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9 你敢用,我就讓你不舉!

明遙將她的小手擱在膝蓋上,指腹若有若無地摩挲着她的指節,不明情緒地問。“長安,你不停地走,想要看遍整個天下?還是害怕被困住?”

秦長安猶如被晴空霹靂劈中,小臉僵硬的厲害。

他繼續問:“你沒想過有朝一日,情愛滋味會讓你心甘情願留在一個人的身邊,不再奔波?”

她的心從未跳的那麼快,沉悶的情緒壓得她幾乎無法喘氣。那些她以爲已經被埋葬遺忘的過去,突然間鮮明地好似就在眼前。

以前,也曾有個人,喜歡這樣把玩她的手,彷彿那也是玩具的一部分!

“我可不是相夫教子的料,別指望我跟那些女人一樣!”她全身發麻,卻還是奮力反駁。

“是不敢指望。”他的眼底有笑,戲謔道:“下廚女紅,郡主恐怕一樣都不會,擔當不起賢妻良母四個字。”

秦長安的頭腦昏昏沉沉,用力揉了揉太陽穴,讓自己腦子清醒一點。

“長安,別逃了。”看着她發白的臉和緊緊攥住他肩膀不放的小手,他毫不遲疑地將她擁入懷裡。

她虛軟地在他懷裡喘氣,解讀着他的每一個字,露在她眼底的是明遙因呼吸而滾動的喉結,他的頸子弧線優美,沒入衣領的鎖骨若隱若現,即便看不到臉,竟然也有了勾人的本錢。她想也不想,小手覆上明遙的脖子。

“你在做什麼?”他的嗓音陡然沙啞,鎖住她的手勁不由自主地用力。

她佯裝虛弱的眯起美眸:“逃?我還需要逃嗎?”這裡是荒郊野地,身邊沒有半個隨從,真是最佳殺人拋屍的場地,他要出手了?大魚終於咬鉤了?

她太想知道了,明遙到底是什麼人派來的細作!會讓她大吃一驚嗎?!

明遙身子一震,心頭閃過恍惚,秦長安在女子中是不折不扣的強者,外柔內剛,不愛示弱,但他此刻卻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她脆弱的時候,只能讓他一人看到,只能被他擁有!其他人想也別想!

“你肩膀上的那個字,真的只有我見過?”他話鋒一轉,這七天裡,他率先要解決的就是此事。

秦長安不悅地看向他突如其來的問題,這男人不是要殺她了嗎?他明明惡狠狠地丟下一句,讓她別逃了,反正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乖乖受死不是嗎?

她靜觀其變:“連我大哥也沒見過。”

“你大哥憑什麼看你的身子?”他又怒了。

如今到底是什麼鬼情況?她打草驚蛇了嗎?

她不動聲色地問:“只有你一人。”

“那就好辦了。”他垂下眼,發現她的小手還貼着他的脖子,他輕輕鬆鬆地拉下,環在自己腰間。

是啊,在這個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山野之地把她殺了,太好辦了!她暗暗冷笑。

明遙感覺到她的光滑面頰貼上他的脖頸,那片溫潤宛若一根輕盈的羽毛,撓進他的心扉,讓他的心情大好。

兩人雖然擁抱着,卻有着截然不同的心思。

有點不對勁……。到底是不是男人,殺個人還拖拖拉拉,磨磨蹭蹭的?!如果是她的手下,哼,直接讓他捲鋪蓋滾蛋!

那雙垂着長睫的眼底,滿是不耐和怒氣。

明遙卻自得其樂,他越來越喜歡抱着她,她的身體宛若雲彩般柔軟輕盈,今日的秦長安難得的柔順安靜,甚至流露出少見的小女人姿態,他心神俱動,手掌已然下意識地扯開了她的腰帶。

“明遙!你——”她恨不得跳起來指着他鼻子,天時地利人和全都佔了,他卻不動手殺人,反而就想着那些風花雪月的混賬事!

他了然地把她橫抱起來:“還是回屋吧。”

“你是不是還有什麼事沒辦?”她都忍不住提醒他了,他難道是第一次出任務的殺手?有婦人之仁還是天然的蠢呆?

“回去就辦。”他下顎一點,黑眸中浮動着星星點點的笑。這是頭一回,他們對那檔子事心有靈犀一點通啊,總是要等這個女人開金口才能碰她,太憋屈了!

等到了收拾乾淨的屋子,秦長安才明白,明遙所謂要辦的事,純粹就是那件事而已!

一波愛潮剛剛平息,她暗中捏緊身下的錦被,背過身去,越氣越是想不通。他卻又從背後抵住她,溫熱的手掌揉着她的纖細肩膀,揉着揉着,又揉出火。

直到她徹底在他身下融化成一汪春水,明遙才放過她,起身喊來丫鬟送熱水進來。

她撐着下顎,側躺着看他,明明他長髮微亂,隨意披一件袍子,卻風華畢露。在無人的野外他沒動手,在兩人赤誠相見的時候也沒動手,爲什麼?

“阿遙,夜清歌說在小倌倌的訓練裡,你是他的手下敗將,在我看來卻不像。耳鬢廝磨的時候,一般人很容易潰不成軍,但你肯定不會吧。”她笑着試探,嬌顏上有一抹迷人的慵懶。

一個受過專門訓練的男人,不知還有多少看家本領,對付一個不看重情愛的她,綽綽有餘。

“小倌倌跟青樓一樣,要想賺皮肉錢,就要硬着頭皮去學。在任何一個行業,唯獨身經百戰,才能佔有一席之地。”他冷冷淡淡地說,彷彿在談別人的事。

她語氣堅定,沒得商量。“我不喜歡你把那些招數用在我身上。”顯得她太弱。

明遙坐在牀畔,深邃的眼底有了笑意,滿滿當當盡是令人目眩神馳的光芒。“我還沒開始用呢——”

“你敢用,我就讓你不舉!”她美眸怒睜,柳眉幾乎倒豎。

他只是笑,不說話。在他面前還兇如野獸的女人,除了她還能有誰?但想想剛纔的欲仙欲死,血脈噴張,倒是將這一口氣壓了下來。畢竟,再脾氣不好的男人,餵飽後的情緒還是很穩定的。

“我從未容忍一個女人,到這種地步。”

第二日,明遙大清早就出門,領回了一個瞎眼婆子。她年紀很大了,看着至少有六十歲,一身粗布衣裳,灰白的頭髮挽在腦後。

“到了。”他眼神清冷。

“老奴給小姐請安。”婆子的眼珠是渾濁的灰色,眼底無光,只有死氣,卻很有禮貌,笑臉相迎。

不過,喊她小姐?爲什麼隱瞞她的真實身份?

“帶好你的東西,進屋。”明遙開口,看也不看秦長安的一臉困惑。

她一把拉住他,壓低嗓音:“什麼人?”

“我花了幾個月時間才找來的,能幫你解決後顧之憂。”他捏緊她的小手,依舊惜字如金,卻有着獨斷的魄力。

婆子打開身旁的木盒,拿出不少稀奇古怪的工具,她雖然看不到,但無妨動作熟稔。

“小姐喜歡什麼花樣?”

明遙依舊代爲回答:“你最擅長什麼?”

“很多姑娘家都喜歡牡丹蓮花之類的,我可以先畫個樣子,小姐看看滿意不滿意。”

他眼波一沉:“鳳凰如何?”

對於明遙的存心刁難,婆子有些爲難。“鳳凰可是慢工出細活。”

“我只問你做不做得出來。”明遙面對瞎眼婆子的強勢逼迫,連一旁的秦長安都聽得皺眉,他對外人的態度着實惡劣,太過不好相處。

果真如他所言,他只對她一人百般忍耐?其他人完全不在他的眼裡?

婆子狠了狠心,豁出去了。“能做,但至少要五天。”

“把樣子畫出來。”他站在桌旁,負手而立,身上不自覺散發出來傲然冷意,秦長安靠近一看,更覺驚奇。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瞎眼的婆子筆下,居然繪出了一隻在火中展翅飛舞的鳳凰,羽翅豐美,栩栩如生,豔而不俗。

她隱約明白,明遙爲何費心找這個婆子來,她曾在一些豔壓羣芳的名妓身上見過各種花樣的刺青,在北漠,有的富家小姐也沉迷此道,畢竟北漠人的愛美到了極致。所以,市井中當然有爲人以製作刺青爲工作。

“老奴要開始了。”

秦長安躺在貴妃榻上,默默望向明遙,他俯身,解開她的外袍,露出她白玉般的肩膀,她的上身只剩一件單薄的肚兜。

“待會兒呀,會有點疼,小姐如果忍不住,就讓老奴停下休息會。”

她聳肩輕笑,說的輕鬆。“爲了好看,這點痛還是能忍的。”

瞎眼婆子皮包骨頭的手,摸到她的肩膀,指腹下傳來略微的不平,她隨口說道。“原來這個不滿意嗎?”

聞言,那殺伐之氣,從明遙眼底一閃而逝。

長安依舊平靜。“婆婆摸不出來嗎?是寫了字的。”

“字啊……”瞎眼婆子搖搖頭,無奈地說。“我們窮苦出身的女人,哪裡認字啊,都是白丁。”

她瞭然地看向明遙,好傢伙,找個不認字的瞎眼婆子過來,完全不怕泄露她揹負這麼久的秘密,他果然是個極度謹慎小心的男人。

他眼神清淺又深沉,根本看不透此刻的情緒。

說不痛是假的,她滿頭冒出晶瑩汗珠,這個男人還是跟一座山似的一動不動,身子緊繃的連她都能察覺。

“你杵在這兒幹嘛?!”她又想罵人。

他不說話,卻是坐在塌邊,讓她的腦袋歪靠在身前,他攥着她的手,始終不放。她向他出氣,捏了他好幾把,他也無動於衷,好似不曾察覺。

秦長安終於妥協了,連罵人的力氣都沒了,直到兩個時辰後,肩膀上的鳳凰初具雛形,將那個奴字掩蓋了幾分,等過幾天上色之後,想必就看不出了。

她連自己是什麼時候睡過去的也不知曉,只知道一醒來,天都黑了。

“一箭穿透之痛和刺身之痛相比,哪個更嚴重?”明遙涼涼一笑,給她蓋上柔軟的狐毛毯子。

“有機會你親自體會一下不就知道了?”她沒好氣地回。

“我體會過的疼痛,必定勝過這兩種的千百倍。”他定定地望入她略顯疲憊的眼。

對她,一開始有恨,是她讓他領略過從未有過的憤懣哀絕和無能爲力,但如今,他嘗過她的美好之後,就不再恨她了。

這段對話無疾而終。

整夜,秦長安都睡得很不踏實,夢中,她又成了那個八歲的小女孩,被人按住,在肩膀上刺字……一開始她曾經掙扎,但掙扎無用,最後不知昏倒了幾次,直到醒來,那個赫然的“奴”字,已經霸佔了她的身體。

肩膀上血色一片,分不清是特殊的染料,還是她的血。

明遙煩躁地起身,亮了燭火,才發現牀上的女人在夢囈,卻又吐不出一個完整的字來。

她的拳頭緊握,牙關緊咬,臉上毫無血色,早已渾身冷汗。

他心情極差,掉到谷底,好不容易纔習慣牀上有個人,她這麼一折騰,害他整個人躁動難安。

不耐煩地走向門口,卻又中途折了回來,見鬼一般回了牀上,把她擁入懷裡。

她卻無意識地回抱住他。

只是那麼一剎那,表情陰沉難看的明遙目光灼灼,彷彿他夢寐以求許多年的東西,終於填補了他內心某一處空洞,言語都無法形容的喜悅和饜足,來源於她。

這一晚,秦長安睡得很累,她夢到自己還在官奴市場,但後來,噩夢卻漸漸消散。一股溫潤的暖意沁入她的心坎,驅走了一直覆蓋在她心中說不出的荒涼。

直到第六日,瞎眼婆子才完成了鳳凰的作品,至於上色的過程,全程還是依賴明遙的提點,當她站在銅鏡前,看着那美豔無雙精緻絕倫的鳳凰,每一片羽毛的色彩鮮亮,堪稱萬中無一的佳品。

“婆婆,我很滿意。”她微笑着將一包銀子遞到她手裡。“這是一百兩,這幾日你辛苦了。”

“一百兩這麼多?”婆子笑得合不攏嘴,一百兩足夠貧苦人家生活十幾年了,看來是遇到個大富人家的閨女了。

“應該的,我讓人送你回去。”

明遙走到婆子的身旁,低聲說。“走吧。”

“謝謝這位少爺,你給我找了這門活,我可以好好過個年了。”婆子笑逐顏開,不停地道謝。

他沉默着離開,婆子緊緊摟着一包銀子,高高興興地跟在後頭。

秦長安本想躺下歇會兒,突然想起什麼,顧不得穿外袍,奪門而出,將身子掩在正門後,望向前方。

“少爺,您不必專程送我回去,要不您幫我找個牛車,我自己回劉家村就行了。”婆子跟不上明遙的步子,氣喘吁吁。

明遙環顧四周,這裡方圓五里沒有任何人家,他的眼突然沉下,只剩下陰狠,猝然擡起手,作勢要朝着婆子腦後劈下。

“阿遙!”秦長安喝道,卻不願讓婆子感受到異樣,“讓柳媽送人,你給我滾回來!”

明遙一動不動,甚至手掌還在半空,那雙黑眸裡沒有半點感情,冷得像冰,殺氣洶涌。

察覺到他異常的堅決,她滿心震愕,倉促地跑出門去,惡狠狠地拉過他:“陪我吃飯!”

婆子討好地笑,“這位爺,小姐的脾氣不小啊,你是上門女婿吧?”

上門女婿?明遙的眼梢幾不可察的抽動。

柳媽聞聲而來,領着婆子走了,秦長安見他還是默然不語,一時氣結。

“你竟然想殺人滅口?”

他說的理所應當。“只有死人才不會泄露秘密。”

“是嗎?”她無聲冷笑,眸光似火。“你看過我身上的刺青,難道有朝一日我殺了你,也是應該?!”

他森眸一眯,鎖住瞎眼婆子的遙遠背影,嗓音裡藏着嗜血。

“除了殺人滅口,還有個法子,就是把人關起來。”

“她又不是犯人,更別提她的手藝精湛,幫我化解了困境,你卻想着囚禁她?!”她臉色冷若冰霜,咄咄逼人。

“一旦此事泄露,你身爲逃奴,被抓回去後,就地正法,等着你的就是一死。”他的語氣冰冷又麻木,陰鶩的眼依舊追着婆子的方向。

“明遙,失去自由的感覺,難道你不懂?”

他緩緩回過頭來,迎上那雙盛滿月光般清冷的眼,內心躁動的殺伐之氣,卻被奇異地安撫了。

“人心難測。”他幾乎從牙縫裡逼出這一句。

“是啊,人心難測。”她笑着點頭:“我既然相信阿遙可以替我保守秘密,也能相信那個婆婆,放過她吧。”

以往的他,絕不可能放虎歸山,即便那個瞎眼婆子說自己不認字,但人心隔肚皮,他更贊成先下手爲強,斬草除根,不留任何後患。

他深深凝望着她,她沒有穿外衣,上身只裹着白色繡花肚兜,下身絳紫色金邊寬裙,陽光下的她染上一層金粉,纖細的肩膀上一隻七彩鳳凰,美的令人窒息。

“浴火重生,適合你。”他的指腹拂過鳳凰的寶石般美麗的羽翼,一團赤紅火焰,將那個奴字徹底掩蓋。

她細微瑟縮一下,眉頭緊蹙,不滿地抱怨。“別碰,還在痛。”

“回屋。”入了秋的天氣,寒氣逐漸濃重,他第一時間想起她的特殊體質,不禁低聲催促。

“你答應我,不能暗中殺她。”她再三強調。

他下顎一點,把她抓回屋子,沒再廢話。等秦長安睡了午覺,他才踏出她的房門,走着走着,他不時地擡起手心看,都走的這麼遠了,那柔嫩軟馥的觸感還留在手心,而且她的觸感和清香,全都在鼻尖繚繞不散……

她對他的影響,越來越重大。

牀上的秦長安,同樣輾轉難眠,白銀的話再三浮現在耳畔,明遙是有殺氣,而且,她親眼目睹。

一個浩然正氣的貴公子,當真會因爲家族的覆滅,小倌倌的屈身,就成爲一個渾身殺意的人嗎?

她無法一口斷定。

但他的行事作風,着實成了她越來越不安的源頭。

夜晚,明遙突然轉身壓住她。

她皺了皺眉頭,他的雙臂橫在她的胸口,胸脯都被壓得變形了,用這麼多蠻力,她是不是不該默許他去練武的?臂力這麼強。

他的嗓音很沉悶:“解除情蠱之後,你打算怎麼打發我?”

秦長安瞅着他暗潮洶涌的黑瞳,徐徐說道。“你若想留下,聽風樓主賬房的位子,還是你的。你若不想,不管是金銀還是經商需要的人脈,力所能及的,我自然助你一臂之力。”自己做事一向恩怨分明。

明遙的嘴角嘲諷地勾起。

他在乎一個賬房先生的位子?經商發家?她到底有多麼小瞧他,這些東西他根本從來就不放在眼裡。

兩個選擇兩條路,就是沒有一個選擇是要他繼續留在她的後院。

她的心,從未改變過,即便他讓自己卑微到不能忍受的地步,即便他爲她做了那麼多從未做過的事……。

他不再說話,只用行動表示,長安的衣裳被他飛快扯下,很快身下只有一具玲瓏剔透的嬌軀。

“明遙!”她一臉鮮活怒氣,宛若困獸般,一腳踢開他。

他扣住她的腳踝,饒有興味地覷着她的怒容,這死丫頭兇狠地只差沒撲過來咬他,不過,他很想被她咬怎麼辦?

這一晚,消耗了兩人所有的體力。

一開始宛若打仗,到後來卻又淪陷在明遙的挑逗和撩撥中,她又咬又捏,卻完全抵擋不了他洶涌的進攻。

被吃幹抹淨後,她氣急地一掌拍在他胸膛,他卻拉過她泛紅的手,輕柔揉捏,這才起身沐浴,剛纔的意亂情迷早已完美地掩飾乾淨。

她在他身後眯起眼,這個男人,處處矛盾,有時候透着強勢作風,但他似乎很清楚她的底線,很少真的把她逼急了。

晌午醒來,她懶懶地舀了一勺鹹豆花,在鄉野之地,卻因爲柳媽的好手藝,反而能嚐到皇城腳下罕見的美食。

明遙一大清早就不見人影,只怪快天亮他們才停戰,她一沾枕頭就昏昏睡去,連噩夢都無法近身。

一晚上不停地讓下人準備熱水,哪有這麼勤快辦事的?又不是有生兒育女的壓力。

她的心緒有些亂。

明明有動手的絕佳機會,他卻沒有,相反,還在幾月前就爲她尋覓一個可靠的刺畫師傅——是否足夠洗清他所有嫌疑?證明他絕沒有是心懷不軌?

如果明遙是她的敵人,她不會客氣,如果他不是,她會給他應有的尊重。

想到此處,她輕輕晃動一頭青絲。

門口的馬蹄聲,把她拉回現實,馬背上的男人黑雲般的綢衫宛若行雲流水,縱身一躍,就這麼進入她的視線。

“公子,稍等,我給你準備早膳。”柳媽轉身回了廚房。

“一大清早去了哪裡?”她挑了挑眉,見他不說話,哼了聲。“去了劉家村?看那個婆婆有沒有到官府告發我?”

明遙的聲音有點軟化,但隱約還有怒氣。“你就這麼信得過一個陌生人?這種窮人越容易爲了一筆賞金就出賣別人。”

“但她還沒有出賣我吧?這些不過是你的猜測。”她的輕軟嗓音打破他的渾身寒意:“阿遙,你這種趕盡殺絕的態度讓我很不苟同。這些平民百姓犯不着你用到這麼狠的手段,我聽說你曾經正氣浩然,平易近人,可如今呢?”

他分明是爲了她的安危!一條人命根本不在他眼裡,不管任何人擋他的道,處之而後快,殺人不過頭點地,他從不認爲有什麼不對!

明遙臉色陰沉,嗓子眼發緊,氣到說不出話來。

“我知道你是爲了我。”她感受到他凌冽壓抑的氣息卻視而不見,她從柳媽手裡接過一碗鹹豆花,擺放在他面前,從容地微笑。“但我相信自己的運氣沒這麼差。”

明遙眼底寒光閃動,見她神色和悅地喝豆花,她沒有梳髮髻,一頭青絲綿軟地拂過肩膀,在他心頭騷動着什麼,猶如吐死的蠶,把他整顆心密密麻麻地纏繞起來。

他終於明白,爲什麼明明她已經是個女人了,但常常還有未婚少女的姿態——只因她的心思完全不在男女私情上頭,也就沒了那些嫵媚妖嬈。

“就算你被抓回去,我也不會不管你。”他的手正欲撫上她明媚的側臉。

秦長安一歪頭躲開他的手,眉頭微蹙,因爲那一句話而心悸不已。

一個逃奴,當然最怕被人揭穿往日身份,不過她堅信這兩年多的努力沒有白費,她是北漠郡主,就算行跡敗露,也不是什麼人都能砍她的頭那麼簡單。

他不會不管她?他一個沒有任何勢力的官家子弟,怎麼管她?

正在此時,柳媽帶着猶豫的嗓音打破此刻的安謐。

“郡主,四皇子在門外——”

她隨即起身。

背後一束火熱的目光,幾乎將她的後背灼燒了一個洞,她突然停下腳步,美目一瞪。

他喜怒不形於色,目光依舊火辣辣地跟她交纏,卻因爲她這個動作,心口浮現微微的甜。

門口停着一輛華麗的藍色馬車,蕭元夏坐在車內,車伕和侍從全都退到遠處,門簾紋絲不動,她依舊無法看到他。

“四殿下怎麼找到這兒來了?”她輕聲問。

“我就不能來找你嗎?”他溫潤的嗓音滿是不平和憤慨。

秦長安抿緊脣,蕭元夏既然懲治了沈家,這件事就該翻頁了纔對。

門簾後傳出他滿是痛楚的聲音:“長安,在秦峰的軍營裡,爲傷兵治療的你,在星河下暢談的你,早就在我心裡揮之不去。如果沒得這場病,我就不會發現你在我心中有多重要,我見不到你,但每日都對你心存愧疚……我應該早點讓父皇賜婚纔對。”

“殿下,我不想嫁入皇家。”她把話說開了,沒有任何遲疑不決。

車廂內顯然傳出不小動靜,門簾晃動,下一刻,他猛地掀開,跟她對望。

一個多月不見,蕭元夏的俊臉清瘦許多,眼下一團多日沒睡好的青黑,眼底盡是掙扎,他死死地扣住她的手臂,內心生出莫名的苦澀。

眼前的女子,長髮只以錦繡髮帶扎着,眉目清明,面容姣好,有着一般女子沒有的堅定果斷,甚至那幾分英氣也着實吸引人。

她似乎更美了。

蕭元夏於心不忍:“你在怪我?”

她不再說話,只是靜靜地感受着臂上隱隱傳來的痛感,彷彿沒有感覺般地承受着。

許久,她才幽幽說道:“我認識殿下的時候,就清楚地知道你的身份。你是皇子,就算喜歡一個女人,也不可能只娶一個女人,你本性並不風流,可這就是現實……無法改變的現實。”

漸漸地,他鬆了手,面色略顯頹然,一抹無力爬上那張憔悴的俊臉。“我喜歡你,北漠任何一個女子都無法讓我這麼喜歡你。”放棄她,他怎麼捨得?

縱然秦長安對蕭元夏沒什麼想法,但聽到這麼直接的告白,還是雙眼蒙上一層熱氣。“殿下,你好好養病。”

見她那雙眸子宛若被雨水清洗過一般,映照着他憔悴的容顏,他反而內心動搖,不能自已。

“長安,等我,有朝一日我必定能追上你。”

她垂眸一笑,長睫擋住所有過往帶來的恍惚,再度擡眼的時候,眼裡已經風平浪靜,任憑天崩地裂也不改顏色。

“知音難覓,不管以後發生什麼事,我都會銘記在心。”

蕭元夏得不到她的承諾,目光透過她的身子,落在門後的庭院,眸色黯然。“你說實話,不會真的心儀他吧?他揹負着奴籍,跟你怎麼般配?”

她沉吟許久,才說。“我會給他擡籍的。”

聞言,蕭元夏沉默了許久,漫長的宛若過了一個春秋。他的手一抖,垂下了青色簾子,淡淡地說。

“我明白你的心意了。”

秦長安目送着馬車離開,心情有些悵然若失,兩年前,彼此都還年輕,也許真有那麼一瞬間心絃撥動,但她很快壓制住了,沒再繼續沉迷。

她不認爲蕭元夏能讓她等到那一天,一生一世一雙人,沒有女人會對一個皇子提出這麼苛刻的要求,所以她沒說。

明遙站在樹下,仰起臉,馬蹄聲已經遠的聽不到了,她卻坐在樹上,花團簇擁的裙襬隨風搖曳,飄然若仙。

他耳力向來就好,隔着個院子還是聽清了他們的對話,同爲男人,蕭元夏對秦長安有情,他第一眼就看出來了。

秦長安說要給他擡籍,令他心魂俱動,那種佔據內心深處的滿足和驕傲,與牀底上的水乳交融截然不同。

可是一轉念,卻又怒氣增生。就憑一個小倌倌裡的男娼也能得到她的溫柔相待,同牀共寢?他還不如一個服侍男人的低賤男娼?

她是瞎了嗎?

秦長安完全不知道樹下的男人矛盾又複雜的心態,她抱着樹幹,眺望着遠方村落的嫋嫋村煙。她在軍營養病的一年,極爲虛弱,蕭元夏專門爲她送來不少北漠的稀奇玩意兒討她開心。

重溫舊夢是人人都難免的情緒。

他對她的好,她必會回報,只是她不會放棄自己的堅持,成爲蕭元夏的妻妾之一。宮裡的崔公公早就暗示過她,皇帝有意把伯安候的女兒指給四皇子。

“下來。”樹下有人開口。

她雙手撐在樹幹上,垂眼看他,長髮徐徐飄動,眉眼淡淡,看不出喜怒。

“走吧。”

“去哪裡?”

“去了你就知道了。”他故作神秘,姿態倨傲:“這七天不是我說了算嗎?”

明遙帶她去的,是騎馬還花了一個時辰的“鬼市”。

北漠有個習俗,每一年入冬前會舉行一年一度的鬼市,不同於一般的市場,售賣的都是奇形怪狀的東西,但有個規矩,在鬼市上販賣的東西,買主不問來處,賣要看賣主的心情,甚至有地方是以物易物,除非拿出賣主想要的東西來換,否則千金不換。

“你一開始就想帶我來鬼市?”她眸子發亮,神采飛揚。

“郡主很喜歡新奇的玩意吧。”他說的輕描淡寫,但眼神卻無法從那張恢復了風華的小臉移開,果然,她從不會讓負面情緒影響自己太久。

她皺了皺眉,爲什麼明遙明明纔跟她相處不久,他卻好似認識她許多年,能夠挖出她隱藏的喜好?

“阿遙,你——”她想要詢問,卻又不知從何問起。

“真巧,已經開市了。鬼市只開兩個時辰,以三聲鑼聲結束。”他嫌她太囉嗦慢吞,一把握住她的手臂,見她的眼神幾不可察的變化,他黑瞳陡然沉下,不顧旁人在場,擼起她的寬袖,見她玉臂上一圈淡淡紅痕。

“蕭元夏那個混賬弄的?”他的嗓音生出強烈的壓迫感,令人不寒而慄。

秦長安拉下衣袖,忙不迭看看周遭的行人,不悅地挑眉。“他可是你們的皇子,注意你的口氣。”

他陰測測的,嘴角抽動,終於壓下所有的怒氣,他就是不喜歡她身上留下別人的痕跡!她的每一寸肌膚,每一根頭髮絲,全都不容褻瀆!

“老闆,這是什麼?”不停地走走看看,秦長安突然被一個不起眼的鋪子吸引,說是鋪子還稱不上,只有一張破破爛爛的木桌。老闆其貌不揚,懶散地坐在地上,翹着二郎腿,悠哉抽着水煙。

她指着的,是一顆蛋,一顆鐵灰色的拳頭大小的蛋。

“孵出來不就知道了?”老闆挖挖耳朵,愛理不理。

明遙看了想揍人。

她笑着又問:“不知老闆開價多少?”

“一錠金子。”他頭也不擡,啪嗒啪嗒吸着水煙,吐出一口白煙,臉上有些迷醉般的醺然。

“就這破東西?”明遙冷哼一聲。

秦長安回頭瞪他,從懷裡掏出錢袋子,正欲付錢,卻見那個男人臭着臉說。“老子不賣了!”

“不是說好一錠金子嗎?”秦長安耐着性子。

“你男人不懂規矩,我不賣你。”

“要不我讓他給你賠罪?”她推了明遙一把,凶神惡煞地說。“他不是我男人,是我下人,反正我看他不順眼很久了,要打要罵隨你的便。”

“好啊,你這小娘子說的話還有幾分人味。這個蛋歸你了!”男人終於站起來,拍了拍明遙堅實的後背,滿意地點頭。“讓他幫我幹一個月的活,不錯不錯!”

“那這金子?”她笑眯眯的。

“不要了!”

“爽快!”

秦長安將這顆蛋包裹在絲帕裡,往懷中一塞,朝着老闆揮手。

明遙不敢置信,這個女人看也不看他一眼,歡歡喜喜地走了!

他冷眸裡是無盡的黑,幽靈般的眼神,轉向了身旁的男人。

就爲了一顆蛋,把他賣了?而他只值一錠金子?

“你真要我留下來?”他拔出一把匕首,往木桌上一插,陰狠的眼神好似吃人不吐骨頭的野獸。

老闆手裡的水煙摔在地上,一臉愕然。

“這把匕首拿去賣,至少值五十兩黃金,夠塞你的嘴嗎?”他取下面具,將臉對着老闆,扯出鬼一般的可怕冷笑。

“夠夠夠……”老闆臉色煞白,被嚇得魂飛魄散。

秦長安正在另外一個攤子上挑選東西,突然被人攔腰一撈,下一刻已經被他扣住纖腰,他手勁加大,似乎在宣泄心中的怒氣。

“這麼快就脫身了?”

“你玩的很大。”他在磨牙。

“在鬼市就要玩的大,才能吃得開。”她毫無愧疚感,朝他粲然一笑,小手正欲拍拍他胸膛,他卻嫌惡地閃開。

她的手落了空,悻悻然地摸了摸鼻子,繼續蹲下去,選了一個玉扳指,痛快地付了銀子。

這一看就是男人的物件,玉石不算上等,但紋理極爲漂亮,翠綠剔透。

“喏。”

她朝他攤開手心的玉扳指,說的高深莫測。“這個玉大有來頭,是北漠纔有的柱石——”

他冷漠地打斷她沾沾自喜的吹噓和自誇:“柱石是沒錯,充其量也就是二流貨,你買貴了。”

爲什麼她的眼光從小到大就不能長進一點?這世上真是有一種人,生來就沒有好品味的嗎?

秦長安沉下臉。“你不要就算了。”他眼底的不屑和輕蔑算什麼?

姑且不去看那個成色一般的扳指,明遙鮮少動情的眼眸深處,彷彿有波濤萬頃曠蕩。“給我的?”

“二流貨可配不上你明家大少爺,我回去送阿貓阿狗也成。”她繼續走。

明遙猛地拉住她,眼底火樣的光芒照的人眼睛生疼,彷彿連冰冷的銀質面具也溫暖起來。

“拿來。”他伸出手,不自覺流露盛氣凌人。

她沒好氣地白了一眼。

壞脾氣的丫頭!他主動靠近她,從她握的很緊的拳頭裡,掏出那一枚玉扳指。

一擡頭,秦長安已經走的很遠。

他送她玉戒,她不收,她送他扳指,他卻要了。

不知不覺,他竟然彌足深陷了嗎?

032 我罩你086 真是個怪胎008 保他一命可好078 狗急跳牆046 送了花,你是我的人037 學着怎麼當爹033 跟她做對?010 沒本事就別來勾引007 嫌棄自己的種?014 金鑲的嗎018 滅門慘案080 眼睜睜看你上花轎?094 去青樓075 憐愛之情?022 有病娘子會治065 信不信我捏爆它008 暴風雨前的平靜070 剛到興頭上!083 幼稚的賭約013 你很寂寞065 長安被幽禁030 說他是渣王?077 好事連連022 人形枕頭048 本王會贏的079 王爺回來了!094 裴九愛慕王爺?011 是本王的遺憾081說你愛我049 只有你纔是本王真心所求005 傲嬌男人018 滅門慘案019 一個擁抱012 開青樓的皇后?062 看上有夫之婦?019 生米煮成熟飯026 我看上的,向來喜歡獨佔002 她是藥人091 兒子在,不方便044 兄弟倆的對立052 皇帝女兒不愁嫁017 哀怨的男人030 你以爲郡主府的軟飯這麼好吃?092 人間地獄014 我喜歡的是女人021 鳳凰涅槃?076 將計就計被捉姦033 我就是善妒,如何?083 你這個重女輕男的壞傢伙021 你想本王去碰睡073 兒子壞了好事055 生了個驚喜035 忤逆他?097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068 七日之約075 女兒的童子尿099 我不討厭你034 無力反抗014 如果我不再是王爺079 不在乎你有兒子060 還好有個你024 有其母必有其子071 求親對象是他?093 你不是一個人在戰鬥035 被人挾持067 找到葉楓的證物041 你在哪裡,我就在哪裡045 再愛一點,連命都沒了031 本王要你長命百歲056 欺君之罪013 剪了情敵的頭髮094 裴九愛慕王爺?006 你有了?042 不稀罕當狼王的女人037 學着怎麼當爹019 一個擁抱027 你真的惹火本王了026 一起看春宮圖011 兩脣相碰051 不像王爺張口就咬人028 誰叫郡主太美味?086 不許再上我的牀008 病情惡化022 是死心塌地嗎044 誰是十三爺?050 娘要跟爹一起睡037 私會男人059 公主來和親?040 見到西朗狼王092 三郎,不許走048 這才叫投懷送抱?048 吃的死死的029 以色侍人037 光暖牀怎麼夠051 阿遙,你反了嗎?036 打入敵人內部040 我只要你的陪伴098 嚐嚐你嘴上的胭脂033 陳年飛醋077 王爺的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