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大可試試看!”從和杜氏攤牌的那一刻起,沈夜舟就一直神色淡淡,平靜得像個隔岸觀火的局外人。但杜氏這句話卻像是踩到了他的底線,徹底將他給激怒了!
他回過頭,目光寒涼而陰鬱,裡面閃爍着讓人驚心動魄的光芒,“母親若敢動她一根寒毛,你我的母子情份就到此結束了!”
“你果然是爲了她才如此對我的!”這句話也徹底惹毛了杜氏,她像是一個垂死掙扎的人終於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眼中剎那間就充滿了起死回生的光芒,
“你坦白告訴我,殺死你三叔的人是她對不對?你是爲了救她,纔會故意攬下罪名的對不對?”
“母親......”沈夜舟用近乎可憐的目光注視着她,“我再跟你說一遍,殺死三叔的人是我。”
“不,不會的!不是你,肯定不是你......”杜氏像瘋魔了一般,先是喃喃自語,爾後抓住沈夜舟的衣領惡狠狠地說道,“沈夜舟,別以爲你用這種方法包庇她我就會相信你了!我告訴你,沈絃歌的命我要定了!”
“母親若要如此執迷不悟,我也沒有任何辦法。”沈夜舟眼底盡是厭惡的光芒,“怕只怕,你沒本事走出宗祠一步了。”
說着,他一把甩開她,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宗祠。
聽見聲音,沈絃歌趕緊尾隨着追了出去,可茫茫夜色中,哪裡還有沈夜舟的身影。
她心裡頓時像打翻了五味瓶,百感交集,說不出到底是什麼滋味?
坦白說,沈夜舟是殺死沈永安真兇的這件事並不讓人意外。
可她萬萬沒想到,沈夜舟會當着她的面將這件事告訴杜氏。
這樣一個只要她一開口便足以斷送他前程,毀了他一輩子的秘密,他就這麼毫無防備地送到了她的面前。
沈夜舟是傻子嗎?
當然不是。
這樣一個心思縝密的人,是絕不可能犯下這樣天大的紕漏的。
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故意將這個把柄送到了她的手上。
若不是前一刻他們還在針鋒相對,她幾乎要以爲,他們是一對可以生死相托的好兄妹了。
這一瞬間,沈絃歌很想撬開沈夜舟的腦袋瓜,看看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他難道不知道她睚眥必報、不折手段的性子嗎?
還是說,他在以退爲進,妄圖以此來打動她?
沈絃歌有些煩躁地扯了扯頭髮,再回頭看了看宗祠中那道佝僂的剪影,良久終是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這母子倆,一個比一個讓人頭痛!
簡直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
腹誹歸腹誹,沈絃歌到底還是沒忍心,走到一半又朝南院折了回去。
誰知她才走到半途,就遇到了匆匆而來的沈夜舟。
不過盞茶的功夫,他的神色已經恢復如初,若不是他微微發紅的眼角出賣了他,她甚至要以爲方纔那場讓人驚心動魄的母子決裂根本沒發生過一般。
“二妹妹......”星光晦暗,照得他的五官也晦暗不明。他勾了勾有些頹然的脣角,歉然地說道,“抱歉,我方纔忘了你還在這裡......”
“爲什麼要那樣做?”沈絃歌一口打斷他的話語。
“沒有什麼爲什麼。”他垂眸避開了她灼熱似火的視線,“二妹妹讓我給你一個交代,我便給了,就這麼簡單而已。”
沈絃歌不說話,只安靜地注視着他。
他被這樣的目光看得渾身不自在,於是輕笑了一聲,用渾不在意的語調說道:“怎麼,這個交代讓二妹妹不滿意嗎?你放心,她雖說得嚇人,但只是外強中乾而已。而且我也不會放任她輕舉妄動的。她若再敢胡來,我保證會讓她餘生都待在宗祠裡......”
“你明明有更好的選擇的!”他越是如此,她心裡就越是難受。
欠她的人從來不是他,可他卻爲此揹負了沉重的包袱,甚至爲此把自己的軟肋毫不設防地暴露在她面前。
“沈夜舟,你以爲你這樣做就能感動誰嗎?不,你感動的只有你自己而已。”她像只炸毛的小獸,眼神兇巴巴的,眼底卻泛着一絲不易覺察的淚光,
“我告訴你,我這個人從來都是睚眥必報、不折手段!今天是你自己把把柄送到我手裡,他日|你若是犯在了我手上,可別指望我講什麼江湖道義......”
“二妹妹關心人的方式原來如此特別。”暗夜中傳來沈夜舟的輕笑聲。隱隱的,還帶着幾分幾不可聞的顫音。他擡起手,揉了揉她的腦袋,用溫柔得不可思議的語氣說道,
“你放心,我不是對每個人都這樣的。以後也不會輕易把把柄交到誰的手上。”
沈絃歌:“......”
摸頭殺什麼的,簡直太討厭了!
這個溫柔得人畜無害的沈夜舟,更讓人討厭!
“原來二妹妹是個口是心非的人。”將她泛紅的眼角看在眼底,沈夜舟的眉眼突然就舒展開來。
這一笑像是春風拂柳、冰雪初融,竟很有幾分風光霽月的感覺,讓他眉宇間沉澱已久的陰鬱一掃而空。
“從此後,二妹妹的話我只管反着聽便是了......”
“......你閉嘴!”沈絃歌惱羞成怒地打斷他,轉身就走。
身後,傳來沈夜舟近乎放肆的大笑聲。那笑聲明明讓人惱怒,沈絃歌的脣角卻微不可見的上翹了幾分。
可她還沒走幾步,身後卻傳來“撲通”一聲的巨響。
沈絃歌一回頭,就看到了一頭栽倒在地的沈夜舟。
“兄長!”她連忙跑上前去,握住了他的手。肌膚相觸的瞬間,他手上傳來冰涼入骨的觸感。
“該死的!”她低咒一聲,想要將他扶起。可早已陷入昏迷之中的他卻紋絲不動,讓她撼動不了分毫。
“來人啊!有人嗎?”情急之下,她向四周喊了幾聲。
片刻後,有道挺拔的黑影從暗夜中走了出來:“二姑娘,還是讓屬下來吧。”
“你是誰?”看着面前這個黑巾蒙面,眼神陌生的男人,沈絃歌一臉戒備。
“我叫清影。”清影遲疑了一下,似乎有些猶豫。可想起沈夜舟的交代,他又低聲說道,“是奉命貼身保護公子的暗衛。”
奉命?
奉誰的命?
想來除了她那個便宜祖父,再不做第二人選。
沈絃歌這才收起了全身尖銳的氣息,將沈夜舟交到了清影手上。
她看着清影將沈夜舟抱了起來,腦子裡卻閃過一個不合時宜的念頭——
既然清影是貼身保護沈夜舟的暗衛,那他究竟知不知道沈夜舟殺死沈永安的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