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抱下馬車的人,是一個老者,雙腿殘缺,此刻臉色蒼白,悲傷的看着文鴦。
“且將我放下來吧。”
那年輕人急忙在地上鋪上了席,將老人放了下來。
那老者隨即朝着文鴦的方向做出了行禮的模樣來。
“拜見將軍,老夫有疾,不能起身拜見,還望將軍恕罪啊!!”
木延顫顫巍巍的行禮說道。
文鴦皺起了眉頭,看向了一旁的段乞珍。
段乞珍看到這老頭,臉色也是有些不自然,兩人是過去的好友,曾一同參與討伐高句麗的戰事。
只是,自從木延倒下之後,兩個部落的關係就變得愈發惡劣。
可看到老友如今的模樣,段乞珍還是有些不忍。
他說道:“將軍,這位就是慕容部過去的首領,慕容木延,他曾在討伐高句麗的戰事上立下極大的戰功,爲車騎將軍所寵愛,上表請功,先前河北大亂,他帶着軍隊前往平叛,自己卻受了重傷,變成了如今的模樣。”
“從那之後,就由他的兒子涉歸來治理部族了。”
聽到這番話,文鴦緩緩收起了長矛。
他從馬背上跳下來,又不悅的看着一旁的涉歸。
“你能活下來,完全是因爲你父親的緣故!!”
涉歸此刻嚇得哪裡還敢說話,只是驚恐的看着文鴦。
文鴦看向了木延,說道:“老丈勿要多禮我不會羞辱爲國效力的忠義之士,只是你這個兒子,在得知我前來遼東的前提下,居然還敢派人來斷我的後路,又讓軍隊包圍我,爲首的那個人,看到我不下馬行禮,反而是步步逼近,用弓弩來對準我。”
“我乃是平北將軍文鴦,此處乃是我的治下,我在自己治下遇到這樣的對待,自然是覺得你們部落想要造反。”
“你兒子的罪行,我會告知陛下,讓他來發落。”
“至於你的部族,因爲伱原先的功勞上,我可以不屠滅。”
木延老淚縱橫,他說道:“多謝將軍開恩,我兒子這般蠻橫,也是因爲老夫管教無方,老夫定然會向陛下親自請罪”
文鴦這纔看向了木延身邊的人,說道:“且將老丈帶上馬車吧,他又看向了倒在地上的涉歸,將他也帶上!!”
隨即,文鴦當即押解着這些人,離開了此處。
他要去的地方乃是襄平。
這裡乃是郡守的所在地。
他要帶着這些人回到自己的地盤上。
此時的遼東太守,也是剛剛得知了境內所發生的一連串的大事。
當他得知平西將軍跟慕容部打起來的時候,只覺得眼前一黑。
這位遼東郡守,姓胡,他叫胡岐。
沒錯,他父親就是驃騎將軍胡遵胡奮和胡烈都是他的兄弟。
當他得知這裡所發生的事情時,他腦海裡忽然出現了一道粗狂的聲音。
“連個太守都做不好!!乃公要將你掛在馬背上拖死!!!”
胡歧一個哆嗦,連鞋都來不及穿,趕忙衝出去,召集了郡兵,就要外出解決這件事。
剛走了一半,就迎面碰到了文鴦。
當他看到完好無損的文鴦的時候,胡歧險些哭了出來。
“將軍!!!”
文鴦只聽到一聲吼聲,隨即,他就看到一個武將衝了出來,那人跳下馬來,衝到自己身邊,一臉擔憂的打量着自己。
“將軍無礙?!不曾受傷吧?!”
胡歧打量着文鴦,差點就要上手了。
文鴦有些茫然,看了一眼身邊的段乞珍。
段乞珍急忙下馬,“拜見太守!”
“啊!原來是胡太守!竟如此年輕?!”
文鴦也急忙下了馬,跟此人行禮拜見。
胡歧還在不斷的詢問,“將軍,您無礙否?”
文鴦沒想到,這位太守竟是如此友好的人,這麼關心自己的情況,他緩和了態度,“我無礙,太守勿要擔心。”
胡歧這才鬆了一口氣。
“您無礙就好啊。”
這弄得文鴦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這太守還怪熱情的。
“不曾想,讓太守這般擔憂”
胡歧在心裡抱怨了起來,能不擔憂嗎?
你但凡死在我的境內,我就得死在徐州了!
文鴦指着一旁的慕容涉歸,又指了指那馬車,說道:“我已經擊敗了涉歸,將他的父親也給帶來了。”
胡歧的臉色頓時冷了下來,看着那雙手被捆綁,被騎士拖拽而來的涉歸,憤怒的說道:“你這廝,膽大包天,居然還敢襲擊平西將軍!我非將你綁在馬上拖死!!”
文鴦一愣,隨即狐疑的問道:“胡太守莫非與驃騎將軍有親?”
“啊家父驃騎將軍!”
“原來如此!!難怪這麼年輕就能當太守!!”
胡歧一愣,他想要反擊些什麼,想了想,還是忍了。
他拉着文鴦的手,朝着城內走去,兩人寒暄了幾句,胡歧這才壓低了聲音,“將軍那位木延,乃是有功之人,不能羞辱啊,他跟車騎大將軍有舊,兩人常常書信往來”
聽到這番話,文鴦恍然大悟,難怪這位遼東太守都不怎麼去管慕容部的事情。
他說道:“太守不必擔心,我沒有對那老丈無禮,只是將他帶過來,跟他商談一些事情而已。”
兩人就這麼進了城,太守將他們領到了自己的府內。
胡歧執意要讓文鴦坐在上位,文鴦大概是因爲對方這友好的態度,竟然也開始推辭,最後只能是讓胡歧坐在上位,文鴦則是坐在了他的身邊。
其餘衆人,當然是坐在了下方左右。
木延也被帶到了此處,就坐在左手邊的首位。
他的兒子慕容耐就坐在木延的身邊,打量着周圍。
胡歧不悅的說道:“慕容木延,我本來是不願意與你爲難的,只是你的兒子,犯下了大錯,我不得不管,就算你將事情告訴了車騎大將軍,我也一定要治你的罪!”
木延急忙說道:“所有的事情都跟車騎將軍沒有關係,我認罪!!”
文鴦也沒有再去質問這個老人,胡歧看到文鴦沒有繼續問罪的想法,便讓木延先出去等待處置結果。
只留下了文鴦。
胡歧這才說道:“將軍來的正是時候,這些時日裡,慕容部實在是不平靜。”
“就這個涉歸,我已經教訓了他好幾次,可惜,我這裡的郡兵太少,只有四千多人,他麾下的軍隊是我的十倍我也不好直接出兵。”
文鴦欲言又止。
不就是十倍的差距嗎?這都打不了嗎?
胡歧嚴肅的說道:“您有所不知,這慕容部裡有個不速之客,此人到達慕容部後,部落的情況就變得更加複雜。”
“涉歸跟族內衆人的關係都開始變得惡劣了起來,甚至有人來到我這裡,給我說了些他們內部的情況,請求我出面裁決。”
“我派人去探查了,聽聞涉歸的弟弟慕容耐身邊,有個足智多謀的名士,此人準備幫助他來奪取大權,我也不知道這是什麼人,到底有什麼用心不過,我想,可以利用這一點。”
“涉歸可以送往廟堂,讓陛下來處置,而他的弟弟慕容耐,或許就可以繼承他父親的位置。”
“對慕容部的管理,需要再加強一番,不能讓他們再如此下去我準備派遣官員”
胡歧正在說着,文鴦卻忽然開口問道:“你方纔說有人輔佐慕容耐?”
胡歧點着頭,“包括這次的襲擊,也是有名堂的,涉歸雖然魯莽,但是不至於派人去包圍將軍,我想,可能是慕容耐爲了奪位,用了些手段,教唆他那位不懂事的猶子去做一些不利於將軍的事情然後就讓他兄長下了臺。”
文鴦撫摸着下巴,眼裡滿是好奇。
“這苦寒之地,居然還有足智多謀的人?”
“我想要見見這個慕容耐!”
胡歧再次無奈,這廝當真是個孩子性格,不過,看在你這麼受寵且這麼能打的份上,我就多忍耐了。
胡歧便令人將慕容耐給叫了過來。
慕容耐進來的時候,顯然是有些激動的。
他覺得,太守這次讓自己前來,很可能是爲了給自己交代大事,可能是要讓自己來接替兄長了!
想到自己的目的就要實現了,慕容耐的身體都忍不住輕輕顫抖了起來。
“慕容耐拜見太守!拜見平西將軍!!”
他急忙行禮拜見,態度極爲的恭敬。
胡歧卻沒有讓他起身,就讓他保持着行禮的模樣,隨即緩緩說道:“我本來想讓你來繼承你兄長之位的,只是,我聽聞,你身邊有着來路不明之人啊”
聽到這句話,慕容耐大驚失色,他猛地擡起頭來,“太守!”
胡歧笑了起來,“你勿要懼怕,我並非是要問罪,只是想要跟你詢問一番,一直爲你出謀劃策的那個人,他到底是誰,有什麼想法不然,我怎麼敢將慕容部交給你呢?”
聽到這句話,慕容耐急忙回答道:“太守,那人乃是青徐的名士,是我狩獵時所遇到的,此刻就在我的帳內,若是太守想要見,我現在就派人去將他請過來。”
“也不必你去請,我自己過去看看就是了。”
文鴦眯着雙眼說道。
胡歧不知道文鴦爲什麼會對一個文士如此感興趣,不過對方既然想要見,他也不好多說,便下令讓自己麾下的官員領着慕容耐和文鴦去見見那個人。
至於胡歧自己,他還有更多的事情要解決,不能將時日浪費在這些瑣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