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淵瞬間秒懂了顧行知的意思。
當時沈絃歌的原話是,她母親告訴她,她有一個侄子在東齊做參將。
可即便成辛真的有這麼一個姑姑,但一個已經失蹤數年的人,怎麼可能知道成辛當上參將的事情?
所以答案只有一個,那就是沈絃歌在說謊。
可沈絃歌爲什麼要說謊?
她又是怎麼知道遠在千里之外的東齊,有個叫成辛的參將的?
如成辛這種小人物,自然是不可能上西越朝廷邸報的。所以這個沈絃歌簡直是疑點重重,讓人不懷疑都不行!
伏淵:“王爺現在有什麼打算?”
顧行知:“我上次讓你去查的東西你查到了嗎?”
“一切跟我們之前查到的差不多。據說沈絃歌小時候極其聰慧,可自打她生母出事之後她就跟變了個人似的,被相府的人稱爲廢物草包二小姐。”伏淵想了想,道,
“這種狀況一直持續到王爺夜探相府那晚。打那天開始,沈二小姐就脫胎換骨一樣,一夜之間變成了咱們認識的這個沈絃歌。如今相府傳言很多,有人說她是藏拙;也有人說她是被鬼魅附身。總之破綻太過明顯,反而倒不好判斷了。”
顧行知微皺了眉心:“我讓你找她從前的筆跡,你找到了嗎?”
“沒有她從前的墨寶。”伏淵搖頭說道,“這些年她被相府冷落得厲害,連吃穿都會被剋扣,更別說有機會接觸筆墨紙硯了。”
“你不覺得奇怪嗎?”顧行知彎曲了手指關節,無意識地叩打着桌面,若有所思地說道,“一個甚少接觸筆墨紙硯的人,卻寫得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這本身就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誰說不是呢!她就像一個謎團,從頭到尾都透着神秘!王爺,屬下斗膽勸您三思,還是不要招納她進青鳥爲妙。”
伏淵板起一張娃娃臉,難得擺出一副語重心長的口吻,“這種人用好了是一把利刃,用不好是會反噬自己的!”
顧行知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目光注視着窗外的斜風細雨,竟有些走神。
伏淵:“王爺?王爺??”
“啊?”顧行知猛然回過神來,慢騰騰地說道,“且再說吧,這件事你不用管了,本王自有分寸。另外,幫我盯住沈家二小姐,不管她做了什麼,都要事無鉅細向我彙報。”
伏淵:“......”爲了一個小丫頭片子,至於這麼興師動衆嗎?
王爺您確定您不是公器私用?
......
綿延了數日的雨勢終於在這一日放晴。大雨過後,天空出現了一道七彩繽紛的彩虹。
因爲雨水的澆灌,院子裡的草木越發蒼翠欲滴。一陣微風拂來,捲起一陣花香,沁人心脾。
半夏躡手躡腳地走近屋子,和穀雨對視一眼之後,後者朝她搖了搖頭。
半夏輕輕地嘆了一口氣,猶豫再三,終究還是放緩腳步走進了裡間的臥房。
梨花木的臥榻上躺着一道窈窕的身影。雖然只是個背影,但少女已經初見曼妙的身姿。
半夏不由得有些感慨——不過半個多月,她家姑娘便猶如雨後春筍般以驚人的速度發生着肉眼可見的變化。
原本因爲營養不良而顯得有些枯黃的小臉,因爲日日進補各種奶糕、補品和牛ru燉雞蛋而變得白|皙了不少,襯得那張本就精緻的臉蛋越發生動起來。
大約是因爲每天都有練功的緣故,這些日子姑娘的個頭好像也拔高了一截。
然而這些都還不是最明顯的。
最明顯的改變還是姑娘身上那種強大的氣場。
如今的姑娘舉手投足間都自帶那種優雅清貴的氣質,與西京城裡的貴女們相比也差不了什麼了。
這些日子,半夏將姑娘一點一滴的改變全部看在眼裡。正是因爲知道她有多努力,她才越發爲她打抱不平。
民間的話本子上說“一入侯門深似海”。相府雖不是侯門,可這潭水卻比侯門還要深上幾分。
關於大夫人的事情,姑娘並未同她細說,可她又不是傻子,多少還是猜到了幾分。
原本大夫人被永久禁足之後,她還替姑娘高興了兩天。
不管怎麼說,沒了杜氏這個心腹大患,姑娘在相府的日子應該輕鬆不少。
誰知這興奮勁兒還沒過呢,相府的局勢又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大夫人在三爺葬禮那天割腕自殺的事情雖然瞞過了外人,卻並未瞞過她們這些知情人。
她原以爲大夫人會因此受到重罰,可自打杜將軍離開之後,大夫人不僅沒被重罰,反而還受到了優待。
如今大夫人雖依然被禁足在宗祠裡,可待遇與之前相比已經截然不同。
葬禮當天送杜將軍離開之後姑娘便悶悶不樂,後來關在屋子裡和老夫人密談了一番之後,她索性直接告了病假。
她其實並不明白姑娘爲何會選在這種時候消極怠工?越是這種情況,難道不越應該表現得積極一點纔對嗎?
可姑娘卻說相府要變天了。
還說這種局勢是朝堂上的較量,不是她在後院多努力一點就可以左右的。又說她這是以退爲進,並非消極怠工。
朝堂上的風雲變幻她自是不懂,可這些日子姑娘的不開心她卻真真切切地看在眼裡。
想來也是,任誰在辛苦經營的成果就這樣輕易地功虧一簣之後,估計都不會太開心。
不過除了這一點,姑娘表現得倒還正常。每日該吃吃該喝喝,閒暇的時候還養養花練練武逗逗大仙,小日子過得甚是愜意。
只一點,這幾天姑娘一直拿生病當藉口,不管誰來了都拒之門外。就連老夫人打發姚嬤嬤親自上門都吃了一個閉門羹。
半夏擔心姑娘這樣會很快便將府裡的人得罪光了,姑娘卻說她自有分寸。
因而此刻,她便有些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向姑娘稟報?
半夏遲疑了片刻,正準備退出去。一直蜷縮在牀尾的大仙兒突然“喵嗚”了一聲。
那聲音極其慵懶,卻依舊驚動了牀榻上的身影。
“就你多管閒事!”沈絃歌翻身爬了起來,將大仙兒抱入懷中,點了點它的額頭嗔道。
半夏先是一愣,爾後才反應過來她竟是在同大仙兒說話。
見沈絃歌不理她,半夏訕訕地張了張口,卻終欲言又止。
“行了,來都來了,有什麼就直說吧。”沈絃歌一邊懶洋洋地捋着貓一邊漫不經心地說道,“這次又是誰來了?”
“回姑娘,是三夫人。”半夏恭敬地答道,“姑娘若是不想見,我便去回了三夫人。”
“行了,讓三嬸兒進來吧。”沈絃歌輕嘆了一口氣,揉了揉眉心有些頭痛地說道,“該來的始終是要來的,躲是不可能躲得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