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夜,乾城一中旁邊小院的屋頂上五個小夥子躺在如水的月光裡,這些天他們已經習慣了擺攤兒的繁瑣與勞累,夜深了也沒有太多的睡意,還在天南海北的聊着天,也可能是因爲今天夜裡下面的房間住着白一帆和周影兩個美女,讓小夥子們格外多了些聊天吹牛的興致。
孫潮的話很少,他心裡還在想白一帆晚上說的那些話和她流淚的樣子,這麼多年他第一次感受到白一帆對他的擔心和埋怨。他心裡也說不清是種什麼滋味,這在以前是沒有過的。送吳悠離開時,她悄悄對孫潮說只跟白一帆提到了車禍,沒說孫潮打倒那兩個開皮卡車的人和這件事涉及到的案子,怕她更擔心。孫潮一直沒有認真想過他和白一帆之間的事,更沒仔細想過他們未來會怎樣。從小到大,他當白一帆像妹妹一樣關愛,什麼好東西都想着她,更護着她不讓她受一點委屈,但很少跟她分享自己的內心世界。他們之間似乎是無話不說毫無芥蒂,但孫潮是很多事都不主動跟她說的,也不是有意瞞着她,只是覺得沒必要說而已。也不是單單不跟白一帆說,跟別人也不說,他的性格就是這樣。今天白一帆的表現讓他感受到她是在意這些的,她很在意自己有些事情不跟她分享。
“今天周影送老大禮物劉健你在旁邊看到了沒?”冬子問。他剛問孫潮但孫潮心裡在想事情沒回答他,又問劉健。
“電動剃鬚刀,飛利浦的,我在商場見過那一款,前些天給我爸選生日禮物,看了半天沒捨得買。”劉健說。
“劉健都捨不得買那得多貴啊?”陳濤問。
“值一百多個烤羊肉串。”劉健說。
“周影真捨得!白一帆送的什麼啊?”冬子又問。
“收拾東西時我見了,一雙大回力。”王藝凱說。
“那明顯不如飛利浦值得羊肉串多啊!”陳濤說。
“周影是咋想的啊?當着白一帆送老大這麼貴重的東西,還是剃鬚刀,老大要是天天用它刮臉讓白一帆怎麼想?”冬子說。
“這你就不懂了,白一帆跟老大的關係送什麼禮物還需要用值多少錢衡量麼?”劉健說:“周影呢,可能是覺得今天老大陪她們逛街給她買了不少東西,送個貴重的禮物有還人情的意思,白一帆跟老大的關係就不需要了這樣了。”
“道理是這樣的,但送剃鬚刀還是有些不妥,有點曖昧的意思,她也不怕白一帆誤會?”冬子說。
“她不會也對老大有意思吧?”陳濤問。
“你們小聲點,下面能聽到。”王藝凱說。
“老大怎麼不說話呢?睡着了?”冬子問。
“睡吧!太晚了。”王藝凱說。
“今天不覺得困。”冬子說:“今天那個來找老大的女警察真漂亮,老大要是不說她是警察我還以爲是個明星呢!那氣質,真不像是咱們這小地方的人。我看她對老大也有點意思,你們注意了沒?”
“別亂說,她來頭不小,背景不是你們能想到的。”劉健說:“她跟老大關係多深我不知道,但老大救過她的命,這個事以後不要再議論啊!”
劉健的話讓幾個人震驚不小,他們都是常跟着孫潮一起玩的,也沒聽說過孫潮居然還救過女警察的命,這太讓他們好奇了。幾個人中,劉健跟孫潮走得最近,他雖然也總是吹牛,但嚴肅起來說的話都是很靠譜的。
“孫潮,你睡了?”冬子壓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想問孫潮一個明白,他躺的位置離孫潮最遠,爬起來喊孫潮。
“嗯,又被你吵醒了!”孫潮說。
“劉健剛纔說的是真的?你救過那女警察的命?”冬子問。
“沒劉健說的那麼嚴重,只不過遇到她出車禍,我給她獻了點血。”孫潮淡淡的說,彷彿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房間裡白一帆和周影也沒睡,這是孫潮的房間,以前他跟周元彬住在裡。兩張單人牀分別放在房間兩側,中間一個窄窄的夾道,白一帆躺在孫潮的牀上,周影躺在周元彬曾經躺過的牀上,兩個人都沒有睏意,很有興致的聊着天。
“周影,你今天送孫潮的禮物太貴重了,幹嘛買那麼貴的?”
“我之前可是跟你請示過的,你都說不介意了,再說今天花了孫潮那麼多錢,我怎麼好意思跟你一樣心安理得?我是你倆的電燈泡,怎麼好意思跟女主角一樣的待遇?”
“我可沒說你是電燈泡!”
“你不說我就不是了?”
白一帆咯咯笑着說:“好吧!以後我也給你當電燈泡去,隨叫隨到!”
周影說:“我可不敢用你這個電燈泡,太亮了!你這麼漂亮哪還能顯出我來啊!”
“又胡說,我看你比我漂亮!”
“哪裡比你漂亮了?臉蛋沒你好看,皮膚沒你白,身材也沒你好。”周影說:“你確實比我好看,我要是個男的也會喜歡你的。”
“那咱倆好吧!”白一帆笑着說。
周影笑問:“那孫潮怎麼辦?”
白一帆擰着眉頭想想,又哈哈笑着說:“還好你是女的,要不我太難選擇了。”
“這就難選擇了?等你上了大學,優秀的男生更多了,你這麼漂亮的校花級美女到時候肯定少不了招蜂引蝶的,到那時看你怎麼選?”周影的話少了一點調侃多了幾分認真。
“你才招蜂引蝶呢!本小姐一向潔身自好,生人勿近!”
“我倒想招蜂引蝶呢,這不是沒你這朵花開得豔麼?”
“那是你自己沒覺得,我看劉健對你就很有那點意思。”
“得了吧!劉健就是個少爺坯子,他對誰都那樣。”
“我覺得不一樣,他看你的眼神很不一樣,有那種我也說不清楚的感覺,他肯定是喜歡你,你真的要考慮一下呢!劉健人挺好的,他脾氣好,人緣好,爲人和善。你說他是少爺坯子,可你看他幹活兒多賣力啊!他家那麼有錢也不嬌氣,哪像是少爺坯子啊?”
“你說他這麼好你怎麼不要?”
“我不是有孫潮了麼?”
“一帆,你說說談戀愛是什麼感覺啊?有沒有在一起時會心跳的很厲害?有沒有一會兒見不着就沒着沒落的?有沒有說過山盟海誓之類的話?他有沒有跟你說過愛你一輩子什麼之類的話?”
“沒有。”白一帆說。
“沒有?哪個沒有?”
“你問的這些一個都沒有。”
“那你們是怎麼談戀愛的啊?”
“談戀愛就是你說的那些嗎?你談過啊?知道這麼多。”
“小說電視裡不都是這樣麼?他不會都沒跟你表白過吧?”
“表白?多肉麻啊!他才說不出口呢!”
“他親過你沒?”
“沒有。”
“這也沒有,那也沒有,你們這哪是談戀愛的樣子啊?這跟兄妹有啥區別?”
周影的話讓白一帆怔住了,說的有道理啊!白一帆想了想她跟孫潮之間似乎還就是更像兄妹一樣,之前她沒覺得有什麼問題,周影這麼一說倒讓她有些茫然失措。
“那你說戀愛該是什麼樣子?不一定都像小說裡寫的那樣吧!平平淡淡的不也挺好麼?”白一帆說。
“平平淡淡?怎麼可能!愛情就是火,是電閃雷鳴,是狂風暴雨,是荷爾蒙分泌不顧一切!”
周影的話又惹的白一帆一番大笑,說:“你一定感受過了,要不然能有這麼多體會?老實交代,是誰?”
“哎呀!說你的事兒呢,別往我身上扯。”
“那是不是我的荷爾蒙還沒分泌啊?怎麼就沒想過這些?”
“沒分泌你胸長那麼大?你有沒有想過,你倆之間不是愛情?”
“我不跟你說了,睡覺!”白一帆有些心煩意亂,她背過身去面向牆的一側。
“我跟你說認真的,我覺得愛上一個人肯定不會平平淡淡的,至少內心一定不是平平淡淡的,會患得患失,會時時刻刻的想着對方,會說很多的情話,會忍不住的想和對方親暱在一起。”周影說。
“周影,你是不是心裡有喜歡的人了?”白一帆心想她對這個話題這麼有感悟,一定是春心蕩漾了,便忍不住開口問道。
“嗯!”
周影的聲音低弱的幾不可聞,但驚的白一帆坐起身來,問:“真的!是誰啊?”
周影輕嘆一聲,轉過身躺好才幽幽的說:“睡吧!以後再跟你說。”
白一帆想接着問她,心裡卻一陣莫名的恐慌,還是忍住了沒開口問,又躺下了。
夜已經很深了,月光撒滿了窗外的小院。白一帆躺在牀上一點動靜也沒有,不確定她是不是睡着了。周影沒有一點睡意,睜着眼睛想心事,她最近總是失眠,滿腹心事卻不能跟人分享,哪怕是一起長大的好姐妹好閨蜜白一帆。她愛上了一個人,如果她愛的人不是孫潮她肯定忍不住會跟白一帆分享,可她偏偏就愛上了孫潮。她一次又一次問自己,什麼時候開始愛上他的呢?也行是她一次次在教室向窗外看他在球場矯健的身影,也許是他們幾個在一起時偶爾的一次談笑風生,也行是他常常在任何事情上表現出來的淡定從容。還真是說不清楚是從哪一天哪一件事開始的,似乎是不經意間就陷進了愛情的相思。
孫潮被派出所帶走那天,她一整天心緒不寧,精神恍惚,心裡止不住的想着一幕幕和孫潮在一起的往事,她似乎能夠想起孫潮跟她說過的每一句話和他們在一起做過的每一件事。傍晚時,她忍不住去了南街派出所,在派出所門口碰到了學校保衛科科長,說他正要去接孫潮出來,沒什麼事兒了,讓她先回學校。晚自習時間,她還是心煩意亂,一次次找藉口從教室出去看孫潮有沒有回來,直到晚自習結束也沒見到他。晚上,躺在牀上失眠的她忽然意識到自己是愛上孫潮了,這個念頭在她腦中忽閃而過時,她感到了自己的心跳加快,呼吸急促,身體發熱起來。那一個晚上,她似夢似醒,腦中想到的都是孫潮的影子。她在第一時間就知道了學校對孫潮的處理決定,上午沒有上完課她就開始着手爲孫潮準備接下來的事情。她先找到周元彬讓他把孫潮留下來,把孫潮行李搬到她租住的院子裡,接着她又去找到房東把她隔壁的房間也租了下來。
當她意識到自己真的愛上跟她從小一起長大的孫潮後,這種情愫就像夏天的雜草一般在她心田裡瘋長。那幾天她在學校的時間少了很多,恨不得天天待在小院裡陪着孫潮,她最快樂的時光就是晚自習結束後陪着孫潮兩個人坐在小院裡或者房頂上聊天,或者就是靜靜的一起坐着。她多少次想開口告訴孫潮,說自己愛上他了,但因爲女孩的矜持和白一帆的關係,她一直開不了口。她不清楚一旦她說出了那句話,孫潮會是什麼反應,會不會接受她的表白,她也不清楚孫潮和白一帆之間到底走到哪一步了,如果他們倆真的已經確定了那種關係,自己又算什麼。她反覆糾結,內心倍受煎熬,表面卻裝作若無其事,直到周元彬和白一帆也搬進這個小院她也沒有開口跟孫潮說。
她反覆把自己跟白一帆作比較,越比越沒有自信,以前她從來沒有覺得白一帆哪裡比自己好,現在卻覺得她處處比自己有優勢,偏偏白一帆還是她最好的朋友和閨蜜。如果孫潮和白一帆已經發展到那種關係了,她自己一個人默默的走開慢慢舔舐傷口就好了。這些天,通過細心的觀察和小心翼翼的試探,她基本確定了孫潮和白一帆之間曖昧肯定是有的,那些想法也肯定會有,但肯定沒有發展到戀人那種關係,這並不意味着她現在就有了機會。現在就走開她不甘心也放不下,跟孫潮表白或者跟白一帆坦白又怕傷害到任何一個人。退一步捨不得,進一步又不能,維持現狀太煎熬。她覺得她面對的這套題比她高中三年做過的所有的題加起來都要難。
“周影,你睡了嗎?”
失眠的周影滿腦子孫潮,心裡正在解這套題的時候聽到白一帆輕聲喊她。她像偷人東西被發現了一樣心裡一陣慌亂,沒敢答應,就像一開口就能被白一帆發現她心裡的秘密一樣。白一帆見她不出聲以爲她睡着了,輕手輕腳下了牀,穿好衣服開門走了出去,又輕輕關好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