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絃歌很快被自己的異想天開給逗笑了!
顧行知暗戀她?
不存在的。
上輩子這個男人一直和她針鋒相對,不恨她也就不錯了,怎麼可能暗戀她。
他少年老成,又不是後世那些中二少年,怎麼可能做得出這樣幼稚的事情。
他對她觀察入微,恐怕是因爲他同她一樣將彼此當成了可以敬重的對手。
俗話說“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不是嗎?!
不過,她可不可以循着這個思路和他拉攏關係呢?
她若是刻意模仿前世的她,是會讓他產生好感,還是徹底惹了他的厭惡呢?
沈絃歌有些摸不清顧行知的心思。
畢竟,不管他們之間曾有多少恩怨,那也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她人都死了,骨頭都化成灰了。那些恩恩怨怨的,想必他也就不介懷了吧?
心裡這麼想着,沈絃歌不着痕跡地將那碗薑湯推到了他的面前。
他挑了挑眉,用無聲的目光詢問着她。
“外面風大雨大,想必你來的時候一定淋了雨吧。”她裝出一副鎮定自若的樣子,指了指他說道,“而且你臉色很不好看,所以喝碗薑湯驅驅寒吧。”
顧行知:“......”
這小丫頭片子,真是說謊都不帶眨眼的。
他明明帶了面具,她能看出他的臉色不好就有鬼了!
有那麼一瞬間,顧行知甚至懷疑她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可當他對上她那雙如山澗清泉般純澈的黑眸時,他又爲自己心底那點子猜忌而感到慚愧。
她懷疑他易了容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想必直到現在,她也不相信他沒有易過容吧。
所以她剛纔那麼說,焉知不是在試探他呢?
顧行知默默地接過薑湯喝了一口。
暖意入喉,驅逐了他體內的寒意,讓他沉寂已久的心終於泛起了一絲溫暖的漣漪。
彷彿,已經很久沒有人這麼關心過他了......
久到他甚至以爲,那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姑娘的這一飯之恩在下記住了。倘若日後姑娘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只要不是殺人放火、作奸犯科,我一定盡力而爲。”
“當真?”他眼中的感動讓她有些意外,她不過是遞了一碗薑湯給他而已,值得他如此嗎?
“當真。”他看着她笑,目光誠懇。
如此輕鬆就得了顧行知的一個許諾,這讓沈絃歌頓時心情大好。
要知道,東齊七皇子是出了名的千金一諾。但凡他答應的事,他從來沒曾讓人失望過。
“被你這麼一說,我都不好意思爲難你了。”她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食慾十分了得。不知不覺間,一碗黨蔘烏雞湯已經被她一掃而空了。
和她的吃相相比,顧行知就可謂十分優雅了。
明明是一碗有些辣口的薑湯,可被他喝來,卻如同瓊脂玉露般享受。
“說吧,你打算拿什麼東西來交換?”
他一針見血:“我能拿出什麼東西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姑娘想要什麼東西?”
沈絃歌放下碗筷,開門見山地說道:“我想同公子打探一個人,並讓公子幫我找到他的下落。”
這個要求大約讓他有些意外,他驚愕地擡起頭來看了看她,半響纔開口問道:“誰?”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隔了良久才平復了翻滾的心緒,將一直縈繞於心的那個名字宣諸於口:“東齊參將——成辛。”
他驀地一怔,再看她時眼裡便多了幾分明顯的懷疑:“姑娘認識他嗎?”
她搖搖頭,平靜地答道:“不認識。”
“既然不認識,那姑娘爲何向我打探他的消息?”他半信半疑地看着她,不肯放過她臉上每一個細微的表情,“姑娘可知,成辛他是東齊的叛將,是被通緝的奸細!”
叛將、奸細?
儘管早就料到成辛的日子不會太好過,可沈絃歌卻依然沒想到,他竟會被自己曾經拼盡熱血保衛過的國家視爲叛徒和姦細。
通敵叛國,這是烙在所有鎮安軍身上的羞恥的烙印!
也是她深埋於心的,兩輩子都無法洗刷的恥辱!
更是顧鈞和沈慧心犯下的滔天罪孽!
上輩子那些血淋淋的畫面,在她腦海中如同過電影一般快速閃過。
沈絃歌下意識地將十指緊握成拳,指尖深陷於肉裡。彷彿只有這樣,她才能遏制住心裡突如其來的滔天痛苦。
“姑娘還沒告訴我,你爲何會關心一個東齊叛將呢?”見她神色有異,顧行知眼底閃過一道懷疑的光芒。
“公子既能自由出入相府,想必多少應該聽過一些我的身世吧?”沈絃歌暗暗地吐了一口氣,強行壓下了心底的悲嗆之意,“不瞞公子,我之所以被相府冷落,從一個嫡女變成庶女,是因爲我生母她出身不好。”
關於這件事,顧行知確實派人調查過。
那時候他夜探沈丞相書房,遭遇了沈絃歌。因爲覺得這位相府二小姐非同尋常,他曾特意派人調查過和她相關的消息。
關於她身世的前半部分,確實如她所說。
至於她生母是東齊人一事,他收到的消息裡並未提到過此事。
不過相府對沈西華原配的身世向來諱莫如深,他的人查不到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自打郡主入府之後,母親她大約預料到了自己日後的結局不會太好。於是她早早地告訴我,她原是東齊人,因爲家遭變故流落到西越,纔會遇上我父親。”
沈絃歌拿出了她早就想好的託詞,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母親說她有個侄子叫成辛,在東齊做參將。若日後她遭遇不測,亦或者我在相府混不下去了,就讓我到東齊投奔他。”
說到這裡,沈絃歌低垂了眉眼,苦笑了一下:“只是我萬萬沒想到,這些年我唯一的盼頭和指望,竟然早已成了東齊的奸細。如此一來,天下之大還有何處能夠容我安身?”
沈絃歌本想煽一煽情,爲她日後跟隨顧行知回到東齊做下鋪墊,誰知顧行知卻並不好糊弄。
他看着她,似笑非笑:“據我所知,姑娘如今被老夫人看中,已經接管了相府的管家之權。”
“公子此言差矣。我之前的遭遇公子想必也看見了,從前我在相府受盡了諸多不公,卻從來沒有人關心過的我死活。爲何杜氏一進祠堂,老夫人就突然擡舉我了呢?”
沈絃歌深知要糊弄住這隻老狐狸並不容易,於是她半真半假地說道,“說到底,我不過是別人手中的棋子而已。什麼時候失去了利用價值,什麼時候也就變成了廢子。既如此,我當然要儘快爲自己謀一條後路纔是。”
這句話不知哪裡觸動了顧行知,他的神思竟有剎那的恍惚。不過他很快就回過神來,十分鎮定地說道:“姑娘若是存了這個心思,恐怕是註定要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