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州城下,大軍雲集,面對着堅固的城池,已做好了攻城的準備。
先後趕來的各州平叛軍隊,加起來足有七萬餘人,與城中叛軍相比,數量上已相差無幾,訓練程度卻遠遠超過了城中的烏合之衆,盡聚集於秦貴妃帳下,聽從她的指揮。
本來有的將領提議,要多等幾州的平叛軍隊趕來再行攻城,可是又有消息傳來,賊首洪三娘已經率援軍向這邊趕來,因此秦貴妃定下決議,要儘快攻城,若能趕在洪三娘援軍來前攻下城池,便是最好不過。
對於攻城,副帥李小民可是外行,因此只能老老實實地站在城下,看着攻城內行的秦貴妃指揮大軍前往攻擊。
永州城高牆厚,士兵們防守起來容易得多。李小民眼睜睜地看着本軍將士推着攻城木驢車,衝到護城河邊,將麻袋包起的泥土包摔到河中,儘量快速地將護城河填滿,讓人可以通過。
當護城河被填滿之後,士兵們又冒着箭雨,衝過河去,架起雲梯爬上城牆,與敵軍猛烈拼殺。雖然殺傷了部分敵軍,卻也付出了巨大代價,傷亡無數。
試探性的攻擊過後,秦貴妃下令加大攻擊力度,那慘烈的廝殺、染滿鮮血的城牆戰場,讓李小民不忍再看,轉過頭去暗自咬牙,嘆息自己終究還沒有練到臉厚心黑,對於這樣普通的戰鬥已經難以忍睹,只有多經歷過一些殘酷的戰鬥,才能練到歷史上各代名將那樣視人命如草芥的地步。
經過一天的苦戰,秦貴妃終於下令鳴金收兵,率軍回營。
大營中,美貌英武的女將端坐在帥位之上,面沉似水,環顧着下面的各營將領,沉聲道:“今天的戰鬥,你們都看到了。按這樣的攻城方法,我們要多久才能攻下城池?敵人的援軍過幾日便能趕到,我們必須得加大攻城的力度,纔有希望在敵軍趕來之前,攻下永州,立一不敗之地。”
坐在旁邊的副帥李小民一聽還要拼命攻城,不知要死多少人,想起今天看到的流血死亡,便覺喉嚨發乾,站起來拱手苦笑道:“元帥,據末將看,此城城高牆厚,而且裡面有七萬守兵,與我軍相差無幾。這樣看起來,想要迅速攻下此城,恐怕不可能。不如我們圍城打援,只要消滅了賊兵的援軍,還怕城中的賊軍不軍心大亂,早日歸降麼?”
秦貴妃柳眉微挑,瞪了他一眼,好氣又好笑地道:“那洪三娘久經戰陣,跟着宋大江做草寇多年,與朝廷大軍也交手多次,哪會這麼輕易便中了你圍城打援的圈套!若讓他們趕來,裡外夾擊,我軍便立即處於不利地位,反倒是要固守大營,等待援軍了!宜福,你來說說看,對當前的局勢,有什麼看法?”
站在衆將官前面的一個年約三十的青年將領聞言出列,拱手恭敬地道:“是,姑姑。據侄兒看,城中賊寇雖多,但大多都是新招來的流民,未經戰陣,今天一攻城,他們已心慌了,只要加大攻城力度,敵軍必然會露出破綻。據侄兒之見,不如圍三缺一,放出一條道路給城中賊兵逃走,他們必然心無戰意,不多時便要逃出城去,那時我們攔路截殺,可操必勝。”
李小民在一旁打量着這位新來的大將秦宜福,見他身材魁梧,虎背熊腰,一副雄糾糾的模樣,果然不愧是秦貴妃長兄的兒子,將門虎子,自有旁人不能企及的威勢,不由暗暗點頭。
秦宜福本是大唐南部一城的守將,聽說姑姑率軍出征,連忙率一萬兵前來支援,在秦貴妃帳下聽令。聽說了李小民的功績,欽佩之下,也不願落在他後面,因此大聲請戰道:“請姑姑讓侄兒攻打一門,侄兒定然攻下永州城,爲姑母分憂!”
秦貴妃含笑點頭,爲這侄兒的一片孝心欣慰不已。
看着她美麗臉上的欣慰笑容,李小民心頭一熱,爲逗她高興,忙上前將自己想到的計策說了出來:“啓稟元帥,既然城中賊兵軍心不穩,我們不如每天夜裡向城中射出勸降文書,道是隻誅首惡,脅從者若肯投降,可以赦免。那時賊兵爲了活命,兵無戰心,我軍可更容易地攻下城池。”
秦貴妃含笑看着李小民,微笑道:“此計甚好。小民子,你既是我軍副帥,前次立下大功,現在也當爲國分憂。你與宜福便各率二萬軍馬,圍住東門、西門強力攻打,我率本軍於北門攻擊,三門齊攻,只放南門與賊寇逃走。在這等強攻之下,賊軍必然潰逃,我軍勝券可期!”
這長身玉立的美貌女子站起身來,手按劍柄,臉上現出興奮的神彩,沉聲道:“衆位將軍,請同心合力,共擊賊軍!”
衆將躬身領命,心中熱血澎湃,爲自己能參與這場必勝的大戰激動不已。其中只有一位小將軍心中發愁,爲自己不得不親自率軍進行慘烈的廝殺而暗自哀嘆。
永州城下,大軍團團圍困,於三門強行攻打。城上的士兵看着城外朝廷大軍的威勢,盡皆臉上變色,恐懼不已。
城頭上,戰況慘烈。林魁據於城中,聽着各處傳來的傷亡報告,臉上青紅不定,咬牙苦思。
圍三闕一的戰術,他也知道。因此朝廷大軍雖然留了一條活路,他卻是死也不敢去走。何況失了永州,若被洪三娘抓住,又是一條罪名。山寨中各位頭領與自己面和心不和的不在少數,他們在裡面使起壞來,自己說不定會被洪三娘綁赴法場,開刀問斬,以治自己敗陣之罪。
東門、北門傳來的傷亡報告,讓林魁心驚不已。尤其是東門,據說那秦氏長孫秦宜福端的是一員悍將,居然赤裸上身,親冒矢石參與攻城。他部下士兵見主將如此勇悍,自然拼命跟從,城上打得是熱火朝天,死傷無數。東門守將不斷髮來求援報告,苦苦哀求,道是若無援兵,只怕便要守不住了。
北門的情況也好不了多少,秦家出的那位貴妃親自率軍攻打,指揮井井有條,士兵們也肯於聽命,北門的守兵面對着潮水般的一波波痛擊,也是疲於應付,傷亡比之東門,少不了多少。
與此相比,西門就平靜得令人吃驚。據傳令兵來報,那個太監副帥,只是命令部下搖旗吶喊,虛張聲勢,卻不真的用心攻城。不過他部下造攻城器械的勁頭倒是十足,連夜造了幾百上千輛尖頭木驢車,一直通到護城河邊,不停地向裡面填土,已經快把西面的護城河整個填平了。
一想起那個太監,林魁不由微皺眉頭。從前面的逃兵發回的消息來看,那太監武藝超羣,絕非庸手。只是指揮方面,還未見得有什麼出奇之處。難道說,是那太監初臨戰陣,不習攻城,所以只出工不出力,先行試探,以後再奮力一擊麼?
雖然擔心太監副帥是在麻痹自己,可是東門守將送來的求援書信越來越急,林魁一咬牙,便將城中的預備隊向東門派出去,不管怎麼樣,先擋住了東門的猛將悍卒再說。
深夜,李小民站在城外,遙望城池,臉色凝重,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城外的護城河,已經被徹底填平。就算自己派出騎兵,一直衝到城下都沒什麼關係。
此時已經是四更時分,城上的守兵大概已經睡熟了。今天實在是苦了他們了,就在快三更時,衆軍剛回營睡得舒服,突然聽到城外只吶喊聲狂起,嚇得一整天無所事事的守兵慌忙回到城頭,準備迎接敵人的真正的猛攻,想不到他們還是乾打雷不下雨,只是大喊着不讓城上守軍睡覺,鬧了大半個時辰,才收軍回去,讓城上守兵滿腹怨恨,悵然下城休息去了。
守軍沒有睡好,城外李小民部下二萬軍兵卻已是養足了精神,遠遠躲在軍營中,列隊準備,隨時都可以出營攻城。
今天白天,李小民雖然在城下派士兵喊得兇狠,大部分士兵卻在遠方的營寨中,埋頭睡得舒舒服服。睡醒了吃,吃完了接着睡,便是度假,也從未有這麼舒服過。
在城下搖旗吶喊的士兵,也是一個時辰一個輪換,回去吃飯睡覺。一天裡,大半時間都在睡覺,到了夜裡,再睡不着,便從最遠處睡覺的營寨,來到城下近處的營中,準備夜裡的突襲行動。
城頭上的守兵,雖然不敢怠慢,但是外面黑夜漫漫,自然看不到敵營中的動向。而且經歷了剛纔那一嚇,已經被“狼來了”的喊聲弄得麻木,雖然還在盯着外面的動靜,卻也是不大上心了。
一個守兵在城頭上走得疲倦,靠在城牆邊,正要休息一下,忽然聽得後面有一聲悶哼,似是跟自己一同巡邏的同伴發出來的,不由心中一驚,回頭看去,卻驚恐地看到,一張猙獰鬼面,就在自己面前,咧開大嘴,惡狠狠地獰笑!
守兵心膽俱裂,張開嘴,正要大聲慘嚎,忽然頭上厲風襲來,一柄靈力凝聚成的巨錘,重重砸在他的頭上,將他的頭顱,砸成了無數碎片!
與此同時,在城上守兵們暫時休息的營帳中,發出了陣陣輕響。兇猛的靈刀狠狠地劈在熟睡的守兵咽喉之上,將他們的慘叫聲扼殺於腹中。夜色中,依然是一片寧靜,只有靈刀掠過頸部的嗤嗤聲,在黑暗中輕輕迴盪。
爲了不讓自己的實力暴露在衆人之前,並且儘量少地打擾鬼衛們靈力修煉,李小民這一次,只帶了一百鬼衛,而且還不能讓他們露出真實身份。現在,這上百鬼衛,正在西門內,對靠近西城門的房屋,進行殘酷的屠戮。那些熟睡中的士兵,尚未清醒,便已被靈刀砍殺,無聲無息地做了糊塗鬼。
城外的士兵們,遠遠地焦急等待。直到李副帥打了個手勢,悄悄地帶着三千精兵,腳底和馬蹄都綁着麻布、棉花,悄無聲息走到城門前,仍然沒有看到城上的士兵發出任何一聲示警的吶喊。
心驚膽戰的士兵們,警惕地仰面望着城頭,那裡,依然是黑沉沉的一片,守兵們象是都睡死了一樣,絲毫沒有發現這支趁夜接近的部隊。
一陣吱吱呀呀的聲音緩緩響起,吊橋慢慢地放了下來。李小民跨上戰馬,回身向驚疑不已的士兵們一揮手,率軍踏上吊橋,悄悄地向毫無設防的永州城中行去。
三千精兵,迅速控制住了西城門。城頭上,到處都是死亡的守兵屍體。有些守兵的臉上一片茫然,有些守兵臉上的表情卻是恐懼至極,象是看到了什麼可怕的事物。
三千士兵,在大批錢糧賞賜之下,現在都已經是李小民的心腹,按照他事前的吩咐,對這一切都視而不見,而且事後還要迅速忘掉今天看見的事情,不去管那些屍體,只管守住城牆,隨時準備應付敵軍的反撲。
一萬五千士兵,在各營將官的帶領之下,小心翼翼地通過吊橋,跨入四敞大開的城門,逼向遠處敵軍居住的房屋。
李小民騎着白馬,走在軍隊的最前面。根據鬼衛們用傳心術傳來的消息,他已經知道,敵軍被屠盡的區域,就要走出去了。
他打着手勢,將幾名得力的將官召到身邊,小聲地命令他們按照計劃,對各處房屋中居住的賊兵進行屠殺,儘量不要發出聲音,越晚驚動賊兵越好。
而他自己,帶上軍中所有的騎兵,共計八百鐵騎,揮槍前指,沉聲道:“衆騎兵聽了,隨我衝上去,宰了林魁,人人皆有封賞!”
衆騎兵已經睡足了一整天,精神抖擻,此刻都聚精會神,跟着他悄悄地奔馳起來,向城市中心馳去。
在街道上,一隊巡邏兵挺槍走過,恰好迎上這支軍隊。爲守的賊將看着迎面馳來的團團黑影,雖然在黑暗中看不出他們身上的盔甲樣式,卻也覺得事情不對,不由大聲呼喝道:“你們是什麼人,哪位將軍的手下?”
李小民冷冷一笑,在馬上張弓搭箭,嗖地一聲,便將利箭射出。那爲首的賊將只看到一點寒光撲面而來,還未及叫喊,便已聽”噗”地一聲,利箭狠狠扎進他的咽喉,直達後頸,沉重的衝力將他整個人撞下馬去,倒地身亡。
後面的士兵未曾見到什麼,便見將軍一頭撞下馬死了,不由驚慌呼喊,上前準備救治將軍。
馬蹄聲狂暴涌來,黑暗之中,一名白袍將軍手執亮銀槍,滿目殺氣,如閃電般飛馳到近前,狠狠一槍,將最近的一名巡邏兵挑飛到空中,用力一甩,將他的屍身擲出數丈,鮮血自那人的胸膛狂噴而出,灑在後面的同伴身上。
一衆巡邏兵,盡都大聲驚呼起來。一時“敵襲”之聲,震響在街道之上。
呼聲初起,便見大批騎兵如暗夜魔君,狂馳而來,手中鋼刀寒光閃閃,兇狠地斬在巡邏兵的頭上、臉上,慘叫聲震天響起,整隊巡邏兵,在轉瞬之間,便被屠殺得一乾二淨,橫屍街中。
既然已經露了行藏,李小民便不再掩蓋自己的蹤跡,揮動剛挑殺了數名敵兵的血腥長槍,放聲嘶吼道:“跟我上,殺光所有的賊兵!”
被鮮血激發了兇性的騎兵們,同聲嘶喊,狠命鞭打着戰馬,沿着長街,向前方疾馳而去。
被慘叫聲、廝殺聲驚醒的賊兵,紛紛趕來,攔在大路之上,雖然是衣甲不整,但刀槍在手,亦有一股讓人難以輕視的氣勢。
李小民卻是不管不顧,催馬疾衝,揮槍狂刺,槍尖總是在一個難以想象的角度刺來,破開敵人的防禦,直取要害。擋在他面前的敵兵賊將,無人能擋住他神出鬼沒的槍勢,紛紛慘叫倒下,被後面馳來的大隊騎兵踩得骨肉成泥。
整支軍隊,便似無可抵擋的鋼鐵洪流,在大街上瘋狂奔馳。任何敢於站在他們面前的敵人,都在他們兇猛的長槍、鋼刀攻擊之下,血染當場,成爲了他們通往勝利道路之上的墊腳石。
林魁在房裡,總是睡得不踏實。雖然身邊有幾個從當地富戶中搶來的美貌女子同牀相陪,他卻總有點膽戰心驚,不時會睜開眼睛,看看外面黑暗的夜色,側耳傾聽,是否有廝殺之聲。
終於,在黑暗的房屋外面,傳來了喊殺慘叫之聲,兵刃撞擊的轟響,與戰馬狂奔的蹄聲混雜在一處,直向林魁的耳朵裡面灌了進來。
林魁驟然驚醒,驚慌地擡起頭,仔細聽了一陣,確定這不是自己疑心生暗鬼,慌忙披衣起牀,也不管牀上嚇得哭泣縮成一團的幾個女子,只顧起身拿刀,連甲冑也顧不上穿,便大步向外面跑過去。
剛出了臥室門,便覺腦後一陣寒風刺骨,狂涌而來。林魁暗叫不好,慌忙伏身閃避,只覺寒氣森森,自頭頂一掠而過,頭上的頭髮,已被削了幾根下來。
林魁身子猛地前躥,回身迅猛拔出佩刀,滿臉兇相,惡狠狠地回頭凝視,要跟這膽敢偷襲自己的賊子,決一雌雄!
一看之下,他眼中微微錯愕。那人躲在黑暗之中,只有淡淡的黑影,勉強可以藉着外面傳來的微光看出他身上的甲冑破破爛爛,鮮血自滿身的傷口中流下,象是一個傷兵。
林魁雖然驚訝這人受了這麼多傷,怎麼還能不死,甚至還有餘力偷襲自己,卻也凜然不懼,揮刀怒吼道:“好狗東西,爺就是打悶棍偷襲人起家的,你還敢偷襲起爺爺來了!過來,讓爺爺一刀砍下你的腦袋,讓你知道爺的厲害!”
那黑影冷笑一聲,大步衝過來,伸出脖子,象是讓他砍的樣子。
林魁一怔,想不到天下還有這麼聽話的敵人,可是看他的姿勢,正合心意,也不多想,揮刀便砍,寶刀帶着寒風,在那黑影的頸間,一掠而過,果然是大順軍中有名的快刀手,砍起腦袋來乾淨利落,毫不拖泥帶水。
林魁收刀冷笑,正要收刀入鞘,卻驚訝地發現,那人的腦袋並沒有如願掉在地上,反而自頸上擡起來,瞪着一雙流着鮮血的暴眼,獰惡地盯着他,被戰刀撕裂的嘴角,發出了恐怖的獰笑。
縱然是身經百戰,而且總在夜間偷襲路人搶劫爲生的林魁也不禁大驚失色,想起當年晚上加夜班時遇到的幾個鬼朋友,不由失聲大叫道:“你,你是鬼!”
寒風再度從身後襲來,這一次,驚魂未定的林魁沒有來得及躲開,被靈刀狠狠斬在脖頸上,身後那人的動作,就象他平日裡快刀斬人首級一樣兇狠,快速斬截,尤有過之。
斗大的頭顱帶着一股血箭沖天而起,在那張臉上,猶帶着驚疑恐懼,不敢置信的神色。
在他屍體後面,一個鬼衛漸漸浮現出身子,不屑地一腳將林魁的頭顱踢飛,向着面前的同伴道:“這種東西,到處都有,還跟他費什麼勁?”
先前那鬼衛嘻嘻一笑,也不辯白,只說:“主人快要趕到了,我們也該去迎接了吧?”
一縷飄緲的魂魄從林魁倒地的無頭屍身上飄了出來,看着面前兩個強大的鬼魂,那張大臉上的恐懼驚疑表情,與地面上亂滾的頭顱上的表情,別無二致。
先前的鬼衛冷笑着看了他一眼,揮動鬼拳,將他打飛到一旁,飛身出去,便要出門。
在後面,斬殺了林魁的鬼衛又瞪了同伴一眼,冷笑道:“老幺,你又忘了!主人說過,除惡務盡,斬草要除根,難道要這小鬼養成氣力來尋仇,或者是向陰山妖道告密不成?”
說着話,他撲上去,一把揪住滿面驚惶的新生鬼魂,狠狠一口咬在它的咽喉之上,三下兩下,便將這鬼魂塞進嘴中,啃食得乾乾淨淨。
吃完後,鬼衛抹抹嘴,意猶未盡地道:“雖然靈力太弱,不過在這些普通的小鬼裡面,已經算是不錯的了!”
永州城的城頭之上,大唐的旗號高高飄揚。據守在城上的士兵們個個紅光滿面,想着今天打了勝仗,晚上定然要大加犒賞三軍,口水忍不住流了出來。
原來的城守府已經改成了元帥府,秦貴妃站在正堂之上,俏面上滿是興奮欣喜的表情,用力拍着面前少年的肩,嬌豔紅脣中發出一陣爽朗的大笑,興奮地大聲道:“小民子,你果然沒讓我失望!早在聽說你虛張聲勢卻不攻城的時候,我就在想你又有什麼計劃。現在看來,你果然是詭計多端,朝中少有的智將!”
也難怪她這麼興奮,昨天夜裡,副帥李小民率軍突襲,從已經鬆懈下來的賊兵手中奪了西門,兩萬大軍突入城中,大肆砍殺着剛剛驚醒的賊兵,一直攻到永州城的中央,由副帥李小民親手斬了賊將林魁的頭顱。
林魁戰死的消息一傳開,賊衆軍心大亂,不戰而潰,在黑夜中亂作一團,被早有準備的兩萬大軍斬殺無數。
見城中火光沖天,另兩處城門外,兩位主將也都驚醒,緊接着便收到了副帥李小民的緊急戰報,道是已經攻破城門,請二位元帥、將軍加緊攻城。
二人見信大喜,立即提兵攻城,果然城中賊兵早失戰意,城門一攻而下。
秦貴妃拍馬揮刀,親率大軍衝進城中,卻見賊兵正在四散潰逃,再無完整的防禦。大批賊兵按照秦貴妃事先的安排,逃出南門,卻被埋伏在路上的朝廷軍隊突出攻擊,斬首無數,餘下的也大半降順,做了俘虜。
亂哄哄地殺了一夜,到天明時,大局已定。賊軍七萬人,被斬首二萬餘,俘虜三萬餘,剩下的也都潰逃無蹤,而朝廷軍隊的損傷相比下卻很下,而且大半是在白天攻城時的損失,此戰攻克永州,可稱大捷。
現在,秦貴妃正在揮動玉掌,猛拍李小民這位愛將的瘦弱肩膀,也不管他比自己還要矮,小小的肩膀受不受不得自己玉掌猛擊。
李小民苦笑着,拱手謙謝,只道是託了娘娘洪福,才能一舉攻下敵城,此戰當然是娘娘的功勞最大,而他不過是娘娘的一個馬前卒罷了。
秦貴妃見他不居功自傲,心下更是歡喜,將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大笑道:“小民子,你立了這麼大功勞,我一定上報陛下,爲你加功請賞!”
李小民陪着笑,一雙賊眼卻在偷看她惹火玉體,只覺高聳酥胸在面前晃來晃去,甚是惹眼,不由暗忖:“李漁的賞賜,有誰稀罕?若真要賞,把你自己賞給我得了!”
秦宜福在一旁看得眼熱,想想這小太監初次出戰,便立了如此大功,將來前程不可限量,不由暗生結納之意。對於他的聰明和勇猛,也不禁暗自佩服,暗下決心,將來自己一定也要多立功勞,不可讓秦氏的名頭,在自己這一代弱了下去。
各營將官,看着李小民被貴妃玉手拍在肩上,時而撫摸頭部,如此親熱恩寵,天下少有,都不禁眼紅,羨慕不已。已經有老成些的將官開始捉摸是不是要託人說媒,將自己的女兒嫁給這位前途無量的少年才俊,卻又忽然想起,這位副帥是太監之身,不由心中暗歎,縱然他才華橫溢,武藝超羣,卻終究只是一個太監,將來成不了什麼大氣候的。
大道上,塵土飛揚,一支數萬人的軍隊,正在中速行軍,向北方推進。隊伍中旗幟紛亂,士兵穿着各種雜色衣裳,走起來也不甚整齊,看起來象是一支臨時拼湊起來的軍隊。
這支軍隊的領袖,卻是一個看上去年約二十餘歲的女子,一身淡紅色勁裝,外穿深紅皮甲,頭戴金冠,上插雉雞翎,長着一張瓜子臉,相貌頗美,只是眼神中,微帶一絲兇狠,正是巨山匪首宋大江的遺孀,江南一帶有名的女將紅娘子洪三娘。
她本是江湖賣藝女子,刀法精熟,又生得美貌,十幾年前跟了宋大江,上巨山做了一個壓寨夫人,也曾率軍洗盪村坊,殺人無算,遠近之處,赫赫有名,無人不知巨山好漢宋大江,有這麼一個美貌能幹的壓寨夫人。
洪三娘勒馬站在道旁,回頭看着自己部下的軍隊,心下暗歎。雖然自己部下號稱十萬大軍,可是實際上,總人數不過七八萬,十萬之名,不過是拿出來唬人的。若論起戰鬥力,更是差勁,哪裡及得上自己山寨中原來那些久經戰陣的嘍羅們。也只有寄希望於朝廷大軍也是久疏訓練,未必能強過自己這些雜兵了。
雖然帶着這麼一支兵,戰鬥力遠不如自己希望的那麼好,可是洪三娘也是無可奈何。永州城的林魁,到底還是名義是服從自己的領導,若自己能帶兵解了永州之圍,自己在大順軍中的地位,當可得到穩固。
“只可惜,我沒有兒子……”想到此處,洪三娘不由搖了搖頭,心下黯然。
宋大江沒有留下一個兒子,是所有山寨首領的遺憾。若非如此,他們何至於爲了搶一個主導之位,拼得頭破血流,徒讓朝廷佔了便宜?
洪三娘正在黯然想着,忽然聽得後面馬蹄聲響,一騎小紅馬飛馳而來,馬上坐着一名少女,脣紅齒白,清秀美貌,兩顆小虎牙,從笑嘻嘻的小嘴中露了出來,顯得俏皮可愛。
紅馬馳到洪三娘身邊,那少女抱住洪三孃的胳膊,笑嘻嘻地道:“娘,你在想什麼?”
洪三娘勉強笑道:“沒想什麼。你怎麼不在後隊呆着,又跑到這裡來做什麼?”
她的女兒宋惜惜噘起小嘴,嬌聲道:“後面都是些老兵,一個個又髒又臭的,有什麼意思!還是跟娘呆在一起,舒服得多!”
洪三娘搖頭道:“在前面危險,你還是到後面壓陣去吧。”
宋惜惜皺起了可愛的小鼻子,笑道:“現在在大路上,會有什麼危險。這一片地盤,不都是我們大順軍的地方嗎?”
洪三娘皺眉道:“按理說應該是這樣,附近不該有什麼官軍。只是我派出幾撥探馬,一直都不見有人來回報,所以心裡奇怪,擔心會出什麼事。”
宋惜惜笑道:“那還不簡單,他們不回來,說明沒有什麼事。若是有事,象他們那樣膽小怕死,還不早就跑了回來報信?”
洪三娘想想也是,自己派出的探馬人數衆多,就算真的有敵軍在前面截住,也不可能殺光所有的人,總該有人逃回來報信纔是。
這一支軍,繼續向前行進。
洪三娘忽然一擡頭,陡然看到前方高山峻嶺,山勢巍峨,不由暗自心驚,喝道:“再派出探馬,上前探路!”
幾騎馬自軍中馳出,飛馳而去,馳入山中大道。不多時,便見他們在山中打出旗號,顯示前面無有伏兵,可以放心進入。
洪三娘雖然心中疑惑,卻也只得隨着大軍向前行進。
大軍前鋒,漸漸深入山中,洪三娘舉目觀瞧,那些探馬已經馳入山嶺深處,只能遠遠看到些許背影,心中疑惑:“他們不回來報信,如此深入,倒是賣力得過份了些!”
再手打涼棚,向前眺望,卻見山嶺後面,有飛鳥驚起,惶聲鳴叫。洪三娘忽然一驚,大聲喝道:“軍兵都停下!前面有埋伏,不可再前進!”
大軍行進起來,一時半刻,哪裡止得住。那些士兵又都是不諳號令的,好久才停住腳步,轉頭向後方緩緩移動。
陡然間,一陣戰鼓隆隆響起,在前方,一支軍馬在山後衝殺而出,爲首的卻是一員女將,手執長柄大刀,身披戰甲,英武美貌,偏偏又帶着懾人的猛將之風,讓衆軍觀之膽寒。
那女將胯下戰馬,神駿已極,奔馳甚快,如風般率大批騎兵衝殺而來,仰天大笑道:“洪三娘,你已入我計中,還不下馬歸降!”
洪三娘又驚又怒,揮手拔出柳葉刀,厲聲嬌叱道:“衆將士,跟我退出去!”
她部下衆軍,本大都是新招來的兵丁,見中了埋伏,已經心慌,不待她再下命令,便已大步飛奔,直向山外逃去。
洪三娘領着女兒,拍馬飛馳,直向南方馳去。雖然心中也想和前方的女將交手,但本軍已落入埋伏,只有從速離開,方是上策。
陡然間,一支軍馬從前面斜刺裡衝出,將大順軍截爲兩段。那支軍人人剽悍,手執刀槍,攔路截殺賊兵,直殺得道路上屍體堆積,血流滿地。
洪三娘看得大怒,揮刀衝上去,厲叱道:“哪裡來的賊子,竟設下此毒計,暗害我軍!爲首的,給我滾出來!”
一員銀盔銀甲的小將舉槍刺翻面前的敵兵,拍馬迎上前來,看着這美貌英武的江湖女子,眼前一亮,再看到她身後那拍馬馳來的清秀俏麗少女,更是眼泛桃紅,臉上露出了神秘莫測的笑容,手中銀槍一擺,淡然微笑道:“洪三娘請了!小將不才,已經在此恭候多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