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乞珍無奈的站在一旁,他是在場唯一沒有覺得太驚訝的。
他早就知道會是這樣了。
那慕容家多少個號稱鮮卑第一的勇士,在對方手裡連一回合都沒撐過去。
你方纔要是跟我多攀談幾句,就不會犯蠢。
哪怕你跟他比數學呢?比什麼武藝啊!
拓跋力微對左右說道:“去帶着拓跋鄔去休息”
他的聲音裡都夾雜着顫音。
文鴦一臉沮喪的坐在了他的身邊,“你就沒有點更能打的人了嗎?就這也能被稱爲勇士?鮮卑沒有人了嗎?”
面對文鴦的三連質問,拓跋力微臉色通紅,說不出話來。
那些將軍們卻有些坐不住了,文鴦的話簡直就是對他們的羞辱,只是,拓跋鄔作爲他們之中最能打的人,剛纔又躺的那麼快
他們現在就是敢怒不敢言。
而文鴦看到這些人臉上的憤恨,看向自己的眼神,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
“如何?覺得我說的不妥嗎?你們可以一起來,可願試試?”
文鴦說着,就重新站起來,這舉動,卻讓那些將軍們後仰了些,他們紛紛避開了文鴦的眼神,不敢再與他對視。
這一刻,拓跋力微感受到了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這就是拓跋部跟大魏的差距嗎?
大魏隨便找一個年輕人來,就足以讓自己所有的猛將們不敢對視?
文鴦再次坐下來,又叫嚷着無酒。
此刻,拓跋部的衆人,已經是別樣的安靜了。
在得知文鴦前來的時候,他們曾經叫囂的很兇狠,都說要去反擊,可是如今,他們像是霜打了的茄子,絲毫沒有反擊的勇氣,皆低着頭,沉默不語。
很快,文鴦的面前擺滿了酒肉,文鴦大口吃了起來。
“我這次前來,是來探查鮮卑各地的。”
“段部算是最和善的,不曾與我爲難,我就上奏爲他們說好話,並且留下他們的大人跟在我的身邊。”
“慕容對我不敬,我領着五百餘人,擊潰了他們近萬人,斬首五千餘,生擒了慕容涉歸,將他送去了太守府!”
“此番前來拓跋,也是想要看看這裡的情況。”
“倘若你們境內有盜賊作亂,可以告知我一聲,我可以幫你們去除掉,我看伱年紀也大了,雖然能騎馬,可未必能在馬背上征戰,至於你麾下這些將領,也不像是能打仗的人!”
文鴦完全舒展了身體,大大方方的坐在力微的身邊,看他這氣勢,彷彿他纔是此處的主人。
力微此刻都不怎麼敢跟他爭鋒相對了,只是坐了片刻,就以睏乏爲由,讓兒子繼續陪伴,自己則是躲開了。
他生怕遭受文鴦的羞辱。
接下來的時日裡,文鴦就在拓跋力微的兒子拓跋悉鹿的率領下,在拓跋各部轉悠了起來。
情況並不算平靜,文鴦實在是太能惹事了,他又跟幾個鮮卑將軍開打,並且很輕易的擊敗了他們。
他所帶來的騎兵,也是給鮮卑人彰顯了什麼叫真正的精銳。
文鴦在鮮卑內掀起了無數風波。
拓跋力微終於是忍不住了。
不行,不能再讓這廝繼續下去了,趕緊給羊祜寫信,讓他將這廝給帶走吧!!
羊祜此刻就在燕國,距離拓跋鮮卑很近,他一直都在密切的關注着鮮卑內部的情況。
他知道拓跋力微不敢跟大魏開戰,故而纔敢讓文鴦去鬧事。
此刻看到文鴦的事情有了成效,羊祜也很是欣慰,卻還是沒有急着派人去接回文鴦。
曹髦的回信也是在這個時候達到了羊祜的手裡,曹髦在書信裡告訴他。
全部交給你來決定!
羊祜終於沒有了顧慮
洛陽。
石苞準時的前來太極殿內,等待着被皇帝召見。
石苞知道皇帝並不喜歡自己。
因爲原先的貪污行爲以及對官員們的放縱,讓他上了曹髦的黑名單,一時間還不能輕易拿下來。
大家都覺得石苞被罷免是因爲跟鄧艾掀起了羌胡動亂,而實際上,石苞很清楚自己淪落到如今的地步到底是因爲什麼。
他連着好幾天前來拜見皇帝。
可是皇帝似乎很忙碌,這些時日裡,他總是站在殿外,卻是沒能見到皇帝一次。
石苞對此也沒有什麼怨言,老老實實的在這裡等候着。
終於,徐老公快步走了過來。
“石將軍陛下召見。”
石苞鬆了一口氣,站起身來,只覺得渾身都有些痠痛,踉蹌了幾下,方纔跟在那閹人身後,走進了太極殿內。
成濟不悅的打量着他,看着他從門口進去。
石苞走進了東堂,剛剛進門,他就急忙大聲行禮拜見。
曹髦手裡還拿着諸多的文書,聽到石苞的聲音,終於緩緩放下來。
“石將軍來了且坐下來吧。”
“多謝陛下!!”
石苞小心翼翼的坐在了一旁,曹髦這纔開口說道:“將軍,我過去曾跟王司徒請教過一件事。”
“朕跟他詢問,這犯下錯誤然後更改的人,可以相信嗎?”
“司徒公告訴我說,有些過錯,一旦觸犯,哪怕是遭受了懲罰,也會失去敬畏和擔憂,失廉恥和懼怕之心,從而再犯,故而,犯錯者不必再用。”
曹髦認真的說道:“朕覺得司徒公說的真的很有道理,你原先曾犯下過錯,朕當然也赦免了,朕也可以用你,但是每當準備重用你的時候,朕卻會擔心,你是否會再犯下與先前一般的過錯。”
石苞認真的說道:“陛下,臣已改正。”
曹髦這纔看向了他,“所以朕才重新任用了你。”
“交州缺了一個刺史朕最先想到了你。”
“交州這個地方,雖然偏僻,可是偏僻也有偏僻的好處,市井之人云,山高皇帝遠此處距離朕極爲偏遠,你這個刺史到達地方之後,自然就是爲所欲爲,也沒有什麼人能盯着你的一舉一動”
“你若是想要跟當初那樣,收取賄賂,扶持出一大堆的貪官污吏,也不是什麼難事。”
聽到曹髦的話,石苞趕忙擡起頭來,爲自己辯解道:“陛下,臣早已改過自新”
“朕知道不過,石公啊,你倘若還有要報效廟堂,施展抱負,青史留名的想法,那就要多收斂自己了。”
“朕這次決定再相信你一次,這決定並不容易,倘若你再次出現原先的問題那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石苞此刻很是慎重的向曹髦說道:“臣絕不辜負陛下!”
曹髦有意敲打一下石苞。
這廝其實挺有能力的,無論是作戰,還是治政,不缺能力,可就是私德不太行。
看看他的兒子就知道,他的家教是存在着一點點小問題的。
曹髦這次敲打了他這麼久,又給他埋了雷,雍涼所發生的事情,完全可以隨時將他拽下來敲死。
曹髦決定將他派往交州。
交州需要一個懂得戰事,同時對外強硬,能處理好當地問題的人來坐鎮,石苞無疑是符合所有要求的。
只要他不搞貪污就好。
在石苞再次表明了決心之後,曹髦方纔給他吩咐起了大事。
“交州的事情,是不能輕視的,此處雖然偏僻,但是要快速消滅吳國,那交州就很重要了,你這次前往交州,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讓吳國境內的交州百姓都往你這裡跑!”
“朕不求你能增加稅賦,能給朕帶回來什麼,只有這麼一件事,讓交州的百姓們過的極爲富足,讓當地的各類建設都壓住吳國治下的土地,讓吳人瘋狂的往你這裡逃竄,能做到這一點,哪怕你交州是一點稅賦都交不上來,朕也絕對不怪罪!!”
曹髦如今所說的,也就是杜預跟他說過的攻心之策。
通過對這些地區的大量扶持和建設,來動搖吳國的百姓。
如今的吳國格外的動盪,多虧了濮陽興的仁政,百姓們對吳國政權極爲的不滿,當有人帶頭開始往魏國這裡跑的時候,就能引起一連串的反應,便是陸抗,面對這樣的大勢,又能如何呢??
曹髦想起自己委託陸凱所書寫的那書信,忍不住輕笑了起來
吳國,樂鄉。
樂鄉在如今已經成爲了直接跟魏國對峙的橋頭堡。
是前線裡的前線。
他的三面都是魏國的軍隊,可陸抗執意要駐紮在這裡。
將領們對此都很不理解,如今陸抗可是指揮着整個前線的大軍啊,誰家的指揮部設立在前線裡的前線啊,一旦打起來,魏國直接包圍,命令都傳不出去,豈不是要出大事?
可陸抗卻執意如此,將軍們連連嘆息,而士卒們卻很是振奮。
畢竟,主帥抗在最前頭。
陸抗的態度很明確,就是不能再失去一寸土地,倘若要失去,那就得自己先死。
此刻的陸抗,正坐在書房內,看着手裡的書信,眼神裡滿是驚訝。
陸凱派人給他送來了書信,可這並非是他一個人的書信,前半段確實是陸凱所書寫的,裡頭講述了自己如今的情況。
可到了後半段,就變成了另外一個人的口吻。
而那個人,正是魏國的皇帝。
曹髦。
身爲皇帝居然給別國大臣寫信,這還真的是他們曹家一貫的作風,當初的魏文帝就是如此,沒想到這位也有這樣的癖好。
陸抗饒有興趣的讀起了書信,這麼一讀,便直接陷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