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在第一時間,沈絃歌吹滅了身旁的燭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抓起了放在方凳上的衣衫裹在自己身上。
然後擡手一揚,幾根銀針就化着幾道銀色的光芒穿破夜色朝來人直襲而去。
然而對方身手了得,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化解了她的攻勢。
來人是個高手,這讓沈絃歌心中陡然一沉。
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時。
難道是誰按捺不住,想要殺她滅口?
她在心裡權衡了一番自己和對方的差距,準備開口呼救。
然而她纔剛剛張開嘴,來人已經迅速地躥到她身邊,捂住了她的嘴。
乾燥的掌心緊貼在沈絃歌的臉上,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隨之鑽入了沈絃歌的鼻尖,陌生又熟悉。
緊接着,一管低沉而磁性的聲音在她耳畔緩緩響起:“別鬧,是我。”
沈絃歌:“......”
耳朵要懷孕了怎麼破?
這妖孽!說話就好好說話吧,他難道不知道他這樣很犯規嗎?!
“公子這是打算改行做登徒子了嗎?”沈絃歌心裡有氣,擡起手肘照着他的腹部就狠狠地給了他一下,“三更半夜闖進人家閨房,公子難道不知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
玄衣人頓時有些哭笑不得。
在他眼裡,她就是個青澀的小丫頭片子,他對她根本就沒有任何非分之想好麼!
可這話從她嘴裡說出來,卻變成了他存心想要輕薄她似的。
因爲自知理虧,他硬生生地受下了她的那一擊。然後迅速地鬆開手,後退幾步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抱歉,我不知道你在沐浴......”
他闖進來之前根本沒有聽見任何水聲,等他發現不對勁時已經來不及了。
好在她反應機警,第一時間就吹滅了燭火,否則他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若換一個人來說,這句話半點說服力都沒有。
可因爲他是顧行知,不知爲何,她竟然半點也不懷疑他的話。
雖然上輩子他們是宿敵,可她知道,他這個人素來驕傲,從來不屑於什麼陰謀詭計。
哪怕他要算計別人,使的也絕對是堂堂正正的陽謀。
這樣的人,又怎麼可能爲了偷看一個黃毛小丫頭而夜闖別人的閨房呢!
心裡雖然這麼想,但她面上卻絲毫也不動聲色。
上輩子直到她臨死之前,都未曾聽說過他有什麼風流逸事。
他就好像活在紅塵俗世之中的佛子,潔身自好到了近乎禁|欲的地步。
據說永安帝三番兩次爲他賜婚,都被他給義正言辭地拒絕了。
他說他身帶先天殘疾,不想耽誤別人的寶貝閨女。
可盛京的百姓卻傳言,說七皇子一定有什麼不爲人知的隱疾,所以才遲遲不肯成親。
更有甚者,還說他天生龍|陽之好,所以纔不近女色。
沈絃歌至今依然記得,自己當時也是這些八卦羣衆中的一份子。
無它,實在是顧行知這個人太特立獨行了。
他越是清冷得不食人間煙火,她就越想看看他跌落凡塵動了情|欲的樣子。
她總覺得那樣的他違背了人性,是刻意裝出來的。
所以她總是忍不住想要撕破他的面紗,揭開他的僞裝。
因爲這個原因,她甚至在永安帝給他賜婚的時候還橫插了一腳,專門蒐集了東齊國身份貴重的美人兒送到永安帝的手中,以供他爲自己挑選兒媳婦兒用。
那時候她父親還是備受永安帝寵信的鎮遠大將軍。而她呢,也格外受到皇帝的寵愛,從小自由往來於宮中,身份甚至比普通皇子公主還要貴重些。
當然,她爲他挑選的美人兒雖然出身高貴,但家族卻並沒有什麼實權。
她向來拿他當勁敵看待,自然不可能傻到將有份量的籌碼拱手送到他手上的地步。
據說得知了她的惡作劇之後,向來喜怒不形於色的男人當場就陰沉了臉,掉頭走了。
因爲這個原因,後來有很長一段時間他看見她都沒給過她好臉色看。
遺憾的是,那些她費盡心思蒐集的美人兒還是被他給擋了回去。
據說,他以一句“自己活不過二十五歲,不宜成親”,惹得永安帝當場勃然大怒。
那之後,永安帝本來就少的父愛,更吝於用在他身上了。
他卻像個沒事人似的,依舊形單影隻,禁|欲得像個佛子。
上輩子沒能得逞的心願,此刻終於被她逮到了機會。
不知爲何,每次看到他那張清冷出塵的臉時,她總是想要打破它的平靜和僞裝。就譬如此刻。
心裡這麼想着,她的身體已經先於大腦作出了反應。
她眉眼彎彎,笑着湊近他,十分不要臉地說道:“莫非公子是看上我了,所以才專程趁夜而來,做了回登徒子?”
“......”他被她擠兌得說不出話來,黑曜石般幽邃的眸子裡有震驚、有錯愕,還有些許的慌亂和無奈。
那模樣,就像一汪波瀾不驚的死水終於掀起了漣漪。哪怕十分細微,卻依然讓她有種人間值得的感覺。
然而很快,他已經收斂了那些細微的情緒,用一種十分古怪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一番,道:“姑娘,你是不是對自己有什麼誤會?放心,我就算再飢不擇食,也不會對一個ru臭未乾的黃毛小丫頭感興趣的!”
說完,他的目光還徑直落在她略顯平坦的胸前,似乎在暗示什麼一般。
沈絃歌:“......”
黃毛小丫頭就算了,還ru臭未乾!
想想自己前世傲人的身材和修長的大長腿,沈絃歌頓時被打擊得快要自閉了!
她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道:“是麼,那公子半夜三更闖入我的閨房所爲何事?”
她本是隨口一問,沒想到他卻突然沉默了下來,臉上閃過一抹不自在的神色。
“我只是來告誡姑娘禍從口出,千萬不要亂說話。”他低垂了眼眸,眼觀鼻,鼻觀心地說道,“另外,我們之前說的交易......”
“你是在擔心我嗎?”將他的不自在盡收眼底,她忽然福至心靈般地打斷了他的話,“你是怕我爲了救你被沈府的暗衛逮到,所以特意來看看我是否安全的嗎?”
他想也不想地矢口否認道:“姑娘,自戀是種病。得治!”
“是麼?”他越是否認,她心裡就越是篤定。她再度靠近了他一點兒,在他耳畔吐氣如蘭地笑道,“公子,口是心非也是種病。得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