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公!”
裴徽輕笑着讓面前的人起身。
“不必多禮,且坐吧。”
冀州刺史裴徽,出身河東裴氏,在大族內也算是頂尖的龐然大物,乃是如今第一美男裴楷的父親。
裴徽爲人溫良,從不與人有正直,他在經學上的造詣很高,當初傅嘏跟荀粲爭論經典,相爭不讓,是裴徽處於他們之中,釋二家之義,通彼此之懷,讓他們重歸於好。
他私德也不錯,縱然沒有如胡威那般清廉,但是算得上是有德行的君子,胸懷大度,治政以柔,不會魚肉百姓。
曹髦讓他繼續擔任冀州刺史,就是因爲冀州先前遭遇了叛亂,承受不起動盪,更適合讓裴徽這樣溫和的人來治理。
當然,這其中也有安撫大族情緒的想法,刺史裡寒門出身的人佔比太大,還是需要幾個大族出身的人來平衡一下,不然大族就得反對皇帝的用人標準了。
聽到裴徽的話,那人這才起身,畢恭畢敬的坐在了裴徽的身邊,他從懷裡拿出了一封書信,遞給了面前的裴徽。
裴徽接過書信,笑着問道:“孫公的身體可還好嗎?想想我們都近一年不曾書信往來了。”
青州使者趕忙回答道:“裴公,我家刺史身體無恙,只是因爲政務繁雜,沒能常常與您書信”
裴徽笑着點點頭,隨即打開了書信。
只是看了幾眼,裴徽臉上的笑容就凝固了,他的眼神裡滿是驚愕,猶如觸電般將紙張甩了出去,他再次擡起頭來看向了面前的使者,眼裡卻沒有了半點的和善。
“來人啊!!”
“將此人拿下!!”
裴徽大呵,當即就有甲士闖了進來,直接將使者給按在了地上。
使者大驚,急忙解釋道:“裴公!您且聽我說,我家刺史並非是有異心,此誠是爲了天下大義,此番令我前來,就是讓我講述利”
“噗嗤~~~”
使者的話剛說了個開頭,裴徽的寶劍就直接穿透了他的身體,將他從腹部捅穿了。
此刻的裴徽,臉上再也看不到以往的溫良,眼神犀利,死死盯着那使者的雙眼,“叛逆之賊?!安敢多言?!”
裴徽猛地抽出劍,使者滿臉的不可置信,轟然倒地。
使者曾多次爲孫毓送信到裴徽這裡,跟裴徽有交情,而且口才也不錯,孫毓這才讓他來勸說裴徽起兵。
他實在沒想到,平日裡總是笑呵呵,平易近人的裴徽,此刻竟連說話的機會都不給,直接動手。
看着倒在血泊裡的使者,裴徽迅速派人召集郡內大臣。
他自己則是撿起了丟在地上的書信,反覆的觀看了起來。
裴徽若是早知道孫毓派來的使者是來勸說他謀反的,那他是一定不會翻看這奏表的。
孫毓很早就做好了準備,在他挾持齊王之前,就曾派人前往各地,準備好宣傳工作,這根本就不必等曹芳點頭。
裴徽再三確定書信裡沒有什麼牽扯到自己的內容,這才放下心來。
裴徽並不願意跟着孫毓去胡鬧,他族內的幾個人,都頗受皇帝的重視,就連自己,先前也接到了皇帝的幾封書信,讓自己治理好河北,他的兒子裴楷進了皇帝新組建的部門,他的猶子裴秀更是皇帝身邊的重臣,聽聞是要提拔爲尚書了。
以他家這幾個孩子的才能,以及陛下的重視偏愛程度,三十年內,拿兩個三公都是沒什麼大問題的。
況且他的家室都在洛陽,幾個優秀的孩子也都在皇帝的身邊。
他是瘋了去跟孫毓造反?!
因此,最果斷的行爲就是殺掉使者,將這書信和事情告知廟堂,表示自己的決心。
當裴徽召集了諸多官員的時候,這些人的臉色格外嚴峻。
“裴公!青州孫毓謀反!”
“嗯?!”
裴徽都懵了,怎麼下屬知道的還比自己更快呢?
就看到別駕拿出了一張檄文,認真的說道:“這是有人貼在城內的,很多人都在說這件事,我已經派人封鎖城池,不許任何人進出了”
裴徽看到那檄文,心裡暗道不好。
“迅速派人去聯繫羊將軍!”
“青州出大事了!”
孫毓不只是派人去聯繫裴徽,他還安排了人在各地宣傳這件事,主要就是拉攏更多的盟友,破壞敵人後方的穩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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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同樣的事情,在各地都在不斷的發生。
孫毓派遣了很多人,讓他們前往幽州,冀州,徐州,乃至揚州,豫州,兗州等地區,希望他們能起兵來討伐賊皇帝。
新上任的幽州刺史何楨很快也見到了使者。
何楨是廬江人,還沒出生的時候父親就已經去世了,出生時家裡貧苦,無法養活他,就依附在舅父家裡,爲了養家餬口,他以做毛筆和織扇子爲業,到十餘歲後,纔開始求學,展現出了自己在經學上的造詣,開始進入仕途。
後來曹叡聽說他很有文才,就讓他作《許都賦》,他寫出來後,曹叡更加看重他。
此人後來鎮守邊塞,曾設計殺掉了匈奴的劉猛,從而使匈奴大懼,很多年不敢再作亂。
他在得知這件事後,也幾乎做出了跟裴徽一樣的決定,不過他並沒有殺掉使者,將使者捆綁起來後送往洛陽。
揚州,豫州,兗州等地也是差不多的情況。
新任的揚州刺史傅玄,以正直清廉而聞名,他的祖父傅燮,曾任東漢漢陽太守,父親傅幹,擔任曹魏扶風太守。
雖然出身大族,可傅玄少時父母逝世,孤苦貧寒,生活在困境之中,這讓他養成了不折不撓的剛烈氣節,同時也成長爲了目光長遠,胸懷才略的能臣。
曹髦這次挑選刺史,所挑選的都是這類的人,要麼是出身庶民,要麼就是出身大族,但是父母早逝。
傅玄唯一的缺陷就是脾氣太大,度量不夠,因爲一點小事就會大發雷霆,孫毓的事情將他徹底激怒,他當即高呼奸賊,騎着駿馬就去找準備領命成爲車騎將軍的毌丘儉。
毌丘儉都被他給嚇了一跳,以爲他說的是自己。
其餘幾個州也是差不多的情況。
曹髦選人的眼光還是不錯的。
雖然刺史們沒有選錯隊的,可太守這裡的問題可就多了,在孫毓的討伐高貴鄉公的檄文傳遍各地的時候,還是有不少人動搖了。
各地相應的都出現了騷動,甚至還出現了叛亂。
而各位將軍們,得知這個消息之後,也是急忙開始整頓軍隊,準備前往平叛。
就在一場針對曹髦的叛亂浩浩蕩蕩的開展時,發動了此叛亂的孫毓卻幾乎要崩潰了。
“廢物!!蠢材!!”
“來人啊!給我帶下去!處死!!”
齊王宮內,孫毓暴跳如雷。
他的郡尉吳升趕忙求饒道:“刺史公!且看在我們兩家的情誼上,饒恕了我吧!饒恕了我吧!”
吳升是當初泰山四寇裡吳敦的兒子,諸多賊寇裡,就他們這一家混的最慘,連個太守都沒混上。
孫毓幾乎要氣炸了。
“我讓你去堅守前線,你怎麼敢逃跑呢?!”
吳升看起來灰頭土臉的,聽到孫毓的質問,他也是忍不住落下淚來。
“刺史公,守不住啊,胡老狗的軍隊善戰,他軍中都是老將老卒,看到他的旗幟,我麾下的將士都不敢拉弓射箭,我連着砍殺了好幾個,結果就有校尉造反了,若不是我跑得快,我就要被他們抓起來送給胡老狗了呀!”
“我們麾下的很多將士,都是胡遵過去的部下,他們根本就不聽我們的而且胡遵來的太快了,我剛過去,他的軍隊就在城下了,人又多”
吳升不斷的解釋着自己戰敗的原因。
孫毓最初的想法非常的美妙,他覺得皇帝對胡遵那般冷落,他應當是願意來投奔自己的。
若是得到胡遵相助,堅守青徐,各地相應,再有吳國出兵相助,不愁大事不成。
即使胡遵拒絕,他也可以靠着青州優秀的城防,所儲備的大量糧食,堅守到各地動亂的那一天。
可是,事情並沒有如他所想的那般發展。
主要原因就是,被他及以厚望的青州軍隊,在胡遵面前不堪一擊。
當初石苞統率青州軍隊的時候都不敢對胡遵齜牙,只能說,不曾經歷過戰事的孫毓,將戰事想的實在太容易了,自以爲將城門一關,敵人就要耗費很久的時日來攻破。
可惜胡遵不這麼想,他直接調用精銳,從三個方向出兵,日取一城,三天殺一太守,城池甚至都沒能攔得住他的腳步,他不像是在出徵打仗,就是在不斷的趕路,他的軍隊殺到哪裡,哪裡就告破。
雙方的差距實在是巨大,青州這些擺爛的官員們,魚肉百姓,行賄受賄是一流的,但是論治兵打仗,哪怕只是簡單的防守,都做不好,防守並沒有他們所想的那麼簡單,不是站在城牆上說幾句死守就可以的,要計算城牆各邊的壓力,考慮士卒的狀態,輪換次數,物資調配等等東西。
胡遵勢若破竹,孫毓是真的慌了。
按着胡遵這個打法,自己豈不是過幾天就要變成階下囚?!
“將此人帶下去關押起來,我要親自領兵去鎮守!!”
“援兵很快就要趕到了,不必驚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