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驚羽是哭着跑出去的。
沈絃歌其實很能理解她此刻的心情。
任誰被自己喜歡的男人這樣近乎簡單直白粗暴地拒絕了,心情想必都會十分低落。
就連她這個旁觀者此刻的心情都十分微妙,更別提是身爲當事人的孟驚羽了。
其實事情會如此峰迴路轉,也是沈絃歌萬萬沒想到的。
就在方纔,她還質疑了顧行知的深情。可在聽完他那番話磊落坦蕩的話語之後,她忽然覺得有些羞愧。
一個能夠爲了心上人不惜逆天改命的男人,她怎麼能夠懷疑他的真心呢?!
她理想中的愛情,便應該如顧行知這般至死不渝!
原本這個近乎完美的愛情故事沒被破壞,她應該感到高興纔對。但不知爲何,沈絃歌這會兒卻有些高興不起來。
因爲她突然跟抽了風似的,開始心疼起她的老對頭顧行知了——
死去的人已經死去,可活着的人還要繼續。顧行知一人揹負了這麼多,卻依舊默默地負重前行。箇中滋味,不是當事人恐怕很難感同身受。
“王爺,人家好歹也是個小姑娘,你這樣也未免太殘忍了一點兒吧?”沈絃歌還在晃神,伏淵的話將她從沉思中驚醒了過來。
“什麼叫殘忍?當斷不斷,讓她抱有不該有的奢望就是仁慈了嗎?”顧行知平靜的聲音裡帶着一絲少有的固執,
“既然不能給別人任何迴應,那就最好別給她留半點的希望。要不然,那才叫殘忍!”
伏淵:“話雖如此,可是......”
“行了,別可是但是的了,想追就去追吧。”顧行知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笑道,“要不然回頭出了事,本王還真不知道該如何向孟莊主交代。”
得了他的命令,伏淵如同離弦的箭一般衝了出去。又過了一會兒,顧行知也起身走了。
聽着走廊上逐漸遠去的聲音,沈絃歌這才放下手中的茶杯,慢騰騰地站起身來。
今天雖說白跑了一趟,但也不是一點成果也沒有。至低限度,她知道了誠郡王和顧行知之間是有貓膩的!
心中這麼想着,沈絃歌漫不經心地推開了房門。只一眼,她就像受到了驚嚇的鴕鳥,迅速地縮了回去。
該死的!
顧行知不是已經走了嗎,怎麼又折回來了?
沈絃歌很想告訴自己這只是一個巧合而已。可一想到顧行知那張似笑非笑的俊顏,她就知道這隻老狐狸恐怕是早就發現她去而復返的事情了。
“既然來都來了,沈姑娘又何必躲躲藏藏的呢!”果然,顧行知很快殘忍地戳破了她的幻想。
沈絃歌思考了一下直接跳窗遁走的可能性,爾後放棄了垂死的掙扎,自暴自棄地推開了房門。
“王爺,這麼巧!沒想到在這裡也能遇到你。”沈絃歌厚着臉皮,嬉皮笑臉地說道,“看來咱們果然是很有緣分呢!”
顧行知:“......”見過臉皮厚的,沒見過臉皮如此厚的!
這丫頭的字典裡,怕是根本就沒有“羞愧”兩個字吧?!
“是嗎?本王可不這麼認爲。”顧行知斂了笑意,靜靜地注視着她,“姑娘從四方館一路跟蹤本王到胭脂樓,要說沒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只怕姑娘自己也不信吧?”
“這胭脂樓是王爺開的嗎?”沈絃歌決定胡攪蠻纏,“怎麼王爺來得,民女就來不得?”
顧行知被她給氣笑了:“男子逛煙花之地通常是爲了尋歡作樂。不知姑娘逛這種地方,圖的又是什麼?”
“王爺這話民女就不同意了。”沈絃歌笑得那叫一個欠扁,“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只許你們男人左擁右抱,就不許我們女子也欣賞欣賞美人兒啊?”
“姑娘伶牙俐齒。論口舌之能,本王只能甘拜下風。”顧行知被她氣得擡腿就走,“所以本王只能等回頭見了沈丞相,問他是如何言傳身教,養出沈姑娘這樣優秀的孫女兒的?”
沈絃歌:“......”說不贏她就告刁狀,真是幼稚到了極點!
“王爺真是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呢!”沈絃歌望着他的背影,譏誚地笑了笑,“今日|你的人無故闖入我書房,盜走我的東西,我來問問也不可以嗎?”
顧行知腳步一滯,向來沉靜的聲音裡便多了幾分驚訝:“你說我的人盜了你的東西?”
沈絃歌:“難道不是?”
“不瞞姑娘,本王確實有過這種想法。”顧行知想了想,道,“但不管你信不信,這個計劃我尚未來得及實施。”
沈絃歌驀地一怔:“你說的是真的?”
顧行知坦然地點了點頭:“做了就是做了,沒做就是沒做。這點擔當,本王大抵還是有的!”
聞言,沈絃歌臉色驟然一變。
若換一個人對她說這番話,效果可能還會打折扣。可以她對顧行知的瞭解,他確實不會拿這種事情來和她開玩笑。
那麼問題來了——
既然不是顧行知,那麼盜走原主墨寶的人又會是誰呢?
還是說,有人跟顧行知一樣,也懷疑起她的身份了麼?
這個消息着實不太美妙,這讓沈絃歌的臉色頓時變得有些難看起來。
見狀,顧行知若有所思地問道:“可是有人闖入姑娘書房盜走了什麼東西,姑娘卻因此懷疑到本王頭上來了?”
沈絃歌咬了咬脣角沒有說話,可她的沉默看在顧行知眼裡卻無疑等同於默認了。
“看來惦記着姑娘的不只是本王一人呢!”這句話說得着實容易引人歧義,說完之後顧行知就後悔了。誰知沈絃歌卻恍若無覺般,陷入了沉思之中。見狀,顧行知連忙找補道,
“這件事真的不是本王做的。姑娘與其在本王身上浪費時間,還不如想想你最近到底得罪了誰?”
“要說得罪的人,那可就多了去了!”不管是百里羅琦還是杜氏,都有理由懷疑她,也有理由盜走原主的筆墨。
將她脣角的譏笑盡收眼底,顧行知突然鬼使神差地冒出一句:“若是姑娘有需要本王幫忙的地方,儘管開口便是。”
“無緣無故的,王爺爲何要幫我?”沈絃歌突然擡眸看他,寒冰墨玉似的瞳仁裡閃爍着讓人不敢逼視的光芒,“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這句話,王爺難道沒聽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