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絃歌過去的時候，老夫人正坐在窗邊發呆。見她懷裡抱着一隻毛絨絨的雪糰子，老夫人忍不住打趣道：“你哪裡來的這麼乖巧可愛的一個小東西，是準備拿來孝敬祖母的嗎？”
“是青空大師送給我的。”沈絃歌伸手捋了捋大仙兒的背脊，不動聲色地笑道，
“原本祖母想要的東西，孫女兒不敢不孝順。可這隻貓古怪得緊，自前幾天見了我，就一直寸步不離地跟着我，攆也攆不走。青空大師說這是孫女兒和它的緣分，便將它送給了孫女兒。祖母要是喜歡，改日孫女兒給您找一隻一模一樣的來可好？”
“我不過是逗逗你而已，看把你緊張的。”老夫人颳了刮她的鼻樑，笑道，“行了，你自己留着吧。我一大把年紀了，哪有精力伺候這小東西。”
沈絃歌這才暗暗地鬆了一口氣。
原本她對大仙兒是十分排斥的。可自打早上發現手鐲裡的黑氣淡了許多，而大仙兒卻一反往常的精神，神態懨懨的，她便懷疑這是大仙兒的功勞。
雖然這聽起來有些匪夷所思，可再不可思議的事情她都經歷過了，再加上大仙兒也確實古怪得緊，所以接受起來也就沒那麼困難了。
能幫她消除手鐲的隱患，不管再邪門她也得將它留下。因而此刻哪怕是天王老子，甚至青空本人來了，這隻貓她也是斷然不會還回去的。
“我就知道祖母最疼我了。”沈絃歌衝老夫人撒嬌般地笑了笑，道，“時辰不早了，我陪祖母用完早飯就得去張羅三叔的葬禮了。否則錯過了吉時，那可是大大不利的。”
見她絕口不提昨天發生的事情，老夫人不由得暗暗地嘆了一口氣。
別看這丫頭此刻在她面前乖巧懂事，可有了前兩次的事情，她心裡大約是已經信不過她了，所以哪怕出了這麼大的事，她也對她絕口不提。
說到底，她還是對她這個祖母失望了而已。
心裡這麼想着，老夫人也就這麼說了出來：“啊弦是已經信不過祖母了嗎？”
沈絃歌本來正在佈菜，聞言微微一愣：“祖母何出此言？”
老夫人拉住她的手，將她拖入了懷中：“昨兒發生那麼大的事，你爲何都不對祖母訴訴苦，抱怨幾句？”
“反正說了祖母也不會拿她怎樣，我又何苦讓祖母爲難呢？”沈絃歌臉上帶出一點兒恰到好處的委屈，一副敢怒而不敢言的模樣，
“祖母不是時常教導孫女兒要顧全大局嗎？如今正是三叔的喪禮，孫女兒也不想節外生枝。”
“好丫頭，你果然是個懂事的。”老夫人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道，“你放心，她今日做的孽，遲早有一天會報應在自己身上的。咱們且再容她一陣子可好？”
沈絃歌乖巧地點了點頭，脣角卻綻出一抹嘲諷的弧度。
有些人，你越是讓她，她就越是得寸進尺、變本加厲！像杜氏這種人，只有徹底斷了她的退路，她纔不會興風作浪，天天找你麻煩！
“今日這紅棗燕窩粥煮得甚是軟糯香甜，祖母先用些吧。”嘴裡這麼說着，沈絃歌的視線卻一直關注着窗外。片刻後，她果然看到了穀雨匆匆而來的身影。
“什麼事如此倉惶？”沈絃歌和穀雨隱晦地交換了一個眼色，爾後板起小臉說道，“沒看到祖母正在用早飯嗎？”
“回二姑娘......”穀雨做出一副左右爲難的樣子，“事出緊急，奴婢也是不得已而爲之。”
沈絃歌擺擺手，做出一副要趕人的姿態：“行了，你先回去吧，天大的事也等祖母用了早飯再說。”
“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老夫人放下碗筷，沉聲說道，“可是宗祠那邊又出問題了？”
“還真是什麼都瞞不過祖母的慧眼。”沈絃歌這才輕笑道，“因着今天是三叔的葬禮，我怕......再出什麼幺蛾子。早起便讓穀雨去祠堂那邊盯着。她此刻匆匆而來，大約是祠堂那邊出問題了吧。”
說着，沈絃歌給穀雨使了個眼神：“說吧，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回老夫人和二姑娘，大夫人在祠堂大發脾氣，不僅打傷了公子派去看管她的人，還差點砸了祠堂。”穀雨裝作一臉茫然的說道，“奴婢也不知道這是爲什麼？不過二姑娘說祠堂一旦有異動，便要向她報告，奴婢便來了。”
“你先出去吧。”沈絃歌衝她擺了擺手，然後覷着老夫人的臉色說道，“祖母，您看這該怎麼辦？”
“有些人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給臉不要臉了！”老夫人氣得臉色發青，“砰”地一拳砸在了桌子上，“既然她如此不把我相府的規矩放在眼裡，那我就成全她罷。來人啊！”
姚嬤嬤立馬站了出來，恭敬地說道：“不知老夫人有何吩咐？”
“既然連舟兒的人都約束不了她，那就由你親自帶人去把宗祠給我封得嚴嚴實實的。記住，祠堂裡就算飛出了一隻蒼蠅，我也唯你是問！”
老夫人抿脣冷笑道，“還有，給我傳令下去，大夫人不守規矩毀了宗祠。自今日起，她的罰期將無限延長！”
無限延長几乎就等同於永遠也出不來的意思了。對這個結果，沈絃歌還是很滿意的。
她親自拈了一隻蝦仁水晶包放到老夫人的碗碟裡，繼續扮豬吃老虎地火上澆油道：“祖母何必同大伯母置氣，她這麼做，大約也是想送三叔最後一程罷。”
老夫人自然也猜得到杜氏發瘋的原因，聞言她忍不住冷笑道：“就是因爲這個原因，我才更不能容她！”
別說她沒資格去替沈永安送葬，即便有，萬一她在葬禮上情緒失控管不住自己，那豈不是等同於告訴全天下的人，相府大房宗婦和庶出三爺有貓膩。
這個險她冒不起，也不敢冒！
所以即便明知道這其中是沈絃歌在背後做推手，她也依然只能如了她的願。
“生氣傷身，祖母別惱！”沈絃歌又給她盛了一點紅棗燕窩粥，乖巧地笑道，“回頭氣壞了身子，可不划算。”
見她笑得一臉人畜無害，老夫人眼底閃過一道複雜的光芒，爾後她放下碗筷，一臉嚴肅地問道：“這回可如你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