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生日,也是極尋常的一天。
接受了媽媽的祝福,還是一樣去上班。今天還有一臺大手術呢。
手術下午才做,她和張主任以及另一個同事一起,爲一位腦瘤患者切除腦瘤,原本以爲七八點鐘能做完,誰知打開,卻發現難度比預想得大,最後做完時已經十點多了。
手術結束的時候,她汗流浹背,差點沒站穩鈐。
媽媽早上說,讓她記得去吃頓好吃的,給自己煮碗長壽麪,她坐在椅子上擦着汗,此刻還沒吃晚飯的她完全沒有飢餓感,再美味的晚餐或者長壽麪都比不過將病人成功從手術室推出來更讓人喜悅。
換了衣服,跟每個人說再見,生日也好,節日也好,都是這麼過。
一個人回到宿舍,宿舍裡亮着燈,王易還沒睡。
她一進去,看見王易穿得整整齊齊的,一見她就上來拉她,“哎呀,你總算回來了!我一直等着你呢!”
她笑,“等我幹嘛?去吃烤串嗎?”有時候手術做得晚,回來餓了,就會和王易一起出去吃烤串。
“對啊!我今天八點才接生一個,晚飯還沒吃呢!眼看你也沒回來,猜想你一定還在手術,等着你呢!”王易加披了件外套,“現在晚上挺冷,你也再多穿一件,走!”
阮流箏其實很累了,但拗不過王易,“我才從手術室出來,先去衝個澡。”
王易雖然等急了,可也沒辦法,等她衝好澡回來,給她拿了件大衣,拉着她出去了。
醫院附近有好幾家飯館,其中有家不大,但是很乾淨,有飯菜,也烤串,她和王易常去。
王易和她並排走着,直接朝那家飯館去了,只是,飯館裡卻是一片漆黑。
“王姐,好像關門了啊!去別家店看看吧。”她四處打望,尋找別的店。
“不會吧?這麼早就關門了?”王易似乎不信,固執地往前走,“看看去!真關門了就把老闆叫起來!”
阮流箏沒辦法,只好跟着王易。
店裡果然不像在營業,阮流箏正想勸王易去別家,卻見店門被王易輕輕一推,開了。
“來了啊!”王易一聲大喊。
忽的,店裡有了微弱的燈光,同時,有人唱起了生日歌,這微光漸漸明亮,卻是有人推着生日蛋糕出來。
燭光裡,她一個個辨認着他們的模樣,一個也不曾錯過,全是醫療隊的同事,沒有他,當然,怎麼會有他?
可是,仍然很感動,原本以爲這個生日就這麼悄悄過去了,沒想到在這異鄉客地,王易他們會這麼暖心。
“你們……怎麼知道我生日?”她幾乎喜極而泣。
“你就別問這麼多了!開不開心?”王易把她推到蛋糕前,“來,許願吹蠟燭吧。”
“謝謝!”她感激地看着燭光下的每一張熟悉的笑臉,閉上眼睛,默默許了個願,正要吹蠟燭,王易拉住了她,“你許的什麼願?”
“啊?”許的願要說出來嗎?
有同事忽然笑道,“難道你許的世界和平?”
“……”其實還真差不多……
王易一拍她,“難道你沒許希望見到今晚的男主角?”
“男主角?”什麼意思啊?
王易拍了拍手,“有請今晚我們的重要嘉賓登場!”
大家讓開一條路,有人在燭光裡捧着一碗長壽麪而來。
王易笑,“男主角煮麪去了,所以遲到了一點點!”
她看着那含笑走來的人,早已經癡了,只覺一切都是在夢裡般不真實,他這樣一而再的驚喜,她的心臟,真有些承受不住了,悄悄捏了捏自己的大腿,果然不是夢……
“生日快樂,老婆。”終於走到了面前,一碗香噴噴的長壽麪呈現在她面前。
她擡頭看着他的眼睛,燭光映在他眸中,跳動着,燃燒着,她恍恍惚惚的,不知道怎樣被人推着和他一起吹了蠟燭,不知道他是如何在衆人“親一個親一個”的起鬨聲中吻了她的臉,不知道是怎樣被他半抱着坐在了餐桌邊,更不知道,是怎樣被他一根一根把那碗長壽麪喂完。
只覺得眼前的一切都跟夢境一樣,所有人、所有聲音都離他很遙遠,只有他,只有他的笑容、他的眼睛,近在眼前。
直到他認真地問她,“好不好吃?”她仍然是恍惚的,傻乎乎地看着他笑,不會回答。
他被她的樣子逗笑了,摸摸她的頭髮。
吃飯的時候,大家都敬他酒,他看起來很開心的樣子,破天荒地竟然飲了,好在第二天都是要上班的,所以也都沒敢多喝,淺淺地點到即止了,但是,空氣裡卻多了酒香,每一顆分子裡都是,薰得人醉醺醺的,她愈加恍惚了。
最後,回宿舍了,安靜了,她才猛然間恍悟,宿舍裡只有他和她。
“王易呢?”這算是她今晚第一句清醒的話了。
可他眼裡卻染了酒色,濃濃地凝視着她,在她額頭一吻,“她今天真的去值班了。”
“你好意思……”她戳了戳他,想着明天會不會被王易打趣啊?
大概他是喝了酒的緣故,愈加大膽而沒臉皮,“我自己老婆,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說着,便將她抱了起來。
她覺得他今天真的很粗暴,不知是不是也是因爲酒精的摧花作用,感覺自己真的被他撞碎了……
極盡纏綿後,恍惚了一晚的她,倒是清醒了不少,體內還有未曾散去的餘韻在躁動,她四肢綿軟地被他抱在懷裡,周遭全是酒香混着他的氣息,再不能稀裡糊塗又睡着了,否則又會跟上次一樣,還沒看清他的樣子就分開了。
她擡頭看着他的眼睛,情、欲釋放後的黑瞳裡如同蒙了一層霧。手指輕輕戳着他胸膛,“你什麼時候來的?”
她手術做到十點才結束,他等了多久了?
“差不多吃了午飯開車過來的,大概六點左右到的吧。”他抓住她的手指,不讓她再戳,卻忍不住在她脣瓣上輕輕咬了一口。
“你等了那麼久……”心裡疼了一下。
“不久啊!正好跟飯店師傅學煮麪。”
“那碗麪是你煮的?”她隱約想起,好像王易的確說過這麼一句。
“是啊,生平第一次下廚,難爲你全吃光了。”他笑。
其實那碗麪味道到底怎麼樣,她已經不記得了,只記得他喂她吃麪時的眼睛,很亮很亮。
“我以爲……你忘記了……”她低聲說,脣角的喜悅卻悄悄上浮。
“我怎麼敢忘記?”他眼裡多了些內容,“這幾年,每年都記得。”
“……”是嗎?這下她可驚訝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了,“流箏,我手機有提醒啊!”
是的啊……她不知該作何反應了。
“抱歉流箏,我知道你不喜歡我這樣,可是,這好像成了我的習慣了,每年那些特定的日子,手機提醒都會準時響,或者說,我的確有些依賴手機。”他說着探出了身體。
光裸的上身,她看見他修長的背,緊緻的腰,再往下,半個臀的圓弧。
一看,再看,忍不住多看幾眼,最終還是提醒他,“你幹什麼呀?小心着涼。”
他從牀那頭取了件東西過來,才又躺回她身邊,“這個是給你的,去年你生日的時候買的,可是……沒敢給你。”
她打開一看,是一個鉑金手鐲,內圈還刻了她的名字和去年她生日的時間。
“爲什麼不敢?”她把手鐲給他,示意他給自己戴上。
“我……”他遲疑了一下,“我怕你不要我了……”
她一怔,這句話裡有多少卑微?她彷彿看見了很多年前那個在操場上唱着歌求着某個女孩don‘t/let/me/down的驕傲少年……
手腕上鐲子搭扣輕輕一響,合上了,剛剛好圍着她的手腕,鉑金的光澤與她瑩白的肌膚交相輝映,相得益彰,無論是鐲子還是手腕都顯得精緻無比。忽然覺得,手機提不提醒的,沒那麼重要了,也是因爲記掛着,因爲重要,纔會把那些日子放進備忘錄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