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這裡邊的水深哪,哪有這樣簡單。”劉茂山嘬了口酒,把話展開了講。藥行的許可證只發給他們的‘同路人’,和他們不是一路人的,申請不下來這個許可證。
整個藥行從上到下同流合污,都得在一條船上。
藥材價格也是藥行定的,誰敢降價,誰交罰款,再降就會被踢出藥行。
“破壞行規的人,會遭到懲罰和報復,海剎幫聽過沒?”
“沿海最大的江湖門派。”護衛賈跟隨雲舟左右,對江湖事比較瞭解。
“藥行和海剎幫是一夥的。”
有官府和江湖大幫罩着,難怪藥行有底氣欺行霸市。
“少夫人這樣年輕,只要別開藥鋪,開什麼鋪子都好。”
“他們還能要我的命不成?”我聽出劉茂山的言外之意,挑明問道。
“他們手裡的人命還少嗎?主動退出藥行的藥商,要麼橫死,要麼發生意外變殘廢,連累家人跟着一塊遭殃,意外……哼哼。”
劉茂山做採藥人三十多年,瞭解其中的規則,也清楚裡邊的貓膩。
“原先有武林盟鎮着,海剎幫還有所收斂,不敢明着做惡,現如今他們項上的繩索解了,跟惡犬似的四處咬人。”
海剎幫……我忽然想起偷走陶阿寶的人,那打開長命鎖機關的女人,就是海剎幫的人。
怪不得我們走到哪都能被追上,沿海所有城市都是海剎幫的活動區域,他們總部在花城,這裡是他們的地盤。
“豈有此理。”護衛賈一拍桌子,挺直脊背,“維護武林秩序,江湖人人有責。武林盟不過是鎮住他,要是安拳山莊的莊主肯出手,海剎幫將徹底從江湖上消失。”
“哦?有這樣厲害的人物?”劉茂山已有三分醉,我看護衛賈得有六分醉。
“那可不,安拳山莊的安莊主,武功蓋世、心狠手辣,不不、是俠義心腸,最愛收拾那些江湖敗類、從中獲利,不不不,是匡扶正義!”
“真有這樣的大俠,來懲治這些惡人該多好啊。”劉茂山猛勁往嘴裡灌酒。
“容易、簡單,我…我認識她,回頭我幫你問問。”護衛賈是真醉了。
好酒灌滿了也上頭,我叫小二幫我去鎮上的客棧訂兩間房,護衛賈就留他們店裡,我把賬先結了,交待小二等護衛賈酒醒了,告訴他去哪間客棧住宿。
我領着陶阿寶,送劉茂山回家,劉茂山半醉,走路沒問題,我替他揹着藥簍,他的話多起來,說了一路。
家裡的小孫女見他回來,忙跑出院子扶他回去。
我沒見家中有別人,把藥簍放在院中,小孫女扶劉茂山回屋躺着,又急忙跑出來向我道謝。
小姑娘約莫十一、二歲,衣服雖破舊、卻洗得乾乾淨淨,頭髮有些黃,身材瘦弱。
“你不用擔心,劉大叔身體無礙,我是大夫,今天向他請教了一些採藥的事,爲表感謝請他吃了頓酒。”
“謝謝您送我爺爺回來,家裡沒別的招待,您喝碗水吧。”小姑娘提着沒蓋還缺個口子的破茶壺出來,要給我倒水喝。
“不用忙,照看好劉大叔,我的藥鋪開在花城茉莉巷東頭第一家,順利的話下個月開張,如果劉大叔願意,他採的草藥我的鋪子收。”
“謝謝老闆,等爺爺醒了我告訴他,謝謝您。”
小姑娘一個勁兒鞠躬,我擺擺手,趕緊退出院子。
臨走將幾塊碎銀擱到藥簍上。
劉茂山提供的信息很有用,今後也許還有合作的機會,我得給他留個好印象。
“姨姨。”一直很安靜,跟我走了一路的陶阿寶突然叫我。
“嗯?”
“你打架厲害?”
“還行,比你爺爺厲害點。”
“能教我嗎?”
“你練武的資質一般,比不上你爺爺。”
“哦。”陶阿寶低下頭,難得露出四歲孩子該有的表情——嘟嘴生悶氣。
“不過,我可以幫人打架,給錢就行。”
“多少錢?”陶阿寶還是蔫蔫的,估計他也知道他現在沒錢。
“你的銀項圈就夠。”
“真的?”
“當然。”
“好!”他說着去摘項圈,在他睡覺的時候,我把長命鎖掛回項圈上,他還沒發現鎖頭打開過。
但他輕易就把項圈抵了僱打手的錢,我感覺他並不知道長命鎖裡有地址的事。
“你先說要打誰?爲什麼打?”我沒急着接項圈,打算先問問目標人物的情況。
“殺海剎龍濤,因爲龍宮令。”
“誰告訴你這些的?”我不由停下腳步,認真看着手裡領着的四歲孩童。
“爺爺,爺爺叫我走,長大找機會殺海剎、龍濤,阻止他拿到龍宮令。”
看得出他是在複述陶五爺臨終前的囑託。
“你知道龍濤是誰嗎?”
“海剎幫的人,劉爺爺說有個海剎幫,他一定是海剎幫的人。”
“沒錯,那你知道他在海剎幫裡做什麼嗎?”
“做壞事!”
果然還是個孩子,他只記住了名字,卻不認識龍濤。
龍濤是海剎幫幫主,龍吟掌傳人,他從不離開自己地盤,武林大會都不參加,只派徒弟去走個形式,重在參與。
他自身武功就不低,又有高手隨身保護,再加上從不離開他自己的勢力範圍,想近他的身取他性命談何容易。
不過原身是暗衛,啥樣的目標人物沒蹲過,就是藏地洞裡不出來的,她也能把人摳出來。
何況是擁有異能的我,如果當殺手的話,肯定年年是組織內部優秀員工,金牌殺手榜第一名不動搖。
“行,酬金我收了,我會找機會辦事。”
“好~”陶阿寶重重點頭,臉上總算露出一點笑容。
他爺爺應該也知道他資質普通,連習武的根基都沒給他打。
陶家人丁凋零,爺爺輩的八個人就活了倆。
到陶阿寶父親那輩,又是老來得子的獨苗一根,年紀輕輕便亡故,只生下陶阿寶一個孩子。
陶八爺那更是冷清,他打小志向就特殊,悶頭鑽研魔術,對結婚生子絲毫地不感興趣。
他風光那會兒,也有不少姑娘傾慕於他,然而全被他罵跑了。
理由很簡單,她們想佔用他的時間?沒門兒!
這樣一個鑽研魔術到魔怔的人,從‘壇’上跌下來,落差有多巨大,他能不能承受,會不會崩潰、走上絕路,都說不準。
他會結婚生子嗎?
我覺得概率不大。
如果陶八爺沒有後代,那陶阿寶就是陶家唯一的希望了。
可惜陶家的萬影槍要失傳了。
他們家祖傳的那把長槍,不在陶五爺屋裡,護衛賈去村中查看的時候留意這件事。
那槍是陶家的傳家之物,不是在陶五爺手裡、就是在他屋裡擺着,不可能放到別處。
“阿寶,你爺爺的槍呢?”我想起這事來,便問道。
“在田裡。”陶阿寶沒有隱瞞,如實回道:“我把它埋在地裡了。”
說起這槍還挺奇特,它長一米八五、通體實心,但重量特別輕,也就三斤沉。
所以耍起來速度特別快,卻無堅不摧,刀砍斧剁都傷不了它分毫。
它本身就是件寶物,小孩子也能拖動,因此我纔想到,可能是陶阿寶把它藏起來了。
陶五爺是自盡,他有時間給陶阿寶交待遺言,就有時間處置這槍。
不過一句話的事兒,陶阿寶肯定是在殺手圍村前逃出來的。
否則他一個不會武功的小孩子,沒可能拖着長槍、在殺手眼皮子底下跑出村,而不被抓住。
我們遇見他時,他在農田裡藏了有些時間了。
“我可以幫你取回來。”如果他能留在陶八爺那,我派護衛賈再跑一趟,把長槍取回也無妨。
“謝謝姨姨,阿寶一定好好讀書,將來做官、做大官,報答姨姨。”
“好,我等着你做官了給我撐腰。”
這小大人兒是塊讀書的料,只是等他長大、考取功名,我已經人到中年,不知道在做什麼。
不過他畫的餅我先收着,萬一將來能吃着呢!
聽到海剎幫的所作所爲,我在接下來的路途中,每到一地便會打聽一番。
直到出了沿海範圍,江湖上纔沒了他們的傳說。
他們還真是在自己的地盤爲非作歹,堅決不走出他們的勢力範圍,俗稱窩裡橫。
獨闖海剎幫分部,救走陶阿寶的事,算是給他們一個警告。
接下來的路程中,再沒有他們的人找上來。
他們只敢尾隨,不敢和我們交手。
出了沿海地區的邊界,他們連尾隨也做不到了。
我甩掉他們,同時把馬車寄存在一個縣城的客棧,我們三人徒步進山。
陶八爺的地址到這座縣城爲止,只說是豐塘縣大善人墳。
我們到縣城裡打聽,才知道大善人墳不是墳包,是山裡的一個小村子,叫大善人墳。
傳說幾百年前,有位大善人從遠方遷到豐塘縣定居。
沒過多久就去世了,家人將他葬進山裡。
一些得過他恩惠卻來不及報答的人,自動自發組團進山爲他守墓。
他們在山中蓋屋開荒種田,形成了一個村落。
村子沒名,別人便稱那地方大善人墳。
進山的路崎嶇難走,馬車一類的交通工具進不去,就是騎馬或驢也困難,只能徒步翻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