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
曹髦激動的衝向了毌丘儉。
這是他們兩人的初次相遇。
毌丘儉正要行禮,就被曹髦一把扶起來,死死的拉住了他的手。
曹髦抓住毌丘儉雙手的時候,莫名的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這是其他人所不能給曹髦帶來的安全感,曹髦很是激動,一時都不知該說些什麼。
毌丘儉打量着面前的少年皇帝,當曹髦死死拉住自己的手,渾身都在微微顫抖的時候,毌丘儉只覺得有些心酸。
自己不在廟堂,竟讓陛下被奸賊逼到這種地步。
曹髦向來是個話多的人。
尤其是在面對這些將軍們的時候,他更是有着很多的套路,各類奉承的話更是張口就來。
可是,在面對毌丘儉的時候,曹髦卻不是這樣的。
他甚至都沒有叫上以往的那種大陣仗來迎接這位將軍,他只帶上了幾個心腹大臣,走出了洛陽,在很遠的地方來等候着毌丘儉的到來。
毌丘儉都不曾想到皇帝會走出這麼遠的距離來等自己。
曹髦打量着面前的毌丘儉,看了許久,方纔笑着說道:“將軍看起來與朕所想的不一樣。”
“想來是因爲甸模樣醜陋,故而讓陛下誤以爲老臣也是如此。”
曹髦沒想到毌丘儉居然還會開玩笑,頓時大笑了起來。
“並非是如此,朕以爲您是個剛勇的武夫模樣。”
“就如胡將軍,夏侯將軍那樣。”
毌丘儉給曹髦的印象是很強硬的那種,故而,曹髦認爲他是一個模樣嚴肅,臉色冷酷,就是很強硬很勇武的形象,可真正見到毌丘儉的時候,曹髦很是吃驚。
毌丘儉看起來有些儒雅,眼神溫柔,完完全全的就是一個名士的模樣。
他跟諸葛誕還不同,諸葛誕是那種華麗式的名士,用各類名士的道具來將自己打扮成儒雅的名士。
可毌丘儉是那種內斂的,他的穿着打扮都很樸素,但是一看就有種儒雅的名士氣息。
就是這麼一個文人,先前打的胡人千里逃亡,又打的吳人潰不成軍??
毌丘儉笑着撫了下鬍鬚,“陛下,不能以貌取人啊。”
曹髦跟毌丘儉是初次見面,可兩人就像是久別重逢的老友那般,彼此沒有任何的拘束,或者什麼生分。
曹髦將毌丘儉拉上了自己的車,毌丘儉這才說道:“陛下,孫壹還在隊伍裡”
“不急,讓他稍微等等。”
曹髦此刻眯起了雙眼,吳國的事情,他自然是聽說了的。
孫峻的風評本來是很差的,直到孫綝繼承了他的位置後,孫峻的風評忽然就變好了。
孫峻提前死了,他本來應該在一年後病死的,雖然方式一樣,可時間卻變得有些不同。
可孫綝依舊沒有讓曹髦失望,他在吳國延續了自己的精彩故事。
而曹髦知道,這甚至只是孫綝的起點。
他在殺死了這些將軍們後,又會對皇帝,乃至尚書令,孫魯班等人動手。
他得罪了所有能得罪的人,將孫峻辛辛苦苦建立的基業全盤推翻。
最後,他被自己所擁立的皇帝派人奪了性命。
這人是權臣裡的敗類,曹髦總覺得他連曹爽都不如。
說他是權臣都是在往其他權臣的臉上抹黑。
但是他也並非是沒有貢獻,他以一己之力,讓吳國人們開始厭惡權臣,讓世家大族都聯合起來,重新將大權交給皇帝,讓吳國的權臣治理從此結束
可曹髦忽然覺得,這個孫綝,或許會成爲自己不錯的朋友。
這樣的人來治理吳國,是一件不錯的事情。
曹髦跟毌丘儉坐在馬車內,開口說起了這件事。
“孫綝在吳國連着殺死了好幾個將軍,而且對皇帝,羣臣,乃至孫魯班都不敬重,這些人定然會對他出手您說,是不是該派人跟他取得聯繫呢?讓孫綝知道,這些人要對他出手,讓他當心一些。”
毌丘儉笑了起來,“陛下這是覺得孫綝可以大用?”
“此人當真是猛將,他上位之後,戰功赫赫,我們沒能在戰場上殺掉的對手,都被他給殺掉了。”
“可朕很擔心,此人會被其朝中的奸賊所害,若是此人死了,那吳國可就不好對付了。”
毌丘儉說道:“孫綝繼承了孫峻的軍隊,應當是不好殺死的。”
“不好說,此人得罪了太多的人,若是他的敵人全部聯手,只怕此人會死於非命。”
“朕還是想要提醒一下他,讓他做好警惕,將軍覺得該如何操辦這件事呢?”
毌丘儉撫摸着鬍鬚,沉思了片刻,方纔說道:“臣不曾見過此人,但是從此人的行事來看,此人桀驁,自負,倘若陛下派人去告知他這些事情,他定然不會聽從,認爲陛下是輕視了他。”
“臣以爲,與其派人跟此人聯絡,倒不如派人跟全尚,丁奉,孫魯班等人聯絡。”
“此人暴躁無謀,一旦他覺得這些人跟大魏有勾結,就會不假思索的動手處死,誅殺三族。”
曹髦驚訝的看了一眼毌丘儉,沒想到啊,老將軍不只是會打仗,陰謀詭計也是很精通啊。
毌丘儉的想法確實比自己的靠譜。
以孫綝那個腦子,看到自己的書信未必會相信,但是看到自己給別人書信,那就一定會懷疑。
曹髦開口說道:“那就得先聯絡丁奉這個人。”
小將軍丁奉,之所以說他是小將軍,是因爲他從小將軍一路幹到了大將軍。
他的一生幾乎貫徹了吳國的一生,他是廬江安豐人。
年少時從兵,先後跟隨了甘寧,陸遜,潘璋等大將,參加了多次的會戰,驍勇善戰,勇冠全軍,常常斬將奪旗,從小兵一路升到了偏將軍。
後來又多次參與了討伐魏國的戰爭,跟着諸葛誕,孫峻,立下了很多的戰功。
到最後,孫綝執掌大權,廢立皇帝,最後在新天子的命令下,丁奉又幫着幹掉了孫綝,將權力帶到了皇帝的手裡,封大將軍。
而此時的丁奉,年紀已經不小了,可他的事蹟並沒有結束,新皇帝也死了,他又擁立孫皓爲皇帝,多次出兵討伐曹魏哦,不對,那時都沒有曹魏了,是討伐西晉。
曹髦想要幹掉的人還是不少的,張布,孫休,丁奉,乃至是陸抗,若是能讓孫綝殺掉這些人,那對曹魏將有巨大的好處。
甚至可以說是能兵不血刃的拿下吳國了。
毌丘儉跟曹髦一路上都在說着可以結交的衆人,當他們回到皇宮的時候,曹髦直接將他帶到了西堂內。
“將軍,請您勿要在意,朕有太多的事情,想要與您商談,故而就沒有告知其餘大臣,等我們商談好正事,再讓他們前來拜見。”
毌丘儉根本就不在意這些東西。
“陛下,臣此番前來,就是爲了與您相見,那些無用的儀仗,並非是我最追求的。”
兩人坐在西堂內,曹髦有着一肚子的話要說。
他將自己在這些時日裡所遇到的困難,問題,迷茫通通說了出來,沒有加以隱瞞。
“將軍,這天下的吏治,已經壞到了不能查看的地步。”
“我當初讓您的兒子來擔任御史中丞,本來是想讓他來解決這個問題,奈何,他爲人太過正直,卻是容易被那些小人所欺,最後只能是任用何曾這樣的人,這讓羣臣都有了意見,很多人反對,若是奸賊反對,朕是可以不理會的。”
“奈何,其中還有很多的賢才,朕不能爲了一個何曾而失去這些賢才啊。”
“尤其是那些名士們,他們憤怒到了極點,朕原先跟嵇康等人都有來往,可此刻,他們卻都不敢來見我了,我派人去召見他們,他們居然開始飲酒裝醉”
“這是將我當成了司馬師來對待啊。”
“可朕又能怎麼辦呢?要怎麼樣才能治理好這些奸賊呢?”
曹髦的心裡也有着說不出的委屈。
毌丘儉很是認真的聽着他講述。
張華就站在門口,不許外人靠近。
曹髦越說越多,心裡的煩惱也一股都冒了出來,“朕聚集了很多的能臣,這些人有才能,有道德,可是,他們依舊是大族出身在施行政令的時候,還是會無意識的偏向大族。”
“可朕又不能完全不同,倘若將大族出身的人都趕走,那朕就沒有人可以用了。”
“先前王公的七條政令,現在就差最後一條了,可六條執行之後,尚且還沒有看到成效。”
“各地的奸賊總是有辦法來扭曲廟堂的政策,總是有辦法來對抗朕的決定”
“陛下,您不必着急。”
毌丘儉輕聲說道:“這些政策,都需要時日,您已經做的很好了,如今天下的三國,唯獨您是在全力治理地方,想要做出改變的,而臣這一路走來,也確實能看到變化。”
“蜀國跟吳國,已經糜爛到了極致,而且他們的掌權者也沒想過要治理,蜀國的劉禪醉生夢死,不理朝政,東吳的權臣爭權奪利,自相殘殺”
“當今的奸賊之所以敢猖獗,是因爲陛下還不曾建立最大的功勳。”
“這次若是能加劇吳國內亂,打造水軍,先滅吳賊,再破巴蜀,則天下既定,朝中這些奸賊,也就不敢再與您作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