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寧至謙說的老兵基金,把這事兒也說了,讓朱雨晨放心。
“放心!哥哥姐姐們的事我怎麼不放心呢?”朱雨晨笑着說,“幫我謝謝哥哥,他費心了。”
沈夫人卻不知道這事,詫異地問,“什麼老兵基金?洽”
阮流箏不知道該不該說,朱雨晨自己卻坦坦蕩蕩地回答,“媽,我……當時怕自己進了手術室就出不來了,把積蓄交給醫生哥哥,請他幫我成立一個老兵基金……鈐”
說完又調皮地吐吐舌頭,“媽,您放心,我還有點錢的,可以孝順您。”
沈夫人含笑撫摸着她蒼白的臉,“你這孩子,我還稀罕你那點錢?我在想啊,如果你爸爸現在是正常的,知道兒媳婦做了這麼有意義的事,不知道多驕傲呢!”
阮流箏看着沈夫人含淚的眼睛和朱雨晨誇張到近乎扭曲的笑容,心裡痠疼不已。
最怕便是看見病人這樣的表情,爲寬慰身邊人強作的堅強,小雨,可以不要這麼笑了嗎?適當的時候哭一哭好不好?
科室裡沒有來電話,她便一直陪着朱雨晨,直到幫着沈夫人把朱雨晨送上沈家的車,觸摸間,覺得朱雨晨已經枯瘦如柴了,衣服穿在她身上寬大得不像話,整個人紙片一般,隨時會別風吹走。
她莫名想到了四個字:油幹燈枯。
她恨這四個字!
她更恨自己想到了這四個字!
不!小雨不是油幹燈枯的燈草!她是晨曦中的梔子花,白皙,清新,芬芳!
她一定能戰勝病魔!挺過這一關!一定能和沈歸白頭到老!
關車門之前,朱雨晨枯瘦的手指握着她的,輕聲說,“再見,姐姐。 ”
阮流箏搖頭,“不說再見,不和醫生說再見!”
“你不是醫生!是姐姐呀!”朱雨晨笑道,揮揮手,車門關上。
她看着沈家的車離去,悵然回了科室。
“看過了?怎麼樣?”寧至謙問她。
“說了。”她無精打采地說。
他無奈地看着她,“你以爲我問你什麼?”
她以爲他說老兵基金的事,拍了拍額頭,“我糊塗了。”說完嘆了聲氣。
他摸摸她的頭。
“不知道哪裡有梔子花。”她小聲道。
他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科室裡電話響過,護士來叫他,“寧主任,電話。”
“56牀,剛新收的病人,你去看看。”他給她安排了一件事,讓她不用胡思亂想,自己去接電話了。
來電的人是副院長,“小寧,院長從美國發來一份傳真,你過來看下。”
“好。”他二話沒說,掛了電話,往行政樓而去。
中午,寧家。
溫宜收拾了一番,打算出門。
拎着包,剛到門口,門卻從外面開了,寧守正回來了。
她忍不住眼圈一紅,不過,很快調整了自己的情緒,恢復自如,如同沒看見寧守正,自他身邊擦肩而過,準備推開門。
“溫宜。”寧守正抓住她手臂。
溫宜淡淡的,“有事?”
寧守正怔了一會兒,“你去哪?”
“出去有點事。”繼續淡淡的語氣。
寧守正卻抓着她的手沒放。
“有話快說,別耽擱了我的事。”溫宜皺眉。
寧守正僵持了一陣,什麼話都說不出來,最後放開了她的手,看着她走出家門,倒是衣着得體,只是看起來比前陣子瘦了些。
他無奈地往裡走,餐桌上午餐已做好,保姆叫他,“寧先生可以吃午餐了。”
“太太吃過了?”他見這菜並沒有動過的跡象。
“吃過了。”保姆回答。
“這是吃過的樣子?”他指指一點沒動的菜。
保姆忙道,“太太自從上次生病以後都是喝蔬菜粥,這些她沒吃。”
寧守正沒有再說話,上樓了。
溫宜出去了兩三個小時還沒回來,寧守正打她電話,她卻沒接,再打司機電話,倒是接了。
“太太在哪?”他問司機。
“啊?”司機懵了。
“我問你太太在哪?”
“我……我不知道啊……”司機吞吞吐吐地道。
“不知道?你沒跟太太一起?”寧守正提高了聲音。
“沒有啊!太太沒讓我送她,說自己開車。”
寧守正怒道,“我看你是不想幹了!”
“先生,我……”司機話沒說完,那邊電話就已經掛了。
司機有些慌,趕緊打溫宜的電話,可是也一直沒有接。
他鍥而不捨地打,終於接通,開口就問,“太太,您在哪?先生找您啊!”
“叫先生今天下午去接寧想,我有事。”
就這麼一句話,電話又掛了。
司機張着嘴,想說的話還沒能說出口。
只好再給寧守正回電話,把溫宜的話傳給他,結果又遭到寧守正一頓斥責,“打通了你還沒問到她在哪?”
司機啞口無言。
寧至謙下班回到家裡的時候是晚上七點多,見到的是這樣的情形,寧想一旁寫着字,寧守正黑着臉坐在客廳裡,一見他回來,寧想就怯生生就跑了過來,輕輕叫了聲,“爸爸。”
“怎麼了?”這情形一看就不對啊,“奶奶呢?”
寧想搖搖頭,“不知道,奶奶不見了,是爺爺來接我的。”
“……”他猛然想到了昨晚的談話,心中大震,不過不敢在寧想面前暴露出來,只鎮定地叫來保姆,“給寧想洗澡,洗完澡該睡覺了。”
“好。”保姆把寧想牽走。
“寧想,我出去接奶奶去,你在家乖一點。”他交代一句,立刻又往門外走。
“你去哪?”寧守正站起來,急問。
他往外的腳步頓了頓,壓低聲音,抑制住憤懣,“我媽昨晚說,世上沒什麼她可以牽掛的了。”
“……”寧守正大駭。
父子倆幾乎是同時衝向門外,各自上了車,各自分頭漫無目的地開始尋找。
寧至謙找到快半夜了,也沒找到人,電話聯繫,溫宜那邊已經關機了。
家裡的電話,他也打了無數次,保姆一次次地告訴他,沒回來……
他再次拿起了手機,再次往家裡撥電話,這一次,他還沒說話,保姆一接就道,“寧醫生,太太回來了。”
“……”他長長地舒了口氣,開車往回趕。
回到家裡,寧守正還沒回來,大概也沒人告訴他人已經回來了,他徑直去了溫宜房間,門關着,他敲了敲門,“媽,是我,睡了嗎?”
門開了,溫宜妝還沒卸,想來也是剛回來不久。
“媽,您上哪去了,急死我們了。”他站在門口問。
溫宜在梳妝鏡前坐下,拆頭髮,“沒上哪啊,去把小想接回來了。”
“那用得着去這麼久?”
溫宜輕道,“跟幾個朋友約着打了會牌。”
他一顆心徹底落了地,能打打牌消遣一下也是好的,幾個女人還能說說話,比悶在家裡強,“打您電話您倒是接一下啊。”
“輸了錢,哪有心情接電話?”
“……”他失笑,這自然是藉口,不過,人回來就行了,“那您休息吧,我就不打擾您了。”
“去吧,你也早點睡。”溫宜道。
寧守正比寧至謙後回來半個小時,也知曉了溫宜已經回家的消息,所以回家就直奔房間,一開門,發現從裡面反鎖了。
他敲了敲門,“溫宜。”
沒人迴應。
“溫宜?”還是沒應答。
他將門拍得咚咚響,“溫宜,我知道你沒睡!我在外面就看見你房間亮着燈!”
門終於從裡面打開,溫宜的確沒睡,斜了妝,放下了頭髮,臉色還是一樣的憔悴,和下午出門時判若兩人。
“還讓不讓人睡覺了?”她冷着臉問。
他手撐在門框上,呼了口氣,“嚇死我了。”
“我又不是女鬼?有什麼可怕的?”她嘲諷地一笑,“你怕人上來找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