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銘”二字入耳,屋裡的四人稍一思索,便開始了眼神交流,便在無聲無息中,已然確認全都不認識這號人。也就是說,這個叫文銘的不是他們的小弟。
但是,外面那十幾個拿着槍的守衛哪去了?即使有人敲門也該是那些守衛,而不是這個什麼文銘。
答案已經是明擺的了,外面的守衛全都被那個文銘的人解決掉了!
危機感簡直是爆炸式地擴散開來,原以爲運籌帷幄,只需悠閒地等待消息,轉眼之間,卻已經處於絕地!
對方既然能無聲無息地將十幾個持槍的守衛解決掉,對付他們四個只怕也不會有太大問題,他們四個加起來也纔有四把手槍。
然而,敲了一下門之後,外面的文銘竟然再也沒了動靜,只留下四人在靜默中緊張着。
二垛終於從躺椅上坐直了身體,毒蛇一般地看向了另外三人,語氣平靜地問道:“是誰?”
大炮、羅永強和張建忠的緊張程度一下就上升到了全新的檔次,因爲他們知道,二垛以這種語氣說話的時候,必然是會殺人的,只不過,這一次二垛的目標是他們三人中的一個。
來到此地的消息只有屋裡的四個人知道,而二垛是肯定不會自己害自己的,內奸就只能是他們三人中的一個。
張建忠先是看了看左邊的大炮,又看了看右邊的羅永強,卻發現兩人一點也沒有主動認罪的意思,只得直接向二垛道:“二哥,你要是不信我現在就可以殺了我。”
突然間遭到最信任的人背叛,沒有人知道二垛現在到底在想些什麼,心中又燃燒着怎樣的怒火。他那雙眼白已經有些發灰似乎不帶有絲毫感情的眼珠子盯向了張建忠的臉,一秒,兩秒,三秒……
多年來積威在一刻盡現無疑,張建忠額上的汗越來越多,身體甚至微微戰慄着,還哪藏得了一點秘密?
終於,二垛再次開了口,只是冷冰冰地拋出三個字:“不是你。”
張建忠身上壓力驟減,差點要軟倒在地,不過還是深吸一口氣快步到了二垛身邊,取出槍來,持槍的右手雖是自然下垂,眼睛卻是看向了大炮和羅永強的方向。
就算從大炮和羅永強的角度看,張建忠的嫌疑也非常小,這是因爲張建忠只是個保鏢,害死二垛對他沒有任何好處。
而現在,只剩下他們兩個了,內奸似乎也只能在他們兩人中間。
羅永強很害怕,但更多的是氣憤,他是看大炮不順眼,很想將大炮踩在腳下,成爲二垛手下的頭號大將,但是他的野心也僅此而已,他從沒想過要害二垛。二垛不僅是他多年的大哥,還是籠罩在他心頭的陰影,是虛懸在他脖子後的一把鐮刀,不管算計誰,他都不敢對二垛升起任何非份之念。其實,聰明如他,早已知道無論如何屋裡的四個人都不會有什麼好下場,包括那位被他敬畏如神明的人物。但是,他不敢算計二垛,大炮怎麼就敢?這一刻他已經百分之百地肯定那內奸就是大炮,所以這一刻他氣憤的不僅僅是大炮害他也被懷疑,還因爲他又一次被大炮比了下去!真是死也不讓人心淨啊,大炮簡直就是他天命裡的對頭,而且是永遠壓他一頭的對頭!只有親手結果了大炮才能稍解他心中之恨!
下一刻,羅永強已是“呼”一聲站了起來,指着大炮的鼻子厲聲道:“你這個白眼狼,老子今天就結果了你!”
不過羅永強到底還是記着張建忠拿着槍在一邊站着呢,所以雖是一副要和大炮拼命的模樣,卻並未掏出自己的槍來。
然而大炮的反應卻完全出乎了羅永強的預料,大炮依然坐在椅子上,一臉痛惜地看着他,非旦沒有展現他的大嗓門,反而緩緩搖着頭輕聲道:“強子啊強子,你只是丟了一批槍械罷了,二哥又沒怪罪你,我就算趁機給你使些絆子,也絕不會把你往死裡整,你怎麼能走這條路?到了現在你還要反咬我一口,垛子會信嗎?”
垛子,大炮這一刻竟敢直呼二垛的爲垛子,要知道,那可是他們年輕剛剛起步時才用的稱呼,那時候三人還相當稚嫩,也沒什麼尊卑之分,大概是他們記憶中最爲青澀最爲美好的階段了。可是,僅僅是兩年的功夫,二垛就表現出了遠超兩人的實力,從那以後,這世上再沒人叫二垛爲垛子。但是,這一刻大炮愣是叫出來了,而且似乎是完全不加思索就叫了出來。
要擱在平時,二垛肯定早就一眼瞪了過去,嚇得大炮大氣不敢出一聲,但是,這一次二垛卻沒有,他的目光一直盯在羅永強臉上。
羅永強簡直要瘋了,看大炮那架勢,不僅不承認,還要把那罪名嫁禍到他頭上!最最讓他受不了了的是,大炮好像真的要成功了,因爲二垛將所有的壓力都施加在了他身上!
“操!不是我!!!”
羅永強幾乎是用最大的力氣吼了出來,他這一句興許是對着老天爺吼的,也興許純粹是發泄,但是,在整個過程中他已是稍稍轉身,最後對着的卻是二垛。那感覺,就像是在對着二垛吼,像是不滿二垛的判斷。
然後便見躺椅上的二垛伸手入懷,取出一把大口徑銀白色手槍來,表情絲毫不變,對着羅永強就扣動了扳機。
“砰!砰!砰!”
槍聲大得簡直有點不像話,便在這槍聲裡,羅永強胸口連中三槍,然而只從外觀上看,哪裡像是中了子彈,倒像是有三枚微型炸彈在他胸腔裡炸開了!
羅永強雙腳像是釘在了地上,但是上半身卻不可抑止地向後倒去,最後直挺挺地砸在了地上,嘴裡不停地向外涌着血,雙眼幾乎要從眼眶中瞪了出來……
那一瞬間,大炮不由想起了兩個畫面。
第一個,是那張字條,那上面的第一句話便是“陳垛不是你殺的”,而這件事,知道確切答案的人其實只有他和二垛而已,連羅永強和張建忠都不知道!其實,也正是因爲二垛把殺了陳垛的功勞安在了他頭上,他的地位才由此隱隱比羅永強高了一頭,引起羅永強的嫉恨,兩人之間的明爭暗鬥急劇升級。
第二個,則是在那天夜裡,在已然完全折服於文銘的實力認同了文銘的分析後,文銘忽然問起,他最開始是如何稱呼二垛的。垛子,這個答案他也想了好一會纔回憶起來,而後便聽文銘在黑暗中說,將來二垛懷疑他和羅永強的時候,他不妨試着喊一聲垛子,最好能裝作下意識地喊出來的。
所以此刻,大炮雖說對二垛依然心存敬畏,但他最怕的人已經不是二垛,而是那個殺掉陳垛的真正凶手,鼓動他造反的文銘!他當時還聽文銘說了一些與二垛結仇的始末,到現在他都無法想象,當一個普通人完全爲報仇而活的時候,其危險性竟然能上升到連他都感到恐懼的程度。
羅永強完全沒了動靜,大炮皺着眉看了那屍體一眼,終於站了起來,壓低了聲音問道:“現在怎麼辦?”
二垛是個有決斷之人,現在再後悔相信羅永強已經晚了,心念電轉,已然定計,然後迅速吩咐下去。
屋外院子裡,文銘在絕對視野中將二垛三人的佈置看得一清二楚,雖然看不懂脣語,但是很容易就猜出了那三人的計劃。
這時候,就連他也不得不承認二垛是塊黑老大的料,如果沒有絕對視野,心急殺二垛,說不定真會着了二垛的道。便在這時,院外傳來了腳步聲,王豹四人竟是合力擡了一個大木樁子進了院門!
文銘低聲向俞立說了句話,然後俞立便鬆了手,由另外三人擡着木樁,直接撞向了屋門!
那木屋牆壁甚厚,而且連個窗戶都沒有,想突入進去最簡單的方法便是撞門,但是那門也超厚,所以只能用木樁來撞。
“砰!”
“嘩啦啦!”
王豹三人到底力量大,一撞之下,屋門被直接撞碎,碎片全都衝進了屋內。
火光下,只見略顯空曠的屋內,三個人倒在了血泊中,正對應了之前的三聲槍響。
唯一活着的人挺直了腰坐在了躺椅上,在火光中那張毒蛇般的臉依然沉靜,但是,他手裡的槍卻對準了他自己的腦袋……
站在門口,看着不遠處躺椅上的那個人,文銘真是感慨萬千,有太多的情緒需要發泄出去,不過到了最後他還是忍住了,只是微皺着眉問道:“你怎麼知道我非要親手殺你不可?”
這句,纔是他跟真正的二垛所說的第一句話,語氣中帶着些疑惑,但是卻足以體現出兩人之間誰纔是此地主宰!
就從現在開始還吧,二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