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失重的空間
“那個女孩不簡單。我感覺她知道很多事兒。”何院長站起身,送陳鬆出門。在門口,他低聲對陳鬆說。
陳鬆笑笑,沒有說話。短短時間裡,他經歷了由死而生,心中有一股說不出的感覺。
從陰暗的房間裡走出來,陳鬆大口的吸了一口氣,這鄉村的空氣雖然也一樣灼熱,但其中總透着一股淡淡的青草的芬芳。
“馬尾辮”臨出門時,仍然盯着何院長,要不是陳鬆拉着,她還不知要做出什麼事兒。女人的仇恨大多數時候比男人要持久,正如愛一樣,仇恨也會讓女人變傻。
“他究竟是什麼人?他爲什麼要這樣對我們?他爲什麼又放了我們?他有什麼目的?你們之間究竟談了些什麼?”“馬尾辮”漲紅着臉,沒好氣地拋出了一串問號。這一點也不象前兩天那個理智的女孩。看來,她的確是生氣了。只不過,她真正氣的地方,是她不知道陳鬆和何院長之間發生了什麼。這讓她感覺有些恐懼。
“何院長是其中一個守護人。”陳鬆含糊其辭地說,“他並不想殺我們,只是想搞清我們來的目的。我就告訴他了。”
“你都告訴他了?”“馬尾辮”有些疑問。
“是,都告訴他了。”陳鬆暗暗好笑,沒想到轉移話題如此之容易。但他明白,必須告訴“馬尾辮”一些什麼,否則,她還會再回到最初的話題,這也是女人的通病。她們可能比較容易拐到小道上,但方向卻會一直朝着最初的目標。這一點,比男人要強。“他不是我們的敵人。所以,他也告訴了我他知道的東西。”
“也不知道留一手。你真是很奇怪。”“馬尾辮”搖搖頭,氣慢慢地消下來。
“在我的包裡有幾頁紙,那就是張援朝的墓地裡藏的東西。”陳鬆把包從後座上拎過來,遞給“馬尾辮”。他並不想告訴她,關於自己的身份情況。
“這是什麼?”“馬尾辮”掏出一本燒焦的書和一個木製方塊。
“噢,木盒子是我爺爺留下來的。書是我從父親手裡得來的。”陳鬆看了一眼,簡單地說。
那個盒子彷彿一個完整的木塊,陳鬆想了很多辦法,都沒能打開。而那本殘書的書脊很硬,用鐵條裝訂而成,也許正是這樣,才使這本書只燒掉了外半部分,而靠近書脊的小半部分則保留了下來。這上面記着秘密麻麻的名字。要說它是一本家譜吧,上面除了姓陳的,還有姓楊的,姓朱的,姓張的。而且讓陳鬆感到驚奇的是,有幾個名字是他熟知的,比如,張雲聚,許峰。雖然不知道這本書是做什麼用的,但考慮到當晚父親陳春平所說的話,陳鬆推斷,這上面所有出現的人名,很象一個組織的聯絡名單,否則很難解釋的通。
“噢。這樣。”“馬尾辮”把玩了一番,悻悻地放到一邊,拿起張援朝那幾頁紙。
“如果他發現的東西說出去,那麼林家村的秘密可能會引起政府有關部門的關注,所以他們纔想殺掉張援朝。”“馬尾辮”點點頭,似乎明白了所有的東西。
陳鬆把車拐上外環。這時,手機響了起來。這突然的鈴聲讓思考的他們嚇了一跳。
陳鬆打開手機。這是啤酒?楊的電話。
“怎麼樣,有什麼發現?”陳鬆說。
“你所提供的幾個號碼都是神州行號碼,只能查出來是A城的,並不能具體到個人。而且,這幾個號碼已經無法接通了。”
“意料之中。要是我,也不會弄一個固定的號碼。”陳鬆平靜地說,“其他的事情怎麼樣?”
“基本上已經辦妥了。還有一個小問題沒解決。下午去搞定它。”啤酒?楊頓了頓,有些擔心地說,“我可是跟人家說的實打實,你那邊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放心,我今天的經歷再次確認了我的推斷。”陳鬆肯定地說,“你的效率夠高的。”
“好,還有什麼事嗎?”
“沒有了。我們等你最後確認的準確消息。”陳鬆掛上電話。
“楊哥查到了什麼?”
陳鬆搖搖頭。“幾個號碼全是神州行,查不到個人。”
“其他還有什麼?”“馬尾辮”追問。
“我們要炒作東城。”陳鬆笑着說。
“大朋短信,十一點,在夫淇河邊的‘東坡小居’見面,有事商量。”陳鬆看看錶,現在是十點一刻。
“馬尾辮”想追問他們下一步如何做時,陳鬆收到了這個短信。“我知道那個地方,我們現在過去?”
“好。”陳鬆把車拐到東昇街,向夫淇河方向開去。看來,王大朋已經有所收穫。
沿夫淇河邊上的公路往北,走到第一個路口,“東坡小居”就在橋北邊平臺上。這是一個仿古建築,二樓往河面上懸空突出了五六米。每到夏天晚上,河上的微風拂去炎熱的氣息,在此喝喝啤酒,啃點特色的東城特產——燒雞架子,也是別有一番風味和愜意。
陳鬆把車停在路邊,沿臺階走下去。這個地方,只有晚上人多,座位要提前預定。中午時分,店裡的客人並不多。陳鬆走上二樓,找了一個臨窗的座位坐下,要了二個燒雞架,二瓶冰鎮啤酒。
“你好象對這兒很熟?”“馬尾辮”坐下來,用手理了理頭髮,把目光從陳鬆臉上轉向窗外,享受着宜人的空氣。
“以前回東城採訪的時候,來過幾次。”陳鬆喝了一口啤酒,看看錶。王大朋應該很快就到了,現在差五分不到十一點。
“看來,大朋哥發現什麼了。”“馬尾辮”轉回頭。
“應該是。”陳鬆把一杯啤酒倒進嘴裡,涼意頓時充滿了全身。
王大朋準時到,一點兒也沒早,也沒完,就如腳上拴了個表一樣。
他坐下來,小聲說,“今天早上,小李已經把草海里的那三個人帶回來了。不過,嘴巴很硬,沒有一個開口說話。也就是九點多,小李帶他們到局裡也就一個小時多一點兒,我們局長就通知我抓錯人了,要我馬上放人。”
他拿起啤酒,也一下倒進嘴裡,然後用手擦擦嘴,“看來,這三個人與上面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他輕輕“哼”了一聲,似乎要擺脫胸中的無奈情緒,“我本想扣他們至少二十四小時,怎麼還問不出點蛛絲馬跡?唉。”
“你不會就爲這事而來吧?”陳鬆盯着他,“這情緒不太象我印象裡的王大朋。”
“當然。我想,這件事兒,你肯定感興趣。”王大朋把手中的杯子放下,“今天早上,小李抓了那三個人後,接到我的通知,再去處理吳秀玲的屍體。吳秀玲的屍體卻不見了。”
“不見了?”陳鬆大吃一驚。
“我也感到奇怪,照一般情理推測,兇手是不會再回到命案現場的。如果說,是另外一撥人所爲,那麼他們弄走她的屍體是爲了什麼?”
陳鬆搖搖頭。昨天晚上,他進入化肥廠尋找土龍龕,並不象他想象當中艱難。當他來到辦公樓時,有一個怪異的聲音——有點象啞巴想說話時發出的那種聲音,很輕很短——從樓上傳來。就是這個聲音,把他引到了吳秀玲的房間,而當他進入房間時,吳秀玲已經倒在地上死去了,進入暗室的門卻是開着的。
當時,陳鬆沒有時間去多想這其中的原因,他必須抓緊時間去尋找土龍龕。而在暗室的書架上,他很容易的發現了那道淺淺的燒痕,接着陳鬆破解了書架的秘密。
現在想來,這一切的確是有些太容易,似乎有人在引導着他,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
這些情況,昨天晚上,陳鬆已經告訴了啤酒?楊,他也想不出個原由。
而當陳鬆從屋子裡出來時,吳秀玲依然倒在那裡,一動不動。陳鬆從她身邊慢慢挪到門口,眼睛卻一直盯着她。
就在他轉身要出門時,他的餘光看到了她手中的黃花,那是“跳舞的少女”花辮。當時,陳鬆的腦子中還閃念了一下,她怎麼會握有這種花辮呢?
“你有發現什麼異常情況嗎?”
“一切都……。”王大朋想了一會兒,“有,有一點兒奇怪,不知你有沒有發現,她的面部表情很痛苦,這一點與其他人不太一樣。”
“其他人?”陳鬆強調說。
“燕子巷裡的吳姬,梅村男人。與前兩例相比,他們的共同點就是屍體上都有種淡淡的香味。但是前邊兩人面部表情都很安詳,似乎是在不經意間被人殺死,而且過程很短,人還沒有體驗到痛苦,就過去了。但是吳秀玲卻不是,她死前似乎很痛苦。”
“你說的都有種淡淡的香味是什麼意思?”陳鬆被他前邊的敘述引起了興趣。
“我正要說這一點。這也是我最不願相信的。”王大朋又喝一大杯啤酒,聲音有些顫抖,“他們都是中毒而死,他們身上都發現了那種細小的牙印,他們屍體周圍都有那種淡淡的香味,這種淡淡的香味就是‘跳舞的少女’花辮髮出的,這一切,都讓人感到非常恐懼。”
“這又能說明什麼?”“馬尾辮”插了一句。
王大朋轉向她,苦笑了一下,“我一直有種懷疑,只是沒有確信。也可能我內心一直排斥這樣的想法。但是,今天上午,我打電話詢問了一個生物教授。他是研究蛇的專家。”
“你是說……”陳鬆睜大了眼睛。
“不錯。那個教授告訴我,的確有一種小蛇,吸食‘跳舞的少女’花辮汁液爲生。雖然他並沒有見過,但書上曾有記載。”
“馬尾辮”驚恐的站起身,“你是說‘飛漂’?”
“也許。”王大朋狠狠地抽了一口煙。“但‘飛漂’即便存在,也不可能有目的的去殺人。”
“有人飼養它,並用它來殺人。”陳鬆倒吸一口氣。
王大朋把手中的煙掐掉,轉頭望着平靜的河水。對岸草地上坐着休閒的人們,孩子穿梭其中。無憂的童年啊。他心裡暗暗感嘆着。
良久,他轉過頭,看着陳鬆,苦笑了一下,“這種事不能再發生了。”
陳鬆點點頭。他揣摩着大朋的這句話,嘆了口氣說,“再給我一點兒時間,明天早上,我把知道的都告訴你。”
“楊崑山,他在A城調查出什麼了?”今天早上,王大朋收到啤酒?楊的電話,說他將返回A城調查。但並沒有告訴王大朋陳鬆的那個計劃。啤酒?楊和陳鬆都覺得,如果那個計劃能得以順利實施,還是不告訴王大朋爲好。因爲,王大朋是一個追逐者,而不是事端的製造者,而他們則要計劃製造一個事端。
“那個陌生女人的電話是神州行號碼,無法追查。”陳鬆言簡意賅,他並不想讓王大朋從言語中獲取更多的信息。對於王大朋,假話是騙不了他的,陳鬆只能採取這樣的手法。
“明天早上?”王大朋站起身準備離開。他知道,陳鬆嘴裡不會再吐露什麼東西。
“明天上午十點以前。”陳鬆略一遲疑改口道,他得留有餘地。
“好。”王大朋走出餐館門口,手在肩膀上面揮了揮,似乎在提醒陳鬆記住這個約定。
“你們信不過他?”待王大朋走遠,“馬尾辮”疑惑地問。
“不是信不過。大朋的身份和性格有些事兒不適合去做。”
“什麼意思?”
“王大朋絕不會爲了獲取事情的進展而去製造事端,他是事端的平息者。這一點兒,與他的身份有關。”
“還是不明白。”“馬尾辮”皺了皺眉頭。
“地方政府永遠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哪怕多出的這一事更有利於事件的最終解決。”陳鬆笑笑,伸手製止“馬尾辮”的繼續發問,“明哲保身的做法。因爲他們經常會去預見一個事件的政治風險,政治風險的有無是衡量他們解決不解決事情的根本,並不是對與錯。”
“馬尾辮”伸伸舌頭,“謬論!”
“走吧。今天下午,我們還要去拜訪一個人。”陳鬆起身去結賬。
“誰?”“馬尾辮”追問道。
陳鬆擺擺手,示意她在這裡不方便說。
“馬尾辮”點點頭,走到外面把車調過頭。
陳鬆坐到副駕駛,“這個人你應該知道。”
“我知道?”“馬尾辮”驚詫道。
“吳江。也就是吳秀玲的父親。原東城縣委書記。”
“他啊。”“馬尾辮”說,“我在檔案館歷屆工作人員名單中見過他,不過他早就退休了。”
“你知道他住在哪兒嗎?”
“今年春節,我跟着李館長去他家拜過年。好象就在東郊,對了,離我家不遠。”“馬尾辮”高興地說,把車拐到和平街。
陳鬆笑笑,他實在想不出“馬尾辮”爲什麼這樣高興,就因爲她能知道這個吳江的住址?也許,就這麼簡單。
“你們館長姓李?”陳鬆鬆鬆神經,漫不經心地問。
“嗯。叫什麼來着?”“馬尾辮”歪歪頭,似乎那個名字就在她嘴邊,卻不能脫口而出。
“沒事,我也就是隨口一問。”陳鬆不由地好笑。
“馬尾辮”沒有吱聲,安靜地開車。但陳鬆感覺,她的腦子中應該還在盤旋着她館長的名字。
“應該就是前邊那一棟房子,門口有棵梨樹的那棟。”“馬尾辮”指着斜臥在山坡上的一排房子。
這裡的確離“馬尾辮”家不遠。沿山坡下的路往東走,越過這些房子,再有不到一百米就是那片別墅區。
“馬尾辮”把車停在坡下。“我們走上去吧。”
離開馬路,往上的路是一條沙子路,不寬但很平整。“馬尾辮”指着梨樹下的大門說,“應該就是這裡了。”
陳鬆上去敲敲門,等着迴音。他估計老人年紀應該在七十多歲,所以使的勁也稍稍大了些。
這倒是一個不錯的養老之地,除了知了,沒有一絲聲音。這應該是一個怎麼樣的老人呢,陳鬆默默地想着。這是他多年形成的習慣,在去見某人之前,他會根據掌握的材料先構畫出一個形象,然後再與現實中的人物進行對比,這是一個挖掘人物細節的好辦法。
“啊哈。”“馬尾辮”突然大叫起來。
陳鬆嚇了一跳,不解地看着她。
“我們館長叫李旺山。”
陳鬆笑着搖搖頭。
“李旺山。”一個年輕的聲音在陳鬆背後響起。
陳鬆轉過頭。
這是一個很特別的老人。他的腦門光光的,只在兩隻耳朵上方殘存着一縷頭髮,黑黑的。他的臉甚至光滑的沒有一絲皺紋,他的眼睛也異常清澈,似乎能把你的心看透。至於他的聲音,你絕找不出一絲歲月的痕跡。
陳鬆撓撓頭,在他的設想中,老人應該是刻畫着明顯歷史記憶的。
“吳爺爺,您還記得我嗎?”“馬尾辮”蹦過去,搖着老人的手。
老人嘻嘻笑着,“你是跟着李旺山來的那個小丫頭吧?老了,記不住叫什麼名字了。”
老人把門完全拉開,“我以爲李旺山找我呢,原來是兩個小鬼頭。進來吧。”
院子很整潔,靠西邊牆有幾排黃瓜,幾壟西紅柿。黃瓜還挺嫩,頂着可愛的小黃花。西紅柿卻紅得耀眼。
陳鬆嚥了口唾沫。他從小對蔬菜有着說不清的愛好。陳鬆童年記憶有很大一部分是到處偷摘菜園裡的東西。他喜歡聞混雜着泥土氣息的蔬菜香味。現在都是大棚裡的東西了,口感味同嚼臘。
在南邊牆邊有一個葡萄架,架下一張桌子,幾個小竹椅,桌子上放着一套茶具。
老人在一張椅子上坐下,伸手招呼道,“你倆小鬼有口福,嚐嚐我新泡的茶。”
陳鬆在老人身邊坐下,端起小杯吸了一口,壓在舌頭下面轉了幾圈,香味充滿了整個口腔。
“好茶。”他不禁脫口道。
“噢,看來小鬼是行家。說說這是什麼茶。”老人眯縫着眼,打量着陳鬆。
陳鬆漲紅了臉,“我對茶葉的品種知道的不多。只分得清什麼季節的茶。”
“爺爺,這是什麼茶這麼好喝。”“馬尾辮”打了個圓場。
老人沒有理會,繼續看着陳鬆,“那也不錯,講講。”
“茶葉當中最好的應該是雨前茶。這種茶是用茶芽炒得,因此產量極少。雨前茶之所以好,一則是因爲茶樹沉澱了一個冬天,蘊藏的養份都集中在芽上了。二則茶最易吸收周邊東西的氣味,雨前茶極少見雨水,因此氣味相對純正。”陳鬆模糊的記着這些東西,他一邊說,一邊觀察老人的神色。
老人還是那個樣子,不爲所動。
“其次是九月份左右的茶,此時,秋高氣爽,日照充足而雨水相對少,雜草也過了旺盛的生長期,因此要好一些。最差的就是夏天的茶,一則雨水多,二則茶葉吸收了草的氣味,味道中經常含有青草氣。”陳鬆不敢再說下去了,“您的這個茶,我想應該是雨前茶。至於是什麼品種的,我真不知道了。”
“也有些道理。”老人拈拈光光的下巴,似乎那裡有一縷鬍子。他看看陳鬆,又看看“馬尾辮”,舉杯啜了一口茶,“我想,你們兩個小鬼也不是來與我老頭子談茶論道的。”他端起茶壺,給陳鬆和“馬尾辮”添滿,“說吧,有什麼事兒找我老頭子?”
“馬尾辮”看着陳鬆。
“那個傳說是真的嗎?”陳鬆覺得不用繞彎子。
“這個問題太大,我應該怎麼回答你呢。”老人長長的呼了一口氣,“應該說,我無法回答你。因爲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但您卻是守護者之一。”陳鬆點明他的身份。
“呵呵,那也是我一直想擺脫的身份。”老人笑了,“我一直沒想爲一個大家都看不到的東西困撓一生。”
“但您卻花了很大的力氣去完成守護的任務。甚至爲此搬遷了整個村,甚至爲此毀了政治前途。”陳鬆不依不饒。
“命數使然。即使沒有這個事兒,我也到點了。政治不是你能掌握的,而是由你的對手掌握的。”老人並不傷感。
陳鬆沉思了一會兒,“水龍珠是誰放上去的?爲什麼其它四顆珠子都在管大錘手裡?”
“是我放上的。”
“是您?”老人的聲音不大,卻足以讓陳鬆和“馬尾辮”震驚。
“當我的父親把水龍珠交給我時,我覺得這是一個很滑稽的事情。我想父親可能老糊塗了,所以一直沒當回事兒。直到我當上縣委書記,有一天,四個陌生人找到了我,一人給了我一顆珠子,說,他們的能力已經擔不起守護的任務了,今後就拜託我了。”老人說話的語氣很鎮定,似乎在講一個與他完全無關的故事。“當時,我根本不相信,也想驗證一下這個傳說到底是不是真的。然而,當我就把水龍珠放進火龍的眼睛,那條火龍遊到空中的時候,我相信了父親的話。也許,我真的不應該去試。於是,我把其它四顆珠子交給我的女婿管大錘,讓他妥善收藏,我畢竟太扎眼了。”
“那麼說,您相信這是真的了?”“馬尾辮”追問。
“如果你見了它,也會相信的。”
是啊,陳鬆心想,無法讓人不相信。
陳鬆心中已經隱隱地想到了一層關係,“管大錘是怎麼死的?”
“這我不知道。”老人憂傷浮上面容,一閃而過。
要是他知道女兒和外孫女也已經遇害,這種從容不知道還會不會保持在他的臉上。
“您爲什麼派女兒在楊家當傭人?”陳鬆問。
“這就是另一個故事了。”老人嘆口氣說,“對於我來講,我已經完全退出來了,不想再回到這個泥潭中去。”
“您真的能退出來嗎?”陳鬆有些不相信地問。
老人沉默不語,清澈的眼睛裡多了些複雜的東西。
“也許我們應該把這個迷揭開,否則,它將繼續奪去更多人的性命。”陳鬆輕輕地說,“沒有迷,就沒有一切的紛爭。也只有到那時,您才能真正的退出吧。”
“如果真是那樣,我們守護了那麼多年還有什麼意義?”老人自言自語道。
“守護的意義就在於東城的平安。而現在,這個迷已經不止一次擾亂着東城人的安靜生活,那麼請問,守護它還有什麼意義?”陳鬆嚴肅地指出這一點。
老人慢慢地啜着茶,似乎努力作一個決定。
“好吧。”老人放下茶杯,“你還想知道什麼?”
“守護者之所以存在,因爲有他的對立面。我想知道你剛剛說的另一個故事。”
“我只所以派女兒去楊家做傭人,是因爲楊浦峰正是七個奪寶人之一。”
“奪寶人?楊浦峰?”陳鬆驚道,這個楊浦峰正是他最好的朋友,啤酒?楊的父親。他們所有的同學,沒有人知道楊浦峰究竟是做什麼的,而啤酒?楊也從未提及。
人生就是這樣好玩。有些迷你不去刻意地找,有一天,它就會自動出現在你的眼前。
許館長的收藏室!
這是上一次楊浦峰出現的地方。
他耗費巨資建立“即將消失的記憶”展廳,並暗留收藏室,僅僅是因爲對古建築的感情嗎?陳鬆暗暗搖頭。
上次在博物館,陳鬆心存大量疑惑,只是因爲事件之間的有機聯繫還沒有出現。而現在,隨着事件的進展,各個環節貌似偶然出現的人物開始顯露出本來的意義,他們都是服務於同一個目的。
“知道這個地方的有四個人。”啤酒?楊曾經這樣介紹,那麼……那麼……陳鬆摸摸額頭上的冷汗。
啤酒?楊肯定是其中一個。也就是說,他參與到這件事要比陳鬆早得多。而陳鬆竟然把這麼重要的計劃交給啤酒?楊去操作。
陳鬆端起一杯茶,試圖掩飾他的心理活動。但他感覺到,手在微微發抖。
“你怎麼啦?”“馬尾辮”眼睛雪亮。
“沒……沒什麼。”陳鬆故作輕鬆地說,“這天熱極了。”他放下茶杯。
可是昨天晚上,陳鬆與啤酒?楊商量下一步行動時,啤酒?楊把所有的事都告訴他了,包括吳秀玲給他家做保姆。如果說他還有隱瞞,也是他在這件事兒中扮演的角色。啤酒?楊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呢?總不會要故意把陳鬆調查的方向引向他的父親吧。
老人瞅了一眼陳鬆,繼續他的話,“要想理解這件事兒,我最好從頭講起。明末,德王派他的親信李孝瑞,到東城尋寶,妄圖挽救岌岌可危的大明……”
“這個故事,我倒是聽說過。”陳鬆插話道,“後來,A城淪陷後,李孝瑞就把這個秘密隱藏在七樣東西上,分別給了他的七個親信,讓他們紛赴各地召集抗清義士,將來由他的後代負責召集七人。”
“既然你知道這些,我就不必再複述了。”老人站起身,走到黃瓜架子前,摘下三根,分給陳鬆和“馬尾辮”。他用左手握住黃瓜把附近,右手往外一抽,去掉了黃瓜的毛刺。
黃瓜很嫩。陳鬆也用手去掉毛刺,放進嘴裡嚼着。
“這個故事還有另一個版本。”老人笑笑說。
“另一個版本?”這倒是陳鬆沒有想到的。
“不錯。”老人收起笑容,“事實上,就在李孝瑞即將到達入口時,當時的五個守護者聯合去見他,試圖說服他不要取走這件寶貝。這是五個守護者最後的希望,因爲他們根本不是李孝瑞他們的對手。”
陳鬆停止了嚼動,“結果呢?”
“他們用了什麼辦法,我不知道。最終,李孝瑞被他們說服了。但是李將軍得想一個辦法瞞過他的七個親信。就在他絞盡腦汁苦想辦法時,A城淪陷了。這無疑是最好的藉口。其它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陳鬆腦子中電閃一下,“但是他這個辦法最後被識破了。”
“不錯。”老人讚賞地說,“七個親信最後知道了他的真實用意,慢慢分化成兩派。這七個人,分別是許、楊、朱、張、史,還有兩家姓陳。其中朱家、張家與一戶陳家站到了李孝瑞一邊,而其他四家則是主張取寶的。
他們原以爲湊齊了七樣東西,就能找到入口。其實,李孝瑞在設置這七樣東西時,是有一定順序的。這樣一來,就增加了很多種可能。這一點,也是很多年後,他們的後人悟出來的。”
“這麼多年,他們都一直沒有破解出來嗎?”“馬尾辮”不相信地說。
“他們當中也不乏聰明之士,但是他們需要面對的不僅是要破解秘密,還要對付不主張取寶的三家與李孝瑞,當然還有五個守護者。從實力上來說,他們並不佔優勢,因此很多時候,他們只能暗中活動。再加上奪寶人往往都有相互防範的心理,所以一直沒有成功。”
“這是最初的形勢,經過這幾百年後,現在誰是主張取寶的,誰是守護的,已經分不清了。”老人別有意味地看了陳鬆一眼。
陳鬆裝作沒有看見,繼續問道,“那麼林家村的詛咒又是怎麼來的?”
“那當然是爲了混淆視聽而編出來的故事。”老人黯然道,“不過,當了解歷史的人都不在了,它就成了真的。”
“現在已經成了真的。”陳鬆哼了一聲。“最近幾天發生的事兒,你都知道吧?”
老人搖搖頭,“20年前,我把這個傳給我的女兒後,就再沒插手過。”
“那20年前發生的事兒,你總知道。”陳鬆咬咬牙,“張援朝,你應該有印象吧?”
“提醒他的紙條是我安排人送的。”老人沒有掩飾。
“李黛青是誰……”
“李黛青……”老人看了陳鬆一眼,遲疑道,“李黛青是李孝瑞的後代。”
陳鬆腦袋一黑,他強撐着,用手抓住老人的肩膀,“到底發生了什麼,你告訴我。”
老人拍拍陳鬆的手,“李孝瑞對入口重新作了巧妙的設計,這個方法只有李家世代相傳。實際上,李家已經成爲最終的守護者。當他們瞭解到這個情況後,已經爲時已晚。在那一次爭奪中,李黛青作爲唯一知道開啓入口方法的人,已經中毒,無藥可救。”
“那……”“馬尾辮”剛要問點什麼,卻看見了陳鬆的手勢。
“我們走吧。”陳鬆拽着“馬尾辮”,走到門口時,他回過頭,擡起左手,看着呆坐在葡萄架下的吳江,“你早就注意到了我的左手,所以……”
老人擡起頭,看着陳鬆,緩緩的點了點頭。
陳鬆步子沉重地轉過身,往外走去。
“陳家的後人叫陳規習。”老人補充道。
陳鬆繼續往外走去。他不願意接受這些現實。昨天晚上,在常山樗井附近,他拽住了啤酒?楊。在這之前,他看到一個熟悉的人走向了“鬼門谷”。
那個人是他兒時的玩伴,一個已經死了六年的人。新江。
而他是陳規習的孫子,陳培國的兒子,管大錘的徒弟。
還有啤酒?楊……
陳鬆感到心口壓了巨大的一塊石頭。
“現在可以告訴我了。”“馬尾辮”關上門,快走幾步,跟上陳鬆。
“什麼?”陳鬆象掉了魂一樣。
“你的表情騙不了人。你不是說不瞞我嗎?”“馬尾辮”有些生氣。
陳鬆沒有回答,默默地往前走。
“去哪兒?”“馬尾辮”發動起車子,沒有繼續追問。
“回你家。”陳鬆有氣無力地說。
“馬尾辮”看看他,欲言又止。
這裡距“馬尾辮”家很近,往前開一點就是。“馬尾辮”打開左轉向,準備向東行。
“去王大朋那兒。”陳鬆看着後視鏡。
“到底去哪兒?”“馬尾辮”覺得他有些反常。
“王大朋單位。”陳鬆肯定地說,似乎又恢復了精氣神。“我來開。”陳鬆打開車門,從車頭前繞到左車門。
“怎麼啦?”“馬尾辮”打開車門下來。
“別回頭。快點兒。”說完陳鬆就後悔了。依“馬尾辮”的脾氣,你越這樣說,她越要回頭看。
“馬尾辮”打開車門,回頭站住了。後面一輛黑色的車,似乎正在等他們。
陳鬆坐上車,“快呀!”
“馬尾辮”恍然醒過神,拉開車門,坐進了後排。“是監視我們的?”
陳鬆沒有回答,把車緩緩駛上了公路。車沒有跟上來,“馬尾辮”緩了口氣,“不是監視我們的。你是不是有些神經過敏?”
前邊路口,右邊別墅區。陳鬆把車往右拐去,前行了大概五六十米,突然在馬路上來了個大調頭,貼馬路左邊停在路口前,他沒有摘檔,依然掛在行車檔上,右腳橫在剎車和油門上。
“喂,你這是嚴重違章。”“馬尾辮”被他弄得有些糊塗。
陳鬆擺擺手,往前指了一下路口。
“馬尾辮”盯着路口,似乎有個奇蹟馬上就在眼前呈現。
陳鬆慢慢鬆開剎車,這裡有點下坡,車子緩緩向前滑動。“馬尾辮”拍拍他的肩膀,“看什麼呀,你……”她把嘴閉上了。
那輛黑色的車正向右拐過來。
陳鬆一踩油門,車子一下躥了出去,貼着黑車猛地左拐到來時的路。
真是好車。陳鬆暗讚了一聲。陳鬆沒有給對方留下思考的餘地,全力向前奔去。只要過了東外環,就到了鬧市區。陳鬆看看錶,三點多鐘,街上的人應該不少。
“他們是誰?”“馬尾辮”抓住扶手,驚魂未定。
“不知道。”陳鬆搖搖頭。衝過了外環路口,進入和平街,又在第一個路口,拐上紡織街,這才把車慢下來,鬆了口氣。
“巴掌大的地方,躲過了今天也躲不過明天。”“馬尾辮”有些沮喪地說。
“只要能躲過今天就行。”陳鬆把車拐上去公安局的路。
“那明天呢?”
“明天的事兒明天再說。”陳鬆搖下車玻璃,向門口的守衛招呼了一下,“找刑警王隊長。”守衛揮了揮手放行。
“坐吧。”王大朋指了指椅子。“找我有事啊?”
“你這裡安全。”陳鬆坐下來,點上一顆煙,“一直到明天早上,你得陪着我們。”
“發生什麼事啦?”王大朋饒有興趣地湊過腦袋來。
“我感覺氣氛有些變化。可能我觸及到了其中的一些東西。”
“說說。”
“都說過了,明天早上告訴你。”陳鬆忽然想起了什麼,“你屋裡能上網嗎?”
“那臺。”王大朋向角落裡一臺電腦努了努嘴。
“外網?”
“公安內部網。”
陳鬆搖搖頭,“你先借我一個安全的電話用用。”他把“安全”咬得特別重。
王大朋想了一下,“不如到門口現買一個。”
“好。”陳鬆拽着王大朋出了辦公室。
“我呢?”“馬尾辮”站起來。
“我就買一個電話卡。馬上回來。”
“好吧。”“馬尾辮”坐下來,看到他們下了樓,拿出手機,編了一條信息,發了出去。
“買個手機卡,也能花這麼長時間!”“馬尾辮”坐在角落裡的電腦前,聽見開門聲,回過頭來斜眼瞧着他們倆。
陳鬆沒有吱聲,徑直走到桌子前坐下,掏出手機來看了一眼,放在桌子上,似乎在等待什麼消息。看上去,他比剛纔沉穩多了。
屋子裡的空氣異常沉悶。“馬尾辮”有些賭氣似的翻着網頁,鼠標按得直響。終於,她忍不住了,開口道,“喂,你們倆個怎麼一個說話的也沒有?”
王大朋拿起桌上的小茶壺,吸了一口,把腿搭到桌子上,悠悠地說,“說什麼呢?”
“馬尾辮”白了他一眼,起身走到陳鬆面前,推了他一把,“這裡面就你最清楚了。”
陳鬆笑了一下,“等一會兒。”
“那你們剛纔出去做什麼了?”“馬尾辮”不依不饒。
陳鬆擡起頭,充滿血絲的眼睛嚴肅地瞪着她。“馬尾辮”心裡有些發毛,“怎麼啦?”
桌子上的手機響了。陳鬆拿起手機看了一會兒,嘆了口氣,“好吧。我想,有些事兒應該告訴你們倆。”
“這還差不多。”“馬尾辮”小聲嘟囔着,坐到陳鬆面前。王大朋也把凳子拖到桌前,學着“馬尾辮”的樣子,“對,這還差不多。”
“剛纔那是些什麼人?”“馬尾辮”有些迫不及待。
“我又不是神仙,怎麼知道。”陳鬆點上一顆煙,煙霧瀰漫開來。“馬尾辮”伸伸手,驅趕面前的煙氣。
“這些天來,很多人都提供給我一個不同細節的故事版本。我們暫且不要去關注細節,它會擾亂我們最終正確的判斷。這個故事,你們倆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現在,我簡略描敘一下在我腦中形成的故事。
很顯然,這個故事的最終源頭是有關東城的那個傳說。大舜離開東城後,在樗井中留下了一件寶貝,這件寶貝由五個守護者守護,他們各佔據着五行當中的一行。千百年來,一直相安無事兒。到明末,出現了一個叫李孝瑞的人,他帶了七個親信和一個副官來到東城,目的就是取出大舜留下的寶貝,幫助他的主子德王維繫明王朝的統治。
今天所有發生的事兒,都與這兩件事兒密切相關。”
“這個吳江已經說得很明白了。”“馬尾辮”插話道。“我想知道的是,你是怎麼牽扯到這件事裡的。”
王大朋點點頭,表示贊同。
“從吳江的話中,我們知道,李孝瑞的後人纔是最後一關守護者。開啓入口的方法世代相傳。可惜這個事情,奪寶者們並不瞭解。
以下過程是我根據各種信息整理出來的,並沒有得到驗證。二十多年前,在新的一輪較量中,李孝瑞的後人李黛青中了毒……”
說到這裡,陳鬆深吸了口氣,“而此時,奪寶者也得知,如果沒有李孝瑞的後人,是打不開入口的。最後,他們想到了一個主意,把李黛青的後人養大,由他來打開入口。而這一番對話,不巧被到林家村調查疫情的張援朝聽到,爲了防止消息外露,他們決定除掉他。而吳江及時通知了張援朝。張援朝沒有辦法,只好裝死避過這場災難。
十年後,李黛青的後人長大,也就是他們認爲的我的父親。也就在那時,林慶東和陳有才失蹤了五年,這五年發生了什麼,沒有人知道。當陳有才回來時,他抱着一個嬰兒,我的父親,陳春平收養了他。終於,又過了二十多年。那個嬰兒長大了,於是這個隱藏了二十幾年的計劃也開始付諸實施。爲了防止李黛青的後人懷疑,他們挖空心思,把一切安排的都如一個偶然事件。從A城的人民會堂開始,李黛青的後人就在他們的引導下,一步一步走近東城,直到現在。”
“你是說……你是……”王大朋瞪大了眼睛。
“不錯,從他們給我的各種信息來看,我就是李黛青的後人。”陳鬆摸摸發燙的額頭,“我寧願這一切都不是真的。”
“那麼你知道打開入口的方法啦?”“馬尾辮”圓圓的眼睛盯着陳鬆。
“我不知道。”陳鬆擰着眉毛。在他內心,還是無法承認一個陌生的人會是他的父親。他的父親是陳春平,但現在陳鬆一直在避免想到他。
“也就是說,現在已經沒有人知道如何打開入口啦。”“馬尾辮”有些失望地說,“我是真想看看那裡面到底有什麼。”
“其實,還有一件事兒,我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陳鬆痛苦地說。
“什麼事?”“馬尾辮”的好奇心又勾起來了。
“在東城,我無論躲到哪兒,卻總躲不開一個人。”
“誰?”
“那個陌生女人。”陳鬆一字一頓地說。
“什麼意思?”“馬尾辮”看看陳鬆,又看看王大朋。他們看她的眼神明顯不對。
“你能告訴我們,剛剛你給誰發信息了?”王大朋輕輕地說。
“你們……你們懷疑我?”“馬尾辮”臉脹得通紅。她身上散發的怒氣,炙烤着陳鬆和王大朋。
“我們只是不小心發現了你剛纔做的事兒。”王大朋小心地說。
陳鬆竭力讓自己的心腸硬起來,“不止如此。這些天,我每到一個地方,隨後就有其他人跟隨而至。而最熟悉我行蹤的,只有你。還有,你車裡的定位裝置又如何解釋?”
“馬尾辮”手撫胸口,一起一伏的胸膛慢慢平息下來,她聲音開始冷靜,“我車上的定位裝置是我老爸裝在車上的,我不過湊巧用了一次,至於他想做什麼,我又怎麼知道。”
“好。那麼我再問你。”陳鬆狠狠地吸了一口煙,儘量讓聲音也顯得冷靜,“還記得我是如何解開那張地圖之迷嗎?還記得‘跳舞的少女’嗎?現在想來,其實是你提醒了我。”
“你的意思,是我故意的?”“馬尾辮”咯咯笑着,宛如一個失戀的女子傷心過度。
陳鬆沒有回答,只是盯着她的眼睛。
“我無法解釋。”“馬尾辮”凝視了陳鬆一會兒,站起身來,逼視着王大朋,“你要抓我嗎?”
王大朋撓撓頭,避開她的眼睛。
“那我可走啦。”“馬尾辮”遲疑了一下,往外走去。
“你剛纔給誰發信息了?難道不能說嗎?”陳鬆還是希望“馬尾辮”解釋一下。
“你心中產生了這麼多疑問,我說了你能信嗎?”“馬尾辮”回過頭,柔聲回答。
陳鬆默然不語。
“有話好說。來來來,先坐下。”王大朋拉住“馬尾辮”,“你也理解一下陳鬆,這些事情都太巧合了。很難讓人不生疑。你就告訴他,你剛剛給誰發短信了,不就得了。”王大朋這一招,滴水不露。陳鬆也不由地暗暗佩服。
“馬尾辮”坐下來,等着陳鬆說話。
王大朋搗了一下陳鬆。陳鬆會意,“這些天發生的事情都太怪異了,我神經異常緊張。你大人大量,不要介意。如果我們不能相互信任,那正中了那夥人的圈套。”
“馬尾辮”撲哧一下笑了,“你這話說得這麼違心,恐怕就你自己相信吧。”她擺擺手,“算了,我也不跟你計較。我剛剛就是給我們館長髮了個信,說明天也不去上班了。怎麼樣,你相信吧。”
陳鬆紅了臉。
“得,我也不指望你相信。我要是你,也會這麼懷疑。”“馬尾辮”嘲諷地說,“不過,這一次,我可要真提醒你。據你所說,這個陌生女人在A城就已經出現了,那應該是在你認識我之前。大偵探,我請問,我如何能操控這一切?”
“這不就結了。”王大朋圓場道,“陳鬆,我看還是說點我感興趣的事兒。”
陳鬆伸了伸舌頭,這個“馬尾辮”可真不簡單,她能迅速從險惡的環境中擺脫出來。陳鬆轉向王大朋,“這裡面,到底是誰殺死了那三個人,你肯定是最關心的。”
“當然。”王大朋緊皺起眉頭,“從法醫提供的線索來看,這三人都是死於同一種蛇毒,我想應該都是一人所爲。”
“有一點,我感到很不明白。”“馬尾辮”很快從剛纔的不快中解脫出來。
“什麼?”陳鬆和王大朋異口同聲地說。
“既然這些人是利用陳鬆來打開入口,那麼陳鬆已經取得龍珠的情況下,還有必要殺死他們嗎?尤其是梅村男人,如果說,梅村男人要阻止陳鬆或不利於陳鬆,那麼殺死他也是情理之中。但是他卻在陳鬆離開梅村之後被殺,實在是想不明白。”“馬尾辮”搖着頭,眼睛深邃,顯得很成熟。
陳鬆和王大朋對望了一眼,一股寒意從丹田升起。
“那可能只有一個解釋。”他倆又異口同聲地說。
“你說……”王大朋猜測着陳鬆的話。
“嫁禍。”
“對。”王大朋搓着手,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嫁禍?嫁禍給誰?”“馬尾辮”從成熟的扮相中驚醒,眼睛瞪得大大的。
“當然是陳鬆。不錯,他們是想借陳鬆的手打開入口,打開之後呢,陳鬆必須得……消失。”王大朋看了一眼陳鬆,選用了“消失”一詞,“怎麼消失呢?如果自己動手,肯定會引人懷疑,那麼就不如給社會造成一種錯覺。陳鬆爲了打開入口奪走寶貝,而殺掉了一個又一個守護者。就在他打開入口,取走寶貝後,接着被公安機關擒獲。而寶貝卻不異而飛。這個計劃可謂是歹毒。”王大朋嘆口氣,拍拍陳鬆的肩膀,調侃道,“我們的大記者竟然變成了喪心病狂的瘋子,一路走一路殺,所到之處無一倖免。”
“別說了。”“馬尾辮”起了一身雞皮,她打斷王大朋,“我看想出這個計劃的纔是喪心病狂的瘋子。”
“一路走一路殺……”陳鬆低低地嘟囔。
“你怎麼啦?”“馬尾辮”關心地問。
王大朋伸出一個指頭,示意“馬尾辮”禁聲。他看着陳鬆越來越凝重的神色。
“吳江。”陳鬆猛地擡起頭。
“何院長。”“馬尾辮”也反應過來。
警車呼嘯着衝出了公安局大門。
陳鬆離開吳江家已經快一個小時了。
王大朋怒吼着,“快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