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力微有很多兒子。”
“但是真正有繼承權的只有四個人。”
段乞珍這一路上,都在講述着拓跋部的情況,他認真的說道:“力微改變了以往的繼承方式。”
“在過去,繼承者的人選是由大人親自來指定的,他喜歡誰,誰能成爲繼承者的機會就會更大,但是力微卻規定,必須要由長子來繼承鮮卑各部大多采用兄終弟及的方式。”
“可若是某個首領的子嗣太多,這就會產生一些混亂。”
“力微於是就對繼承者做出了很多的規定”
文鴦津津有味的聽着段乞珍講述各部的情況,此刻,祖武忽然開口問道:“段公,我一直都想要知道,這宇文部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鮮卑有很多部族,在北方,也不只是他們三家,其實還有很多,宇文部就是其中之一。
宇文部並不在大魏境內,他們夾在段部跟拓跋部之間。
此番從段部前往拓跋部,就要經過宇文部的領地,而宇文部這些年裡,顯得很是低調?
他們幾乎不跟任何部族往來,非常的低調,也不曾劫掠過誰,聽聞跟鮮卑幾部也不怎麼來往,就是個隱形人。
這使得大魏對他們的瞭解非常的少。
少到了什麼地步呢?
大魏連宇文部鮮卑的大人叫什麼都不知道!
段乞珍聽聞祖武的詢問,忍不住笑了起來,“這你可是問對了人,這宇文部的情況,整個大魏,還真的沒有多少人知道!”
“其實這宇文部並非是鮮卑部落。”
“啊??”
文鴦大吃一驚,“難道他們也是難地方人組建的?”
段乞珍回答道:“他們是匈奴人。”
“匈奴人??這怎麼可能呢?”
段乞珍認真的解釋了起來,原來,這是一支跑出去的匈奴人,在跑到了這裡後,被幾個鮮卑部落所圍困,於是乎,他們就開始了鮮卑化,也就是說,他們是鮮卑化的匈奴人。
可他們的語言跟周圍的幾個鮮卑人完全不同,風俗也沒有半點相似的地方。
除卻名義上被稱爲鮮卑部落,實際上跟鮮卑似乎沒有任何的關係。
況且他們對鮮卑的幾個部族也是保持了距離,從不跟他們來往,只安心發展自己的,因爲處於三大部落的中間,很多在自己部族內混不下去,得罪了當權者的都往這裡跑,久而久之,宇文部的發展越來越迅猛。
按着段乞珍的說法,他們如今的大人已經很年邁了,他是一個待人友善的寬厚老者,這些年裡收斂部族,不往外擴張,只安心種田,與人結善。
但是他的長子宇文莫槐是個很兇殘的年輕人,野心勃勃。
雙方正在講述着這些事情,文鴦的斥候就發現了遠處有騎兵靠近。
文鴦儘管沒有作戰的想法,可還是令騎士們列陣,準備好衝鋒。
而這支靠近他們的騎兵,正是方纔所提到的宇文部騎兵。
領兵的是一個年輕人,看起來不過二十歲出頭,朝氣蓬勃,眼神明亮。
他只帶了數百位騎兵,當他看到面前這支浩浩蕩蕩的大軍時,眼裡閃過了慌亂,卻並沒有覺得害怕,他獨自縱馬上前。
“此處乃是我宇文部境內,不知將軍有何吩咐?”
這人一開口就是流利的雅言,這讓文鴦等人有些驚訝。
文鴦沒有說話,段乞珍趕忙上前,“賢侄,可還記得我嗎?!”
那人看到段乞珍,急忙行禮,“原來是叔父!”
段乞珍看着文鴦等人,解釋道:“此人便是那宇文部大人的次子,喚作宇文普撥”
段乞珍笑着說道:“普撥啊,這是大魏平北將軍,他要前往拓跋部,我爲他們領路,故而經過了此地。”
宇文普撥恍然大悟,“叔父,既然如此,我願意爲你們帶路,我部薄弱,境內有盜賊,免得叨擾了將軍等人。”
這廝還是會說話的,明明是想要看着他們離開自己的境地,卻說的這麼委婉。
接下來,這廝便是跟在他們的面前,領着他們朝着拓跋部那邊前進。
文鴦試着開口問道:“此番正好路過,不知能否跟你父親見一面啊?”
普撥很是悲傷的說道:“將軍,家父有疾,此刻無法會見賓客,等家父痊癒,定然派人與將軍告知。”
文鴦也只好作罷。
他們行了許久的道路,可這傢伙竟是半點都不透露自家的情況,甚至一路上都沒有碰到什麼宇文部的人,或許都是被他給繞開了。
當他們出境的時候,宇文普撥再三行禮,還誠懇的表示,往後等他父親病情好轉了就一定邀請文鴦等人前來。
在離開此處之後,文鴦方纔說道:“果真是不願意與外往來啊。”
“不過倒也沒有失禮的地方。”
“你知道他們有多少軍隊嗎?”
段部沉思了片刻,回答道:“過去是不如我們的,只是這些年裡達到了什麼地步,我也不知道,他們處於三部接壤之地,這些年裡有不少人都跑到了那裡,我部也有人逃到了此處。”
他們正在談論着宇文的時候,拓跋卻已經發現了他們的動向。
靠近邊境的拓跋幾部迅速開始了遷徙,消息被傳往拓跋力微那邊,而力微也是急忙召集衆人來商談對策。
得知魏國大軍忽然出現,衆人的想法各不相同。
力微卻隱約能明白對方的來意。
來者不善。
先前羊祜寫信給自己,要求通商往來,自己不曾答應,然後這支軍隊就出現在了境內,這是來給自己示威的?
力微只覺得疲憊。
國內這麼多的事情還沒能解決呢,這羊祜又開始找事。
那接下來要怎麼辦呢?
是派人回擊嗎?
力微想了想,便放棄了這個打算,這樣不太妥當,保不準那個羊祜就是想讓自己回擊,然後就有了攻打自己的理由呢?
兒子曾給自己書信,說是大魏的將軍們非常的不安分,因爲他們都需要軍功才能升官授爵,故而都十分的好戰,都希望能挑起戰事。
還講述了他們在雍涼的所作所爲。
力微得知了鄧艾跟石苞的行爲之後,就對這些將軍們格外的忌憚。
可他麾下的這些將軍們,就遠沒有力微這般冷靜了。
他們格外的憤怒。
“我們派遣了世子前往魏國,與他們結交,他們居然在沒有告知的情況下,就領着人闖進我們的領地內!”
“欺人太甚!”
“應該反擊!”
衆人叫囂了起來。
力微對他們的態度卻是保持了默許,實際上,拓跋內部對魏國多有不滿,而這種不滿情緒,是力微推波助瀾的結果。
一方面,力微對魏國採取了積極結交的政策,另外一方面,他又暗中在國內貴族裡推廣仇視魏國的情緒。
他之所以會這麼做,也是擔心過度效仿魏國的政策會導致國內出現一大堆的親魏派,最後讓自己如匈奴單于那般被送到洛陽去養老。
力微的年紀雖然大了,可他一點都沒有老年人的暮氣,相反,他比沙漠汗都更具備野心,他是不甘心被送去養老的,他一心要想創造比過去鮮卑大人們都要龐大的偉業。
在這些年裡,看起來人畜無害的拓跋力微不斷的擴張領地,逐漸佔據了曹魏北方的廣闊草原,成爲了僅次於魏國的龐大勢力。
光論領地,段部跟慕容給他提鞋都不配。
拓跋力微甚至一度派人跟西北的禿髮鮮卑聯繫,希望能將他們拉進自己的部落聯盟之中,讓自己的領地能追上當初的匈奴聯盟。
可惜,這個想法還沒來得及去執行,禿髮就被鄧艾給滅掉了。
畢竟是小部族。
也可以理解。
力微看着激動的部下們,開口說道:“不必驚慌別說是幾千騎兵,便是幾萬,我們又有什麼好懼怕的呢?”
“爲我準備甲冑,我要親自去看看這位魏國的將軍,到底是想要做什麼!”
聽到力微的話,衆人大驚,都想要勸說力微,讓自己前往就是。
力微卻嚴肅的說道:“我雖然年邁,卻不至於連駿馬都上不去!”
衆人不敢再勸了。
力微披上了甲冑,上了駿馬,隨即領着精銳騎兵,朝着魏軍的方向飛奔而去。
力微表現的很是強勢,這讓麾下對他更加的尊崇了,可力微此番前往,卻並非是爲了與魏軍作戰。
當雙方接觸的時候,雙方都不約而同的停了下來。
文鴦看着遠處那浩浩蕩蕩的騎兵,眼裡滿是驚喜。
果然啊,這大部族就是不同啊!
這纔是騎兵嘛!
這跟段部跟慕容他們的持械牧民不同,這些人是真正的騎兵,一看就是打過仗,殺過人的,氣勢洶洶,他也不知道對方到底有多少人,反正列陣排開後看不到邊,想來也是在萬人以上。
拓跋力微穿着極爲奢華的甲冑,行駛在軍隊的最前頭。
而他看到對方之後,神色卻沒那麼平靜了。
他看到了一支殺氣騰騰的騎兵軍團,這些排列陣型,居然嚴絲合縫,連駿馬都沒有站錯位的,看着就令人懼怕。
這魏國莫非是真的想要跟自己開戰??
力微此刻的想法都有些動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