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
呂興站在城牆上,手持長劍,憤怒的砍翻了面前的敵人,一腳將他踹下了城牆。
這裡是交趾郡龍編縣。
正是整個交趾郡的治所,也可以說是交州的核心。
在前不久,呂興殺掉了交趾郡的太守孫諝。
孫諝乃是宗室,在呂興等人的眼裡,此人大概比孫峻孫綝還要可恨。
孫峻和孫綝只禍害上層,他們不禍害底層,但是這個孫諝可不同,他對孫休是忠心耿耿,他對皇帝言聽計從,無論是對高層的貴族還是那些權臣們,都是非常的恭敬。
可是,他唯獨對百姓們非常的兇殘。
他在地方上,肆意妄爲,憑藉着自己的身份,根本就不將百姓們放在眼裡,他肆意的迫害百姓,收刮油水,對待自己的屬下也非常的兇殘,辱罵毆打,將他們當作自家的狗來使喚。
呂興本來就只是當地的一個郡吏,勤勤懇懇做了很多年,雖然沒有能混到很高的位置上去,沒有太拿得出手的成績,但是深受當地百姓以及同僚們的敬愛。
就是以往的郡守,對呂興也算是比較客氣,常常會設宴款待,跟他詢問政策,偶爾有貴人前來,還會將他叫出來一同迎接。
但是,這位孫諝上位之後,卻完全不將呂興放在眼裡。
在他準備強行抓捕百姓送往建業的時候,呂興前來見他,講述利害,孫諝當即大怒,對着呂興大罵:老狗也知道天下事嗎?
隨即,他令左右將呂興打出去。
這一刻,呂興再也忍不住怒火,直接拔出了武器,砍翻了面前的孫諝。
孫諝驚恐的倒在地上,捂着臉上的傷口,哭着求饒。
可呂興卻沒有饒恕他,直接砍下了他的頭顱,隨即要求衆人跟自己一同投降。
大概是因爲這位郡守實在是太不得人心了,又或許是因爲孫吳最近的行爲讓百姓們太遭罪了,整個交趾郡頓時就在呂興的帶領下起兵了。
他們的使者火速朝着魏人的方向衝去,將他們投降歸順的事情說出去,而同時,周圍的吳國軍隊也是反應過來,火速前來鎮壓叛亂。
呂興領着人在城內阻擋了吳人的進攻,同時也在等待着曹魏的援軍到來。
吳人的進攻愈發的瘋狂,連着幾天都在猛攻,但是呂興卻一次次的擊退敵人,在全城百姓和將士們的努力下,敵人屢次無功而返。
呂興看着再一次敗退下來的吳軍,忍不住大笑了起來。
“諸位,他們也就只能再囂張這麼幾天了!我們的援軍快要到了!”
城牆上早已是一片狼藉。
若是前幾天,將士們還願意跟着他叫囂,可如今,他們卻連慶祝的力氣都沒有了,氣喘吁吁,趴在城牆上,許久都說不出話來。
雖然這裡的城牆足夠堅固,儲備力量也不弱,但是數量上的差距還是太大了。
跟着呂興的叛軍規模纔不過三千多人,在吳人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們倒是可以連着攻破幾個城池,掀起極大的聲勢,但是在敵人凝聚起來之後,他們就不夠看了。
畢竟他們只是地方的防衛軍隊,連外軍都比不上。
在敵人的強攻下,他們一一丟失了原先攻下來的地盤,如今只能在這治所裡艱難的抵抗。
呂興看出了衆人的疲憊,實際上,他心裡也非常的擔憂。
當初殺郡守殺的很爽,可如今看來,還是有些太魯莽了。
呂興這是屬於臨時起意,完全沒有任何的準備,他沒有提前去聯繫魏人,也沒有安排自己的心腹,這樣的結果就是這次起兵前期勢頭很大,可後續無力,得不到什麼救援,也無力反抗吳軍。
呂興看着遠處那些休整的吳國軍隊,眼神有些暗淡。
倘若魏國的軍隊還是不能及時趕來,那他們這一夥人,就得要交代在這裡了。
而呂興不知道的是,文欽此刻正領着軍隊,在荊南前往交趾郡的道路上多次與施績的軍隊大戰,交州的叛亂直接打亂了陸抗的部署。
陸抗對廟堂裡的那些蠢豬當真是恨到了極點,連帶着對皇帝孫休都有了不滿。
他當然知道,孫休是在忌憚他們這些大族,可問題是,皇權與大族的矛盾,完全可以在日後去解決,如今敵人都快將防線打穿了,你還在後方玩什麼制衡和打壓??
交州之亂讓陸抗不得不分出兵力來增援,他並不覺得這些軍隊能擋得住文欽,他只是希望能拖延住對方,在敵人沒有到達之前先將叛亂給壓下去。
而他也給廟堂寫信,希望廟堂儘快派遣大軍去支援。
可吳國廟堂裡卻還在爭執不斷。
文欽此刻是離交趾越來越近,施績的軍隊已經經歷了很長時日的戰鬥,士氣幾乎要崩潰了,越打越少,甚至都出現了逃亡的情況。
此刻,坐鎮柴桑的陸抗,看着面前標註越來越多的輿圖,雙眼通紅,再也沒有了過去的那種平靜和雅趣。
他頭髮有些散亂,衣裳都不再是那麼的整齊,他的面前堆滿了各類的奏表和戰報,而輿圖上的標註也如他內心的煩惱一般不斷的冒出頭來。
陸抗直勾勾的看着面前的輿圖。
“壞了,壞了交州要丟了。”
一旁的副將看着喃喃自語的陸抗,趕忙說道:“將軍,廟堂的大軍已經快到達交州了,不會出”
“你懂什麼?!”
陸抗很是憤怒,他的臉色此刻通紅,“爲什麼不肯聽我的話呢?哪怕只聽一次?!”
“當初讓他們放棄平原,他們非要死守,讓他們減少徵召,他們非要逼反百姓,到如今,我讓他們出兵討伐,他們非要等一個月纔出兵!!!”
“晚了!!他們以爲魏國也是如他們這般拖延嗎?!”
“建業的軍隊前往交州,那毌丘儉的軍隊就不知道來進攻建業嗎?”
“晚了!國家就要滅亡在這些人的內鬥之中了!”
陸抗此刻是真的憋屈。
自從戰事開始之後,哪怕吳國廟堂能聽他一次,情況都不會惡劣到如今的地步。
陸抗明明知道對方要做什麼,也知道自己該如何去應對,可奈何,就是因爲上頭的人不應允,導致多次兵敗,高傲的陸抗顯然不能接受這樣的結果。
倘若對方真的比他強出了很多,將他按着打,陸抗反而沒有什麼不滿,是自己不行。
可如今,明明都能看得出對方的打算,卻還是被按着打,還是因爲自己這邊的問題,這讓陸抗無法接受。
此刻,他冷冷的看向了一旁的副將。
陸抗緩緩收拾了一下的衣裳,用手整了整頭髮。
“你現在就回去,告知陛下,讓他處置了濮陽興,然後召集各地的水軍來抵擋魏人,讓張布留守在城內,讓伍延等老將去帶兵,不要讓他們攻破了建業。”
副將看向了陸抗,臉色有些驚慌。
“將軍這”
“你就這麼回去告訴陛下就是了,他若是聽還好,他若是不聽”
陸抗沒有繼續說,可副將已經嗅到了什麼。
他慌亂的轉身離開了此處,就在他離開之後,陸抗的從軍長史卻走上前來,長嘆了一聲,“將軍只怕您從此要被陛下所記恨了。”
這位副將姓孫,同樣是宗室,孫休派遣此人前來,主要是爲了監視陸抗。
而陸抗方纔那番話,幾乎都是在恐嚇皇帝了,孫休完全可以用這個藉口來處死他。
可陸抗如今卻完全不在意了。
他很平靜的說道:“我自認對皇帝陛下極爲忠心,自從我來接應大將軍之後,魏人已經很久都沒能繼續前進,這一次,若不是交州出現叛亂,戰事就已經結束了。”
“可是陛下自己卻非要重用濮陽興這樣的人,還提拔了諸多的宗室,這些宗室大多無能,庸碌,殘暴倘若陛下覺得這些人就足以成就大事,那儘快派人將我處死就是了。”
“反正,這樣下去也是要死在敵人的手裡,既然都是死,死在誰裡的手裡還有什麼區別嗎?”
長史頓時說不出話來。
只是長嘆了一聲。
而此刻的建業,卻正在大張旗鼓的忙着迎戰魏國的水軍,張布意氣風發,戰船在建業附近集合,隨即開始準備前往攔截魏國的水軍。
就是在這個時候,孫休接見了從陸抗這裡回來的副將。
副將帶來了陸抗的消息,可只是帶回了上半句,下半句卻並沒有告知。
可只是那上半句,就讓孫休黑了臉。
孫休眯着雙眼,沉吟了許久,“罷免濮陽興的官爵,讓他即刻回到府內反省自己的過錯另外,讓張布留守在建業,勿要外出,以伍延來擔任鎮北將軍,讓他率領水軍去迎戰曹軍”
出人意料的是,孫休並沒有派人去處置陸抗,反而是聽從了陸抗的吩咐。
孫休哪裡看不出局勢的惡劣,可是,皇帝所要考慮的事情跟陸抗這個將軍所考慮的顯然有些不同,但是,孫休也知道,陸抗都被逼到這個地步了,倘若再繼續去按着自己的想法來辦事,只怕敵人還沒打贏,本土的大族就要先造反了。
爲了安撫這些人,只能是在名義上處置一下自己的寵臣來平息一下衆怒。
先擊退了敵人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