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行知身上好像常年帶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道,十分好聞。
這原本沒有什麼,但沈絃歌卻覺得這種香味出現在他身上十分的奇怪。
像這種檀香味,一般是常年禮佛的人身上纔會沾染的香氣。
而如顧行知這種王孫貴胄,通常都更喜歡用龍涎香纔對。
難不成,顧行知還是個虔誠的佛教信徒?可上輩子,她也沒聽說他有這方面的宗教信仰啊。
因爲走神,沈絃歌渾然忘了自己此刻的姿勢有多麼不妥。
她雙手環着顧行知修長的腰肢,腦袋埋在他的胸前,那模樣看起來就跟投懷送抱沒什麼兩樣。
“姑娘......”顧行知在她落地的第一瞬間就已經放開了她,此刻他的目光正落在她的手上,那似笑非笑的神情裡帶着一絲不易覺察的抗拒與疏離,“現在已經沒事了,姑娘可否放開本王了?”
沈絃歌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正跟八爪魚似的纏在他的身上。
“......”這真是......連上輩子的臉都被她丟光了好麼!
沈絃歌迅速地鬆開手,一張老臉已經泛起了淡淡的粉色。
“方纔......我走了一下神。”她試圖解釋自己的失態,“若非王爺及時出手,民女就該出醜了。”
“舉手之勞而已,不礙事的。”將她的窘態盡收眼底,他脣角情不自禁綻出了一抹連他自己都未能察覺的愉悅的弧度。
幾乎與此同時,沈絃歌擡起了腦袋。
四目相對的瞬間,她差點被他脣角那抹如朗月清風般的微笑衝擊得說不出話來。
上輩子她一直知道顧行知是東齊第一美人。
但他面對她時總是一副冷冷淡淡、拒人於千里之外的高嶺之花模樣。
因而仔細想來,她見他笑的次數幾乎屈指可數。
而像此刻這樣發自內心的微笑,竟是開天闢地頭一遭。
這樣巨大的衝擊,差點沒讓沈絃歌失了心神。
果真當得起一句“禍國妖孽”!她想。
就連她這種向來不怎麼注重皮相的人,剛纔都差點迷失在他的微笑之下。
若是換了一個意志力不堅定的人,還不早就拜倒在他的魅力之下?!
“走吧。”顧行知像是絲毫也沒察覺到她的異樣,再度將油紙傘挪到了她的頭上,目光卻悄無聲息地從她身上挪開了。
沈絃歌注意到他的動作,下意識地低頭看了看。
這一看不打緊,她臉頰剛剛褪下去的紅暈又迅速地蔓延開來。
她和顧行知到底是什麼仇什麼怨啊?
自她重生以來,每次丟臉都少不了他的份!
她在他面前已經毫無形象可言,丟臉丟到外婆家了好麼!
雖然這具身體尚未發育完全,看起來也十分的青澀。可該有的她都有了,白日裡因爲貪圖涼爽,她還特意穿了一襲白色的長裙。
此刻被雨水淋溼之後,便牢牢地貼在了她的身上。讓她本來發育得並不算十分“壯觀”的身材也顯得格外的凹凸有致!
難怪顧行知剛纔會是那種反應呢,若她是個男人,指不定也會以爲她是在勾引他的。
等等,顧行知該不會真是這樣想的吧?
沈絃歌默默地將雙手環在了胸前,只覺得人生如此艱難。
注意到她的小動作,顧行知將手中的油紙傘遞到了她的手上,然後默默地解開了身上的披風,替她系在了身上。
怕她尷尬,他還特意解釋了一句:“姑娘家身子弱,你又淋了雨,還是多穿一點以免感染了風寒。”
沈絃歌:“???”
大夏天的,他身上竟然還披着薄披風?難道是他的舊疾又犯了?
因爲存了這個念頭,將油紙傘遞過去的時候,她故意碰了一下他的手指。
只一下,她便被他身上冰涼透骨的溫度給驚到了。
這一下即便沒有任何證明,她也知道眼前這個是如假包換的顧行知了。
其實就算沒發現他體溫的異常,她也應該早就想到纔對——
只有真正的顧行知,纔會在她如此冒犯了他之後還能鎮定自若,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事後也輕描淡寫地一笑了之。
若換了那個冒牌貨,恐怕早就以爲她圖謀不軌,對她大發雷霆了吧!
“王爺的手很涼。你,不礙事吧?”注意到他爲了照顧她,身體已經淋溼了大半,她心裡頓時生出一些複雜的情緒。
人生的際遇真是難以言說,上輩子她還以爲她和顧行知註定是死敵,不死不休了!
可重活一世,她竟能心平氣和地和他在一把傘下並肩而行。
甚至上輩子那個清冷疏離的男人還能對她如此體貼。
這要是換了從前,簡直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舊疾而已。”他道,“已經習慣了。”
一句淡淡的習慣了,卻讓沈絃歌生出無數的唏噓。
她見過他發病時痛苦的樣子,知道那是一種常人難以忍受的痛苦!
到底要經歷過多少次反反覆覆的煎熬,纔會讓他用這樣平靜的語氣說出這樣不尋常的事情?
“到了。”她還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裡,他已經停住了腳步,目光落在了在風雨裡飄搖的宮燈上,“姑娘趕快進去吧。”
她下意識地解開披風遞到了他手上,又下意識地往前走了幾步。爾後她停住腳步,轉身對他綻出一抹如花的笑靨:“王爺淋了雨,要不要進來喝碗薑湯再走?否則風寒宿疾一起發作,到頭來受罪的還是王爺您。”
“不了。”他搖搖頭,拒絕了她的好意,“我和沈大人還有約在先,就不叨擾姑娘了。”
她知道他在顧忌什麼。
西越民風不算古板,但也沒有開放到三更半夜一個男人進了一個姑娘閨房還不被人詬病的份上。
他身份矜貴,自然沒人敢非議他什麼。
可她卻不一樣了。
若被人發現,不守婦道不重名節勾引男人的罪名統統會落到她的身上。
她第一次發現,他原來是一個如此通透又如此體貼的男人。
只上輩子,她怎麼就沒發現呢?
“王爺在這兒等我片刻可好?”她扔下這句話,便匆匆地跑回了屋子。
見了她,半夏頓時喜極而泣:“姑娘再不回來,我就要派人去找了。你這是去哪裡去了,怎麼把自己變成只落湯雞了?”
“你備了薑湯沒有?”事實上,沈絃歌只是進來碰碰運氣。她賭以半夏的仔細,她應該早就備下這些纔對。
“有的。”半夏點點頭,“正在竈上煨着呢!”
沈絃歌:“趕緊給我端一碗來。”
片刻後,半夏去而復返,手上還端着一碗熱氣騰騰的薑湯。
沈絃歌接過薑湯,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就徑直朝門外走去。
可等她出去時,門外已經空蕩蕩的,哪兒還有顧行知的身影......
這就走了麼?沈絃歌有些失望。
她並不知道,就在她轉身走入屋子的瞬間,有道挺拔如玉的身影從不遠處的樹蔭下走了出來。
他盯着沈絃歌的背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半響纔對着虛空處喚道:“伏淵。”
“屬下在。”一道人影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頂着一張與顧行知一模一樣的臉,身上穿的也是與他一模一樣的衣衫。
“你替我去沈大人那兒走一遭吧。”顧行知脫掉身上的披風和外套,露出一身黑色的緊身衣。
“屬下知道。”伏淵默默地接過他手上的披風和外套,有些擔憂地說道,“只是王爺,你身上舊疾未愈......”
“不礙事的。”顧行知擺擺手,目光堅定,“那樣東西今晚我必須拿到手。否則等清空大師一離開歸元寺,想要再找到他就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