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十四層,跳了!”
她從身旁服務員的對講機裡,聽到一句,急促的,令人驚恐的消息。
不一會兒,酒店正門的玻璃牆外,簇擁着一羣人。
出事地點離她很近。她從來沒有見過跳樓,這種事,心裡有些害怕,但又很好奇。她沒有走出酒店大門,只是站在玻璃牆內側,望着。
在一羣人的腿間隙之間。她隱隱地看見地上,趴着一個人,七扭八歪的身形,他的臉,先着的地。腰部塌陷,上衣翻起,他的雙腿修長,全身的關節,嚴重扭曲變形,形狀像大寫字母N。
可惜。
每天,她都在努力鑽研,如何將人類基因變得更加卓越,有效提高遺傳效率,成爲人類征服自然界的強大武器。他這麼年輕,遇到了什麼樣的事,他會選擇用這種方式,結束生命。在這個世界上,一個攜帶獨有特徵的基因載體,永遠的消失了。
從十四層往下跳,在他跳下來的那一刻,他對這個世界,多麼的絕望。
這時,她隱隱約約地聽到一陣尖利的響聲,一輛救護車由遠至近。幾名醫護人員,手腳利索的,把他裝進袋子裡。
往下的事,她不想再繼續看,轉身,回到大廳沙發上,坐下。
酒店一層,華麗的電梯門口,空蕩蕩的。
這麼大的事,見面時和他探討,關於生命之源的話題。優秀的設計師會用充滿藝術感的辭藻,描繪出不一樣的生命之源。
“你是在等人嗎?”
她聞聲,歪過頭。她發現,身旁站着一位穿着正裝西服的年輕男士。
“今天,是酒店成立三十年,酒店正舉辦慶祝酒會,可以參加。”
“對不起,我在這裡,是在等一位先生。”
“沒關係的,女士可以免費帶一位男士參加。”
“不了,謝謝。”
她邊說邊轉着脖子,雙眼在酒店一樓大廳裡,急切地尋找着他的身影。
年輕男士,昂着頭,不再說話。但他,依舊站在她的身旁。
她用眼角餘光,警惕地掃一了眼。頓時,嚇得她一個激靈,在他脖子的側面,顯露着一條長長的刺青,看上去,像是盤旋着一條龍的利劍,這個刺青,讓她感覺,既厭惡又恐懼。影視劇裡,反面角色的身上,會紋着各種稀奇古怪的圖案。於是,她立刻,側歪身體,和這位年輕男士之間,儘量保持遠一些的距離。
過了一會兒,她還是覺得不對勁,氣氛異常壓抑。她從沙發上,站起來。
這個位置,是不能待了。
她邊走邊想,如何躲開。前臺有幾個服務員,去前臺邊上,會好些。
她深深地吸口氣,擡着腳尖,輕走,還不時地歪頭,看看後邊。
紋身的人,似乎知道,她來自哪裡,他張口說話,直接用的是虎柳枝語,可他的尾音不太地道,不是虎柳枝的本地人。
身處異地他鄉,被陌生人一眼看穿地域,是因爲相貌?還是僅僅是一種巧合?
有點誇張。
“通知1402的客人,馬上來一層大廳,有人等他。”
前臺人員放下電話,手裡晃動着鼠標,雙眼盯着電腦屏幕。
“姑娘,1402的房間,目前是空房。”
“不可能,他剛還在睡覺,你是不是查錯了?”
“你可以自己聯繫他本人。”
她愣了。這纔想起,她換了新手機號,邂逅衝昏了頭腦,她低聲,嘟囔着說:“我沒有,他的電話。”
“那沒辦法,我們不能透漏,客人的個人信息。”
她一扭頭。刺青男,正站在距離她,不到一米遠的位置。
他脖子上的青筋,膨脹凸起,盤在利劍上的龍,睜大雙眼,張着口,兇狠地看着她,彷彿將她當做一個獵物。
她的身體,不禁向後傾。這都是些什麼人。
酒店外,圍着這麼多人,可沒有他。
驚喜,稍縱即逝,幻想都是浪漫的。又不辭而別了?
這時,廚房裡有泛起一陣,刺鼻的調料味,刺得她的鼻子,酸酸的,打噴嚏。
此時,冰箱貼上的狼,像是在嘶鳴嚎叫。
這隻狼,可愛嗎?
雖然,他莫名其妙的不辭而別,但她相信,眼前的這塊冰箱貼,一直在默默地驅邪,也許,她可以轉危爲安的回來,有它在助攻。
現在,她倒像是一隻,上天入地,跋山涉水,兜轉宇宙一圈,來廚房裡獵食的一頭餓狼。
她擡起右手,整理着,從額頭上,滑落的碎髮。
食物……食物……
冰箱裡,有幾塊大小不等,分別被透明的,塑料包裝盒封存的麪包。包裝盒裡,凝聚着很多水珠。但是,依舊瞧着美味。她很驚訝,袋子裡的麪包,從表面上看,沒有任何變質的現象。她一直,對食物的品質有極高的標準,因爲,她太明白她自己,病從口入,吃錯東西,悔終生。海鮮百分之一百不能吃,之外,她最排斥轉基因和含有防腐劑的食物,過期食品,更難逃法眼。
但是,眼前面包的樣子,她覺得,這不是一個麪包,這是一團高效防腐劑。她是麪包店的貴賓客戶,懸掛在麪包店大門上的的宣傳語:爲保證食物的新鮮,絕不添加任何防腐劑,是我們的座右銘。
傻白甜,真的很好騙。
現在的她和手裡的麪包一樣,防腐劑放入的劑量,有點大。
爺爺的口頭禪:不乾不淨,吃了沒病。
她拿起一塊,包裝完好的麪包。她閉着眼,沒有查看生產日期和有效期,兩隻手,反方向一扭,一把撕開塑料包裝。
隨後,她將麪包放到嘴裡,大口大口地嚼着,口感怪怪的,好像把歷史文物吃到肚子裡。一直小心保護的腸胃系統,不知道,能不能經受住,這麼多防腐劑的沖刷和歷練,再多一塊防腐劑麪包,算不上什麼,只要能填飽肚子,再多吃幾塊,也無妨。
寧可在老宅裡吃過期食品,也不輕易踏出院門半步,現在的院外,凶多吉少。
“叮咚……叮……”傳來一陣門鈴聲。
這麼晚,會是什麼人敲門?
她關上冰箱的大門,手裡舉着麪包,屏住呼吸,機警地走出廚房,往院門口走去。
經過客廳時,她看了一眼鐘錶的時間,已經是深夜二十一點半。
“誰?”她輕聲短促地問道。
“咳…嗯…..”
院門外,傳來一陣輕咳的聲音,好像有人。
如果是爸媽,他們會,回一聲。她站在院門裡,等着回聲,可院門外又突然鴉雀無聲。
難道是院門上的門鈴串電?以前也發生過這種現象。她和發小們,說過這事,有的說,是她家被竊賊盯上,在踩點,有的說,是老宅,陰氣重,小鬼多,門鈴會亂響。勸她找風水先生看看。
住在這套院子裡,如同住在歷史文物裡。從小,聽爺爺說,這宅子裡,曾經住過一個狀元,他是虎柳枝,幾十年來,唯一的一個狀元,他善於作戰,打起仗來,英勇頑強,屢建奇功,但是,有一天,他從院子裡,人間消失,生死不明,再也沒有人見過他,至今都是一個迷案。
奇怪,她感覺,此時的晚風有些涼,她轉過身,往房間裡走。
法院寄來的立案通知書和文件,整整齊齊地,擺放在沙發旁的深棕色茶几上。
座機電話,通着電,亮着紅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