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幹什麼？”電光火石之間，一隻手從身後冒了出來，抓住了沈錦繡。
沈絃歌一回頭，就對上了沈夜舟那張俊美而憤怒的臉。
“大哥哥救我。”見了他，沈錦繡像見了救命的稻草，緊緊地拽住了他的衣襟，怎麼也不肯放手。
沈夜舟將她拖到了身後，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她。
“沈絃歌你太過份了！她是你的親妹妹，縱使有什麼不對，你也不能對她下此毒手！”
“過份？”沈絃歌譏誚地笑了笑，眼底卻沒有半點悔意，“更過份的，兄長還沒看到呢！”
天空中電閃雷鳴，將四周都照成了白晝。
磅礴大雨中，沈夜舟清楚地看到，沈絃歌明明在笑，那笑容裡卻充滿譏諷、憤怒和失望。
那是一種哀莫大於心死的笑容。
這讓他的心莫名地緊了緊。
垂在身體一側的手微微動了動。有那麼一瞬間，沈夜舟很想將面前這個看起來無比堅定卻又無比脆弱的小姑娘摟入懷中，好好地安慰安慰她。
可他終究什麼都沒做，只站在離她咫尺之遙的暗夜裡，靜靜地看着她。
“兄長。”她一面輕輕喚他，一面抹去了臉上的雨水，甚至還衝他笑了笑，“兄長是不是從來都是這樣，不問青紅皁白，不分是非對錯，永遠都站在我的對立面？”
沈夜舟張了張嘴，下意識地想要解釋。
可當他看到她那雙充滿了失望的黑眸後，已經涌到嘴邊的千言萬語卻像被什麼東西給堵住了，半個字也說不出來。
“兄長責備我心狠手辣之前，有沒問過她對我做了些什麼？”沈絃歌並未注意到他的異常。她只是擡起頭來，安靜地看着他，語氣平靜得像是在和他談論家長裡短，
“兄長可知，就在前幾日，我差點被她打死？兄長又知不知道，就在剛剛，她收買了府外的地痞流氓想要將我斬草除根？”
沈夜舟怔了怔，再回頭時眼中便多了幾分厲色：“她說的可是真的？”
沈錦繡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不是的，我沒有。我只是和姐姐開個玩笑而已......”
“玩笑？”沈絃歌喉中逸出一抹譏笑，她擡起手腕，指着自己被劍氣割破的衣衫冷冷地說道，“原來妹妹的玩笑是拿性命來開的。那我可以說，我剛纔也是在同你開玩笑嗎？”
沈錦繡被她小獸|般兇狠的目光逼得低下了頭，有些忿忿不平地說道：“你這不是沒事嗎？”
“所以呢？”沈絃歌被她氣得笑出聲來，“我沒死，讓妹妹失望了嗎？還是我沒死，就代表你沒做錯？”
“道歉！”沈錦繡還想反駁，卻被沈夜舟一口打斷，“立刻馬上給你姐姐道歉。”
沈錦繡不情不願，委屈地嘟囔道：“可她剛纔不也差點害死我！這麼一來，我們不算是扯平了嗎？”
“你給我閉嘴！”沈夜舟拔高了聲線，厲聲說道：“我再說一次，道歉！”
“不必了！”沈絃歌譏誚地笑了笑，“道歉有用的話，拿衙門來做什麼？”
沈夜舟擡眸看她，目光復雜：“所以妹妹想做什麼？”
“身爲朝廷官員，兄長當知殺人償命這個道理。”沈絃歌看着他，皮笑肉不笑地說道，“我的要求不高，殺人未遂是什麼罪名，她就是什麼罪名。”
“不行！”沈夜舟幾乎不假思索地說道，“除了這個，其他我都可以補償你。”
“兄長果然還是如此......”雖然早就猜到了會是這個答案，沈絃歌心裡仍不可避免地涌起一陣失望，“無論任何時候，在你眼裡我的權益都是微不足道的。既然如此，這個道歉我不要了！”
說着，她徑直走到沈錦繡的身邊，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妹妹今日的深情厚誼我記下了。但願妹妹好自爲之，來日不要犯在我的手裡纔好。”
“沈絃歌！”擦身而過的時候，沈夜舟拉住了她的手。
“兄長若不能爲我主持公道，就不要在我面前虛情假意的。”雨水打在沈絃歌的臉上，將她巴掌大的瓜子臉沖刷得慘白一片。
夜色中，沈夜舟看不清她的表情，更不知道那滴盈於她睫毛的水珠究竟是雨水還是她的淚水？
他只看見她一點一點掰開他的手，面無表情地說道，“你也不用向我道歉。因爲，我從來就沒有奢望過你什麼。沒有奢望，自然也就談不上失望。”
“二妹妹......”沈夜舟心裡彷彿被堵了什麼東西，沉甸甸地，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見她頭也不回地離開，他重重地吐了一口氣，再度追了上去。
“二妹妹，你聽我解釋......”
“兄長......”她突然停下腳步，回過頭來衝他詭異地笑了笑，“你聽......那是什麼聲音？”
沈夜舟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側耳細聽。
可除了風雨吹打着樹梢發出的聲音，他再也聽不到其他任何聲響。
“聽說這林子裡最近在鬧鬼呢！”沈絃歌半彎了眼眸，湊近他，以只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你說，會不會是三叔死不瞑目呢？”
沈夜舟緊抿了脣角，背脊瞬間僵直成了一條直線。
“你胡說八道些什麼？這世上哪有鬼神之說！”
“是麼？”將他的反應盡收眼底，沈絃歌腦海中有什麼東西快速地一閃而過，“可我方纔分明聽到了鬼泣聲呢！不過奇怪的是，那哭泣的竟然是個女人的聲音。難道......”
“閉嘴！”一道閃電自墨藍色的蒼穹劃過，將沈夜舟的臉色映襯得慘白如紙。他十指蜷縮，緊握成拳，低沉破碎的聲音裡帶着一絲隱忍的憤怒。
“我還沒說完呢，兄長這麼緊張做什麼？”沈絃歌看着他，譏誚地笑了笑，“莫非，兄長是知道些什麼不成？”
“沈——弦——歌！”他一字一頓地喚她的名字，陰沉的眼神裡帶着一絲警告的意味，“我再說一遍，這世上沒有鬼！你要是再造謠生事擾亂人心，可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我造了誰的謠？擾了誰的心？六合之外，存而不論。兄長沒看到，並不代表它就真的沒有。”沈絃歌笑嘻嘻地看着他，黑亮如水的眸子裡閃過一抹毫不掩飾的譏誚之色，
“兄長難道沒聽過疑心生暗鬼這個詞嗎？你難道不覺得，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鬼而是人心嗎？”
沈夜舟緊咬了牙關，靜靜地注視着她：“二妹妹到底想同我表達什麼？”
“我想說什麼，兄長不是心知肚明嗎？”沈絃歌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怕死地笑道，“兄長又何必多此一舉，浪費彼此的脣舌。”
話音剛落，沈絃歌像見了鬼似的，面色猛然一變，指着沈夜舟的身後驚惶失措地說道：“兄長你看，那邊有鬼火呢！”
“沈絃歌，你找死！”沈夜舟隱忍的怒火終於在這一刻傾巢而出，“你是不是真的以爲我不敢拿你怎樣？”
話到一半，他突然戛然而止。電閃雷鳴之下，沈夜舟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蒼白了下去。
因爲那一刻，他清楚地看到密|林深處有一點殷紅的光芒如鬼火一般，一閃一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