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籌謀了許久的事情,一朝之間唾手可得,這簡直讓她猝不及防,甚至連驚喜都顧不上了。
“王爺想讓我做些什麼?”原本她應該迫不及待地接住他拋過來的誘餌,可這件事由他主動提出,她反而不着急了,“王爺又能給我些什麼?”
“姑娘真是性情中人!”想要什麼不想要什麼都十分直白,這樣的她,遠比那些藏着掖着的人來得更加坦率和可愛,“我能給你潑天富貴,一世榮耀!這個條件,足以讓姑娘心動嗎?”
這個條件,不可謂不讓人心動。
若換個尋常人,恐怕早就被他開出的條件誘惑得失去了理智。可沈絃歌要的,從來都不是富貴和榮耀這些身外之物。
更何況,她之前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到成辛不錯,但卻不是以這種身份。
畢竟,所謂的表妹只是她杜|撰出來的。
雖然她對成辛有信心,可在不確定他是真叛變還是假叛變之前,她不能拿自己冒一丁點兒的險。
所以這個漏洞百出,一見面就會被戳穿的身份,並不是她和成辛最好的碰面方式。
“那我需要做些什麼呢?”她問。
“需要做什麼,等到了東齊本王自然會告訴你。”他沉吟片刻,似乎有些舉棋不定,“不過本王可以向你保證的是,以你的身份,絕無性命之憂!只不知姑娘舍不捨得相府的一切跟本王離開?”
他向來是個殺伐決斷,乾脆利落的人。像此刻這般猶豫,倒是十分少見的。
“相府如今看着繁盛,可烈火烹油,盛極難盛。別說如今還有許多人虎視眈眈地盯着我,就算沒有,指不定這火星子什麼時候就落到了我身上,有什麼值得留戀的?!”
沈絃歌乾脆利落地答道,“可坦白說,王爺的條件也並不足以讓我心動。”
“哦?”他似乎並不意外她的回答,只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地問道:“爲何?”
她看着他,笑而不語。
他何其聰明,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事到如今,姑娘還有什麼話是不敢對本王說的?”
沈絃歌這才譏誚地笑了笑,道:“王爺自己都朝不保夕,你又拿什麼來保證我的潑天富貴和一世榮耀呢?”
“朝不保夕”這四個字,她其實說得已經十分含蓄了。可他卻明白,她指的其實是他活不過二十五歲的斷言。
“本王既敢答應你,就自然有周全之道。”他眸光坦然,眼底是不容任何人質疑的氣勢,“若連這點自信都沒有,本王只怕也走不到今天。”
她自然知道他是有這份本事的。作爲前世的宿敵,在這方面他從未讓她失望過!
可那些不過是她的藉口和託辭而已。那是她不能擺到檯面上來和他說的。
“我不要榮華富貴這些身外之物。”她放棄了繞彎子,索性開門見山地說道,“我可以答應王爺的條件,但前提是,王爺也要無條件地答應我一件事。”
他擡起頭來看她,眸光半是打量半是審視:“何事?”
“我還沒想好。”她說得極其輕鬆,就彷彿漫天要價,獅子大口子的那個人不是她一般,“等我想好了,自會告訴王爺。”
“無條件”這三個字意味着他要答應她的任何要求,不管是合理還是不合理的。
這個小丫頭片子,人看起來小小,可胃口卻是不小!
“姑娘覺得你值這個價嗎?”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於我自己而言,我當然是個無價之寶。”她連眼皮都沒眨一下,厚着臉皮一本正經地答道,“可於王爺而言,就算我是荊山之玉,王爺也未必是慧眼之人。所以我自然不敢向王爺漫天要價。”
他彷彿被她大言無恥之言給震驚了,半響才哭笑不得地說道:“姑娘這還不算漫天要價嗎?”
她的目光徑直落在他的手腕上,半譏半諷地笑道:“王爺別忘了,你還欠我一串佛珠。這串佛珠意味着什麼,王爺不可能不知道吧?”
“看來姑娘對我不滿久矣。”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所以姑娘纔會對本王下藥嗎?”
沈絃歌:“......”
她以爲這件事已經過了,沒想到這隻老狐狸竟然和她秋後算賬!
“下藥?下什麼藥?”她裝出一副懵懂無知的天真樣,“王爺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明白?”
他雖然疑心自己弄成現在這幅模樣全是她的手段,可她打死不承認,他也拿她沒辦法。
畢竟這件事是他理虧在先。再者他一個男子漢大丈夫,總不能和一個小丫頭片子斤斤計較吧?!
“既然姑娘說不是,那就不是吧。”他很大方地將這件事揭過,末了又說道,“不過該受的折磨本王已經受過了,姑娘是不是可以把解藥拿給本王了?”
說是信她,其實便是不信了。
她假裝沒有聽懂他的暗示,一臉無辜地說道:“醫者父母心,既然王爺求到民女名下,民女自當竭盡全力爲王爺醫治。”
顧行知:“......那本王可真是多謝姑娘了!”
“不謝。”她拿起筆墨,不假思索地開了一副方子。顧行知原本還沒什麼反應,可當他看到她一筆漂亮的簪花小楷時,臉上的神情頓時變得古怪了起來。
察覺到他的目光,她猛然回過頭去,他卻有些心慌的低下了頭,避開了她的視線。
“王爺,你這是又不舒服了嗎?”她將藥方遞到他的手上,卻無意中發現他正用雙手緊扣住座椅扶手,大約是用力過度的緣故,他的手指關節竟隱隱發白,“要不,讓民女給你紮上幾針?”
他這幅隱忍的模樣,讓她疑心是不是自己的藥下得太重了,心裡竟生出一點微妙的內疚感來。
“不必了。”他拒絕了她的提議,目光卻死死地盯着她,一刻也不肯錯開,“姑娘這筆簪花小楷寫真是清婉靈動,不知姑娘的小楷師從何人?”
沈絃歌:“......”
爲了怕人認出她上輩子的字跡,她已經夠小心謹慎了。雖然有些習慣根深蒂固早已刻入了骨子裡,可她至少也把前世的筆跡改了有三四分吧。
沒想到就算這樣,他依然火眼金睛,一下子就對她的筆跡產生了懷疑。這讓她受寵若驚的同時,又忍不住生出幾分困惑——
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和他的糾葛已經變得這麼深了?
“王爺覺得以我從前在相府的處境,會有人教我嗎?”她從容而笑,七分真三分假地說道,“不瞞王爺,我的簪花小楷乃是臨摹晉衛夫人的古帖自學成才。”
上輩子,她的簪花小楷也是臨摹晉衛夫人的古帖而成,這一世,她的字跡又有了三分變化。所以她敢篤定,即便他有所懷疑,也找不到任何證據。
果然,聽完她的話之後,他眼中閃過一道微不可見的失望之色。爾後他什麼也沒說,只端起茶水擺出一副送客的姿態。
“王爺若無別的吩咐,那民女就先行告辭了。”她何其知情識趣,見狀立刻站起身來向他告辭。
他似乎有些心神不定,就連慣常的客套都顯得十分的敷衍。
她前腳剛走,後腳伏淵就走了進來:“王爺把方子給屬下吧,屬下這就親自去藥房走一趟。”
“不必了。”他將藥方遞給了他,卻拒絕了他的提議,“這件事不用你親力親爲。你留下來,本王有事情要吩咐你。”
見他臉上帶着少有的凝重,伏淵忍不住開口問道:“王爺可是遇到什麼難事了?”
他面前下意識地浮現出她那張淺笑嫣然、靈動慧黠的面孔,半響才答非所問地說道:“你派人去把沈絃歌從小到大的事情都給我查個遍。另外,動用咱們的線報,再給我查查成辛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