,豈不是就可以出兵奪城了嗎?!」
王基平靜的說道:「我很早就知道這些了。」
「那你爲什麼沒有出兵呢??」
「若是不能一戰而平定整個大局,那就沒有出戰的必要。」
石苞驚愕的看着王基,他想要說些什麼,卻還是忍住了。
在跟王基攀談了片刻之後,石苞就急匆匆的離開了江陵,坐上了馬車後,石苞忍不住的搖起頭來。
駕車的人喚作歐陽徽,出身渤海歐陽氏,歐陽氏跟石苞頗爲親近,而這位歐陽徽更是石苞的女婿。
其實石苞作爲刺史,是可以帶上自己的兒子前往交州的,畢竟他不是四徵
四鎮。
但是,石苞的幾個兒子實在是不成器,還不如這個女婿。
他這個女婿起碼還比較老實,懂經典,有些時候遇到名士還能丟出去會客,但是他那些兒子們,乾脆就是文不成武不就。
歐陽徽聽到了石苞的嘆息。
「丈人?莫不是事情不利嗎?」
石苞說道:「王將軍實在太過謹慎,浪費了很多的機會啊。」
石苞當然也能理解王基的想法,當今強弱差距只會越來越大,他不願意跟吳國小打小鬧,就等着戰船全部成型,碾壓局勢出現的那一刻,直接動手滅吳。
廟堂也更偏向王基的這種保守打法。
但是這對石苞卻不是很有利。
石苞到達交州之後,需要的是儘快建立威望,提拔新人,加強對交州的控制,要知道,皇帝可是對石苞寄以厚望。
臨行之前,曹髦拉着他的手,告訴他:交州的大事就交給你了。
曹髦的要求很簡單,就是讓交州人過上好日子,哪怕不交稅,哪怕倒貼錢,也得將交州給我治好了,讓吳人主動跑到交州就算你有功!
這聽起來非常簡單,增加收入不容易,安撫百姓還不簡單嗎?
可這還真的不簡單,想要安撫百姓,就意味着要除豪強,幹盜賊,壓制那些想要折騰百姓們的官吏,石苞對此格外清楚,雖然廟堂會給與援助,但是還得預防敵人的破壞,需要考慮的東西非常的多。
想要做到這些事情,都需要石苞在當地站穩腳跟,這裡跟中原不同,石苞又是初來乍到。
若是能小勝幾次,石苞都能在自己身邊聚起一波人,就能真正管理當地了。
可現在看王基這意思,完全是不願意出兵啊。
歐陽徽是個讀經典的純粹文士,對軍事和內政都不是很清楚,他只是勸慰道:「丈人勿要擔心,往後您坐鎮在交州,若是有適合出兵的機會,您直接出兵就是了,您也是名將,不遜色王基,何必擔心呢?」
石苞瞥了他一眼。
我麾下就那些交州的老弱郡卒,你讓我領着他們去打陸抗??
石苞知道自家女婿不懂這些,也沒有罵他,繼續沉思了起來。
不過,倘若自己能在交州練出一支不錯的郡兵,再加上霍弋的相助,或許真的能在交州打開局面?
別的不說,起碼防備力量得有啊,陸抗那廝一定會前來破壞的。
自己如今麾下的交州都是殘缺的,就這樣還怎麼稱自己是交州刺史呢?
他隨即加快了前進的速度,又令自己麾下的一個心腹帶着自己的書信快馬前往交州,讓霍弋別急着返回南中
建業。
孫皓領着數百人,讓他們一路鳴鼓喧譁的衝進建業。
按着孫皓的說法,這就是用荊州的王氣來破揚州賊寇。
在重新回到了皇宮之後,孫皓再次召集了衆人,給他們宣佈自己的新政策。
「朕在前來的時候,跟方士們詢問建業爲什麼會有這樣的劫難,方士們告訴朕,之所以出現這樣的情況,是因爲有憤恨朕的小人詛咒的緣故。」
孫皓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在座的大臣們都顫抖了起來。
他們的謀劃失敗了,失敗的非常徹底。
倘若在這個時候,孫皓派人去探查那些山賊的來源,探查他們所使用的武器是從哪裡來的,再看看沿路的官員們是否及時稟告,那就可以將很多人一網打盡。
他們爲了儘快除掉孫皓,很多事情都做的非常粗糙。
山賊敢擁立皇帝就算了,從永安縣到建業的途中就能將隊伍擴張到一萬餘人,還能在路上撿到
各種的軍械和糧食,沒有遭遇任何攔截,周圍的縣城連稟告都沒有稟告。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孫皓這次召集羣臣的時候,很多人其實都已經做好了自殺的準備。
自殺也比落在孫皓手裡要好,落在他手裡,不知會被他用什麼樣殘酷的刑罰來處死。
可孫皓看着衆人,卻完全沒有要提起這些事情的意思,他說道:「朕已經調查清楚了,詛咒朕的正是孫莔和孫≈#161768;這兩個人!!」
這一刻,羣臣譁然。
因爲孫皓所說的這兩個人,正是孫休的太子以及次子。
孫休對孫皓可是很不錯,又是賞賜,又是冊封,而孫皓在上位的時候,也曾答應要照顧好孫休的家裡人。
可如今,他先是勒殺了孫休的皇后,如今他又想要處死孫休的兩個兒子。
羣臣捏緊了拳頭。
就在衆人沉默的時候,忽然有一人站起身來。
「陛下,臣以爲不可!」
羣臣紛紛看向了這位勇士。
此人正是韋曜,他低着頭,不敢直視孫皓,開口勸諫道:「陛下,怎麼能因爲方士的荒誕言語,就去處死景皇帝的子嗣呢?景皇帝有功於社稷,陛下如此去做,只怕會引起宗室不睦」
「呵,朕對你甚是親近,你怎麼敢反對朕?!」
「來人啊,將他拖出去,讓他將以往所欠的酒都給朕補上!!灌酒!!」
韋曜大驚失色,「陛下,臣無罪啊!!」
可甲士卻不管這個,直接將人給帶了下去。
羣臣們只覺得悲哀。
施績並沒有再出現在此處,本來還有了些期待的施績再次絕望,他又回到府裡混日子去了。
羣臣只好看向了剛剛擔任丞相位的萬彧。
他們都希望萬彧能出面來勸說幾句。
而當萬彧緩緩起身準備開口的時候,孫皓卻直接大手一揮,離開了此處。
羣臣皆低着頭,心裡皆是深深的絕望。
與其活在如此不安之中倒不如,投了曹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