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3 兩個女人的較量

“剛纔你在跟誰說話?”龍厲垂着眼,正在把玩手中的九連環。

折回來的慎行避重就輕地說:“那個裴九在院子裡迷路了,屬下把人送到門外。”那裴九看上去是有些不對勁,不過,世間怪人何其多,他家王爺很容易吃味的,還是別告訴他裴九跟王妃搭話這一茬吧,免得王爺手癢又要殺人。

“裴九……有點意思,他說什麼?本王是魔煞星下凡?”說話間的功夫,九個銀色圓環已經飛快地拆解開來,清脆地丟在桌上。

“額……爺,不過是個坑蒙拐騙的神棍罷了,像這樣的人,民間一抓一大把。他們也只是混口飯吃罷了……”慎行賠笑,事實上,當他聽裴九親口說他就是這麼告訴蔣家的,他懷疑裴九的腦子壞了,應該讓王妃治一治。

對龍厲臉上那副深感興趣的表情感到很是頭疼,慎行擺出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義正言辭道。“再說了,那些江湖術士,不都說天機不可泄露這種行話嗎?他跟蔣家把皇上跟您的命盤評斷了一番就算了,到靖王府爺我們還未說什麼狠話,他就全都招了,可見此人當真是胡說八道。”

“本王跟你的想法截然相反。這世上的神棍自然不少,但此人並非真傻,而是裝瘋賣傻。”他慢悠悠地擡起眼,墨玉般的眼瞳之內,有着犀利如刃的冷冽光芒。“而且,皇兄還在位呢,裴九居然敢說本王纔是天選之人。有趣啊有趣,他當真爲了銀兩,連天子都敢得罪?”

慎行嘿嘿乾笑兩聲:“爺的意思,暫時留着裴九的狗命?”

“動輒喊打喊殺,有陣子沒殺人了,你又手癢了?”龍厲皮笑肉不笑。

冤枉啊,慎行心想,他真是比竇娥還冤,明明是他家主子看人不順眼就要把人頭當球踢,怎麼說的他纔是殺人成性的大魔頭?!

“什麼時辰了?”

“申時了。”慎行的臉依舊很僵硬。

龍厲下顎一點,計劃很順利,甚至連蔣家都放棄支持皇兄,在他看來,皇兄已經處在四面楚歌的局勢了。

邊陲地區,三個藩王聯手練兵,給皇兄施壓;東北大營的玄衣衛被他一把端了老巢,更是雪上加霜;他表面上已經被卸下十五萬兵權,皇兄並非想給他留下剩餘的十五萬,而是不能一次做的太過,以免有過河拆橋的嫌疑。但事實上,就算只靠如今手裡的十五萬兵權,再加上十萬邊家軍,要想逼宮,他遊刃有餘。

武將的心,皇兄不懂,而且王朝漸漸已有重文輕武的趨勢,皇兄不曾察覺,那些武將內心的牢騷越多,就越容易站在自己這邊。

龍厲緩步走入芙蓉園,秦長安抱着兒子坐在樹蔭下,她正在翻看醫書,龍羽則抓着她一縷長髮,捏在手心把玩了會兒,又往嘴裡塞。

他走到秦長安的背後,修長手指戳了下龍羽的額頭,兒子樂呵呵地擡起小胖臉,眨了眨大眼睛,彷彿認出此人是自己的親爹,咯咯咯傻笑起來。

“不許吃。”伴隨着霸道的語氣,緊接而來的是霸道的舉動,龍厲不由分說,把那一縷髮絲抽出來,龍羽愣了下,彷彿認定自己被奪走了食物,笑臉瞬間大變,哇哇大哭起來。

聽到龍厲的聲音和兒子的哭聲,秦長安只能回過頭來,美目嗔怒地掃了他一眼。“怎麼一來就把孩子嚇哭了?”

“本王又不是厲鬼,哪能嚇哭他?”他輕哼一聲,不以爲然。

秦長安不再理會大人,只能花了一陣子把孩子哄騙的再度露出笑臉,手臂痠疼乏力,她沒好氣地把兒子往他懷裡一塞。“喏,該你看着他了。”

“小子又胖了不少。”他居高臨下,揹着秋陽,面龐輪廓鑲嵌着薄光,五官反倒看得不太真切,唯有那雙迷人的眼睛,瀲灩着難以形容的幽光,看似很溫柔的樣子。

她嘆了口氣,從來不覺得龍厲的性情適合當爹,可是自從有了兒子之後,她就是看不慣他這副對兒子若即若離的模樣,非要時不時地把兒子擱在他面前,讓他習慣兒子的存在。每當看到他能對兒子露出些許溫柔神態,便讓她覺得十分滿足,甚至不再擔心他會把兒子教壞,她的這種近乎偏執的想法,讓她好像陷入泥潭,卻又不想逃出去。

“今日來府上的那個裴九是何許人也?”她貪戀地凝視着他溫柔的側臉,雖然龍厲抱兒子的姿勢略顯生疏,但還是給她一種歲月靜好的錯覺。看了好一會兒,她的心情恢復平和,靜靜地問道。

“你看到他了?”龍厲挑了挑眉。

“看到了。”秦長安不以爲然地問道。“他是你的幕僚嗎?”

龍厲低頭,捏了捏兒子的面頰,兒子看娘在旁邊,膽子肥了,作勢又要滔滔大哭,卻被龍厲瞪了一眼,那眼神明明是“臭小子,你再哭試試看,看老子不收拾你”。

原本咧開小嘴的小傢伙被自家親爹惡狠狠地瞪着,胖身體縮了縮,瞬間不敢哭鬧,只能移開視線,乖巧地靠在龍厲的胸膛上,無辜地吐着泡泡。

“三郎?我問你話呢。”她見龍厲置若罔聞,不由地有些生氣,用手肘拐了他一記。

“爺的幕僚雖然不少,但不是什麼人都能當的。”他的語氣是一貫的嗤之以鼻,薄脣掛着諷笑。

“那位裴九有多大年紀了?”

“據說剛過弱冠。”他的眼神微變,看似不疾不徐地問道。“怎麼對此人感興趣了?”

裴九二十歲了,跟自己同歲,可是,秦長安依舊覺得那人的眼神,給她一種彷彿比她年幼許多的錯覺,甚至某一刻的脆弱,當真讓她心絃一動。當然,那種感覺稍縱即逝,等下一眼看,他一身世故,活像是市井小民的圓滑,又像比自己略大幾歲,眼神裡滲透着成熟。

“這人怕是在民間恣意妄爲慣了,到了靖王府,不懂規矩,更不知人情世故。”秦長安一句帶過,早就知道龍厲的小肚雞腸,她刻意避開自己對裴九的詭異感覺。

龍厲的神色這才鬆懈下來,突然見到兒子把口水流到他的胸前,他猛地把臭小子舉高,作勢要嚇他,卻沒料到龍羽一點也不怕高,反而還興奮地大喊大叫。

彷彿也從其中得到了樂趣,龍厲將兒子舉過頭頂,下一刻又拉至胸前,一高一低,來回了好幾次,龍羽一邊笑一邊臉紅,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可見有多喜歡親爹的這個遊戲。

秦長安在一旁觀望,有幾次都看的驚心動魄,生怕龍厲一時手滑,把胖兒子摔得七葷八素,不過兒子生下來有十個月了,她發現兒子的膽子果然很大,很少能讓他嚇得痛哭流涕的。這般想着,也就縱容龍厲用這般嚇人的遊戲跟兒子親熱了。

“今日本王讓裴九看了一下你的生辰八字,你猜他怎麼說?”某人神采奕奕,笑得猶如春臨大地。

“都說是個不靠譜的,難不成還有驚人本事?”她不以爲然地撇了撇嘴,揉了揉兒子頭皮上柔軟的頭髮,神色一柔。

“他說,本王是魔煞星轉世,十年前他曾經開過天眼,看過星象,當時的魔煞星星輝暗淡,十年後他再看,魔煞星光彩璀璨,不同以往。而且,魔煞星旁邊有一顆不知名的星子陪伴,宛若夫妻星。”

“他的意思是,那顆星子就是我?”她實在不太相信,俏臉上頗爲漫不經心。

“裴九取悅了本王,因爲他的結論是,我們的夫妻線很長,而不是當半路夫妻。”他頓了下,抓住秦長安正在輕揉着兒子頭髮的小手,眸光一沉,眼神近乎偏執。“你此生不會短壽,不會撇下本王當鰥夫,本王能給你一生一世,我們註定要糾纏一輩子。”

她無奈地微笑,眼神卻是充斥着溫暖,對於龍厲的執念她束手無策,只得輕聲開解。“那個裴九爲了保住小命,當然說得好聽。”一個市井小民,靠着給人算命過活,自然不敢得罪豪門大戶,說些長命百歲之類的恭維話,也無非是讓人買個放心罷了,那意圖實在太明顯了。

至於那人說龍厲是魔煞星轉世……嘖,這顆星子聽上去倒是惡名在外,跟龍厲的形象頗爲符合,但她見過裴九此人,因此對他所謂的看家本領,依舊半信半疑。

同樣是算人前程,北漠的神官徐睿,天生盲眼,卻因爲少年老成,讓人不自覺地相信神官所言。但這個不知什麼出身的裴九,名不見經傳,又不太會看人眼色,神態舉止總是帶些矛盾,反而讓她不把他的話當一回事。

話音未落,龍厲已然站起身來,把兒子遞給一旁的白銀,冷聲道。“把世子帶下去。”

白銀不敢不從,很快就帶着龍羽回了院子,給乳孃照看。

“怎麼了?”秦長安自然感受到他的不快。

他卻站着不動,在她靠近的那一剎那,反手一握,將她扯進懷裡。“秦長安,裴九的話,跟北漠神官其實殊途同歸,本王從不信鬼神之說,卻可以相信你是所謂的鳳凰天女,而本王必定會讓你如願以償地坐在世間女子的最高位。就算本王是魔煞星轉世又如何?你天生是該來度化本王的。”

她的身子一震,龍厲不讓她逃開,看着她的眼睛異常認真執着。

看向他固執的眼神,秦長安沉默了下,才緩緩勾起明媚笑容,主動抱住他精瘦的窄腰。“我可不認爲我有這麼大的能耐,能度化你這個大魔頭。”

龍厲幽深的眼眸波光盪漾,挑眉笑道,神態一如既往的倨傲清高。“度化豈能一蹴而就?這輩子度化不成的話,那就用你的下輩子,下下輩子。秦長安,做人要有始有終。”

秦長安靜靜地聽他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畢竟這已經不是頭一回了,他當真狂的無法無天,就連被人說成是魔煞星轉世也無所謂,卻唯獨在意她是否能陪他走完此生。

她的心裡,自然是暖烘烘的,當一個性情暴虐易怒的男人,能把她的存在視爲這輩子最大的執念,她豈能不動容?

“嗯。”她低聲說,朝他嫣然一笑。“我知道了,下輩子,下下輩子還跟你一起。”

如果,下輩子的他們還能保留前世記憶的話。

男人也是跟孩子一樣,要哄騙,要寵溺的,她深有體會。

果不其然,龍厲禁錮着她的那雙手臂,這才稍稍減弱了力道,俊臉緩緩壓下,輕輕啄了下她粉嫩柔軟的脣。

十月的天氣,陽光不再熾烈,秋風吹過來,清新涼爽,那一刻,她不由地閉上了眼,不得不承認,心裡早已開始縱容他,想要滿足他的衝動,尤其是當剛纔,他眼神好亮好亮地凝視着她,再無平日陰沉肅殺的模樣。

只是,她遲遲不曾等到龍厲熱情的親吻,狐疑地睜開眼,卻見那張俊美臉龐故作神色淡淡,不冷不熱地說道。

“下輩子的話,要你來追求本王,也嚐嚐箇中滋味。”

她忍不住氣笑了,這男人怎麼這般又傲又嬌?難道說,這輩子她能很追嗎?誰讓他過去心腸太黑,做了壞事,她豈能輕易原諒他?說到底,還不是自作孽不可活?

瞄了他一眼,直接甩開他的手,自己往屋內走,龍厲卻只覺得秦長安那一記嗔怪的眼神撓的他心肝素養難耐,差點就連一貫倨傲冷漠的表情都繃不住了。

腳步還是跟了上去,實在不爭氣,但是當見到秦長安從衣櫃底層捧着一雙黑靴出來,放在桌上,靈動美目輕掃他一眼。

“拿去吧。”

他並未伸手,倒是細細打量了兩遍,黑靴的樣式極爲普通常見,跟他腳下常穿的出自宮廷有名製鞋師傅的工藝自然不能比,不過料子用的是市面可見的黑布,黑靴頂端還繡了一圈銀色雲紋,不太張揚,細看之下卻又顯得有些別緻。最重要的是鞋底,納了足足兩層,只爲了讓穿鞋走路的人哪怕走的時間再長,腳丫子也不會疼痛。

龍厲的俊美臉龐上面無表情,偏偏耳根染上紅霞,瞞不住她的眼睛。像是情竇初開的少年郎,收到喜愛之人的所贈之物,眉眼之間難掩歡愉,卻又故作矜持傲慢。

他那神態實在耐人尋味,秦長安卻懶得理會他的矛盾神情,把他按坐在圓凳上,俯身脫下他腳上的黑靴,親自爲他穿上新鞋。

“頭一回給人做鞋,你喜歡最好,若不喜歡,往後我就不做了。”她淡淡一笑,在龍厲聽來,卻有種女兒嬌態,讓他的心情愈發激盪。

“只許給本王做,別等着手藝精湛了,就想着給你的兄長做,那是他們媳婦的分內之事。”他輕哼一聲,雙足踏在地上,踩了幾下,觸感平實。果不其然,雖然樣式一般,針腳一般,但鞋底厚實,穿的舒適,屬於看着不起眼,卻很耐穿的那種。

見大小合適,他亦不曾挑剔,她心略安,靜靜舒出一口氣。“下輩子若我還能記得三郎的話,我就帶累一點,換我來追求你。不過,到時候你可別給我擺譜……”

她想着下輩子的事,本就虛無縹緲,可是發現龍厲卻豎着耳朵,佯裝漫不經心,實在一個字都不曾漏掉。

他似乎很喜歡把這輩子的感情延續到更遠更不可捉摸的時代上去。

若是還有下輩子,他們的身份早已更改,又或許,連性別都能顛倒,若她成爲男子,而他成爲女子,又是如此高高在上又驕又傲的,恐怕很難追吧。

龍厲雖然嘴上不說多麼喜歡秦長安做的這雙靴子,不過,自從秦長安給他換上之後,直到上牀前,他一直不曾換回來。

晚上的歡愛,自然是因爲某人心情大好,持續了兩個時辰才作罷,已經有些寒涼的秋夜,秦長安卻被折騰地出了一身的香汗。

隱隱有種感覺,龍家兄弟之間的大戰一觸即發,拖延不了幾日了。到時候,事情太多,兵荒馬亂,興許他們就沒有這樣的興致了。

望向身旁的男人,他長睫低垂,眼瞼下投下一片陰影,優美的臉部輪廓無可挑剔,花瓣色的薄脣脣形優美,卻又有着驚人的力道,讓她想起今夜他熱烈又近乎狂暴地吻着她,還不忘跟她一道到達慾望的頂峰。

男歡女愛本是尋常,她本以爲對另一具軀體習慣之後就會減少許多激情,但事實上,他們都從其中得到了許多愉悅,成婚近兩年了,他不膩,她也是。

她並無太多睏意,輕輕撫摸着懷裡男人的頸背,憐惜地在他面頰旁親吻着。

他睡着了也不老實,蹭了蹭她,將她抱得更緊,這般的舉止卻像是個孩子。

她微笑,不管他真睡還是裝睡,索性由着他,鼻尖輕蹭着他,聞着他身上若有若無的沉香味道。

這男人,是她的。

多年前沒愛上也就算了,既然如今成了夫妻,有了孩子,便是要跟她白頭到老的那人。

她的人,豈容別人覬覦?

此時此刻,她總算能夠明白,爲何皇帝想把她這個藥人牢牢地抓在手裡,光是這樣的想法,就足夠讓龍厲漠視這一段手足之情,做下了跟皇帝爲敵的決定,而且,絲毫不後悔。

……。

棲鳳宮。

秦長安被新後召見,這一次,兩人之間隔了一道竹簾。

很清楚銀輝見她的目的,秦長安穩穩當當地坐在椅子上,雙手交迭在膝蓋上,眉眼之間一派平和。

“靖王妃,今日本宮找你,是想讓你爲本宮治病。”

“太醫院的太醫這麼多,難道還沒有一人可以幫銀皇后看病?”

“解鈴還須繫鈴人。若是普通的毛病就算了,可惜本宮懷疑,有人給本宮下了毒……本宮不找你,又能找誰?”

“你中毒了?”她笑吟吟地問,越是不慌不忙,越是讓銀輝看得心中窩火。

銀輝朝着身邊的阿羅使了個眼色,阿羅捲起面前的那一道竹簾,銀輝的輪廓才漸漸變得清晰,毫無遮掩。

她的整張臉,遍佈着一塊塊大大小小的紅痕,彷彿是長滿了紅色胎記般可怕,她的脣色卻發紫,換下了一身金紅色宮裝,只着淺金色的衣裙,擱在矮桌上的雙手上一有一截明顯的黑氣,十指指甲通紅似血。

“靖王妃,趁本宮還有耐心跟你周旋的時候,給個臺階你便下吧。本宮可以不追究你的罪過,只要你馬上拿出解藥,此事就這麼作罷。”

秦長安一笑置之,那雙清亮眼眸閃爍着不以爲然的神采,銀輝如此目中無人,她卻要挫挫銀輝的銳氣。

“若我不拿解藥,銀皇后又能奈我何?”

銀輝看似多情的鳳眸先是一眯,隨即竄起兩簇火點,冷冷一笑。“靖王妃爲了蔣思荷這位前皇后,打算跟本宮對抗到底了?”

聽出銀輝的心不在焉,漫不經心,秦長安不難推測銀輝的心中所想,無非是認定她已經被下了子蠱,今天只是一個小小的試探。

“最好是你乖乖聽話,否則,你要付出的代價會很大……”銀輝笑得有些陰沉詭譎,配上那張像是塗上紅色油彩的臉,實在非常精彩。

若是旁人,興許當真被恐嚇成功,但秦長安已經清楚在這一場對弈之中,銀輝能拿出什麼棋子,下一步會怎麼走,反而氣定神閒地欣賞起今日的好戲來。

“看來銀皇后跟我果然不是一路人。我向來只救我想救的人,道不同,不相爲謀,其他人的死活,向來不在我的眼裡。”她頓了頓,看着銀輝愈發難看的表情,她紅脣微勾,明媚的臉上生出璀璨的笑容。“除非,你先把皇上的蠱解了,我可以考慮把解藥拿出來。”

“你!這是在要挾本宮嗎?”

“這麼明顯,銀皇后看不出來嗎?看來你年紀輕輕,不但耳力不行,眼神也不太好啊。”

“混賬!”

秦長安並未發怒,眼睛淡淡地瞄向銀輝,很輕很淡的目光,沒有輕視沒有恥笑,就像是銀輝是一隻螻蟻,完全不值得入她的眼。

銀輝突然像是被什麼刺中一般,牢牢地抓住椅子扶手,感覺背脊竄起一陣酥麻,直竄到腦子裡,思緒涌起,她努力要抓住。

“你給本宮下的什麼毒!”

“告訴你亦無妨,這種毒,叫做鬼見愁,是我自創的毒藥,就算銀皇后花費千金,也不見得能夠找到解藥。銀皇后已經感受到毒發的痛苦了吧?不過,這纔剛剛開始。再過五天,皮膚潰爛,口鼻生瘡,身軀猶如被架在火堆上反覆燒烤,每日疼上這麼幾次,恐怕到時候銀皇后更不能見人了。不知道屆時的封后大典,文武百官見到這樣的你,又是何等的心情?”她嘴角的笑容弧度愈發深沉。

“好,很好,你全都招了,謀害皇后,可是死罪!”銀輝怒急攻心,拍案而起,那張臉上的紅痕愈發明顯,甚至開始腫脹。

“銀皇后有證據證明嗎?”秦長安不如銀輝般大嗓門,她的聲音清清淡淡的,沒有一絲起伏,也沒有任何諷刺,就像是在平鋪直敘一件事實,而脣畔的淺笑始終都輕揚着。

“你剛纔的話就是證據,更何況,本宮和阿羅全都聽到了,我們就是人證!”

“區區一個宮女,她是你的人,自然對你唯命是從,再者,在皇宮裡讓一個宮女消失,並不太難。”她言有所指,瞥了那個叫做阿羅的宮女,輕描淡寫,卻又讓阿羅不由地身子一抖。“這種人證,並不靠譜。”

其實,銀輝或許彪悍,但畢竟視野太過膚淺,除了有一手養蠱使蠱的本事之外,對於秦長安而言,稱不上是什麼勢均力敵的對手。

“所以,銀皇后,你還是考慮一下爲皇上解蠱吧。否則,你還要吃很多的苦頭。”話說完了,秦長安站了起來,打算轉身就走。

“靖王妃果然是個膽識過人的女人,當真跟隨靖王久了,所以也染上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嗎?你不怕毒,還能不怕蠱嗎?”銀輝咬牙切齒地問,面容幾度扭曲,蠱這種東西,就算在西南苗地,也是蒙着一層神秘又可怕的面紗,更別提這些外鄉人,果然是無知者無畏?很好,她留了一手,只要秦長安嘗過那種滋味,還能擺出如此高傲的姿態嗎?!

“比起蠱,更可怕的是人心。銀輝,皇后的位子不屬於你。”秦長安回眸,冷冷睇着她,擲地有聲。

“不屬於我?難道屬於你?”銀輝冷笑反問。

秦長安眯了眯美目,卻沒說話。

一股寒意,瞬間從腳底爬上銀輝的身體,直衝她的天靈蓋,她停住不語,只覺得秦長安突然沉默的反應,透着古怪。

半響之後,她才幽幽地開口。“該不會如本宮所說,你對付本宮,並不是爲了蔣思荷報仇,而是……你自己想坐上金雁王朝的後位?!”

秦長安本打算留銀輝一條命,只要她給皇帝解了蠱,她不會再插手此事,皇帝要她生或死,跟她無關。

可惜,她好像……改主意了。

“原來靖王夫婦打的是這種大逆不道的主意嗎?怪不得你不怕被扣上謀害皇后的罪名,你們密謀造反,一個想當皇帝,一個想當皇后,這就是你們的如意算盤!快把解藥拿出來,否則——”她停住不語,不過話中的威脅很明顯。

秦長安突然笑了,這個銀輝還比自己略小兩歲,可是她當真不知世間險惡,她以爲自己是單純怯弱能隨意被人要挾的那種弱質女流麼?!

她有些好奇,扮演惡人的角色,又是何等感受?

她止住笑,容顏依舊從容溫婉,但眼神早已變得犀利。“銀皇后的病越來越嚴重,已經開始臆想連篇了嗎?既然你不答應我提出的條件,我們兩個就沒什麼好談的了,我不喜歡在任何無關緊要的人身上浪費時間。”

“秦長安,你會後悔的,一定會後悔的。”銀輝的指甲早已陷入掌心,幾次見面下來,她發覺自己很厭惡跟秦長安對峙,每次秦長安的態度都是如此平靜,平靜地讓自己想要撕碎她,讓秦長安嚐嚐她心頭的怒和恨。

面對秦長安的油鹽不進,軟硬不吃,銀輝早已積壓了一肚子的怒火,卻又無處發作。她在皇宮不過短短兩三個月,還未來得及培養自己的人。

上回死了一個自己的親信,她猶如斷了一隻手臂,她當然不會再讓阿羅出面阻攔,可惜她也決不能再看着秦長安安然無事地走出棲鳳宮!

銀輝盤腿坐在椅上,眼神定在秦長安的背影上,十指交握,嘴中唸唸有詞,頓時腦海裡再無任何雜念。

秦長安走到門口,卻放慢腳程,轉過身去看,只見銀輝雖然瞪着她的方向,但眼神早已變得空洞,甚至,給人一種感覺,彷彿銀輝的瞳孔越縮越小,最終縮成一個小圓點,說是面目可憎,並不誇張。

一旁的宮女早已變了臉色,面孔死白,如臨大敵地睇着秦長安的一舉一動,似乎很緊張。

她配合地一動不動,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再過了一陣子,她緩緩彎下腰,跪坐在地上,臉壓得很低,翠色宮裝下的身軀輕輕顫抖着。

在外人看來,秦長安正在忍痛,而身邊婢女白銀一併壓下身段,彷彿在詢問主子爲何突然身體不適,實則巧妙地擋住主子的臉,讓人看不清秦長安此刻的神態。

漸漸的,銀輝的眼瞳再度恢復成往日模樣,只是施蠱之後,她體內的毒性愈發劇烈叫囂着,她身子一晃,雙腿早已麻木,彷彿自己下半身癱瘓般無力。

阿羅急忙扶住她,銀輝不肯示弱,冷冷一笑,死死地盯着秦長安跪坐在地板上的姿態,看着對方痛的顫抖,她方纔解氣。

“不怕告訴你,你的鬼見愁或許厲害,卻不如我的鬼蠱。這是苗人都聞之色變的子母蠱,你身上的是子蠱,你死了,子蠱消亡,對我並無任何影響。不過,我若死了,你卻別想好過,當母蠱感受不到我的體溫,就會立刻死亡,而體內有子蠱的你,也會在一日之內死亡。若不是頂頂可怕的蠱,又怎麼會被稱爲鬼蠱呢?鬼蠱無論子蠱還是母蠱,都是用我的血餵養長大,秦長安,若不是你知道了我對皇上下蠱的秘密,我還當真捨不得隨意用鬼蠱呢!”

伴隨着這一番解恨的話,銀輝仰頭哈哈大笑,笑得張狂,她認爲,她已經贏了,無論是蔣思荷還是秦長安,亦或是這世上任何一個女人,都不是她的對手。

皇后的位子,她不但能坐上,而且坐定了!

“是嗎?”跪坐在地上的秦長安,搭上白銀的手,緩緩站了起來,她拍了拍宮裝上的褶皺,烏黑眼瞳早已恢復平靜,透着一絲冷意。“可惜,蠱對我不起任何作用。”

“爲……爲什麼你沒事?!”銀輝差點噴出一口鮮血,眼前的女人依舊明媚嬌美,別說痛的死去活來,甚至連臉色都不曾改變一絲一毫。

反觀她,卻因爲頂着一具毒性遊走的身體執意施蠱,元氣大傷,她是個練家子,當然知道此刻真氣在四肢百骸橫衝直撞,不是個好現象。

秦長安冷凝着臉,並未回答銀輝的話,而是拍了拍雙掌,掌聲落在空蕩蕩的殿堂之內,格外清亮,細聽之下還有迴響。

下一瞬,門被人用力推開。

闖入了十來人,領頭的是大卿寺的少卿張開,身後則是大卿寺的官兵。

一時之間,面對這麼多人,銀輝還未料到事態發展,但猛地想起自己是這幅鬼樣子,如何能見人?

阿羅手忙腳亂地把竹簾拉下,卻也不知爲何,竹簾拉到一半就拉不下了,正巧卡在銀輝的頭頂,而她那張夜叉般醜陋紅腫的臉,早已落入所有人眼中,甚至聽到有人明顯的倒抽了一口冷氣,顯然受了不小的驚嚇。

銀輝反應再遲鈍,還是很快明白了,她中了秦長安的計!

“沒有本宮的命令,你們怎麼能擅自闖入棲鳳宮?!”銀輝的眼前一片昏天暗地,她咬牙忍住,頤指氣使地質問,不想弱了氣勢。

張開一身墨藍色官服,他畢恭畢敬地行了禮,正色道。“皇后,今早下了一場雨,御膳房的宮女無意間在後花園發現兩具女屍,經查證,兩人皆爲棲鳳宮的宮女。下官是爲了宮中命案而來,正巧在棲鳳宮門口聽到爭執,擔心真兇潛入棲鳳宮,對皇后不利,這才帶人闖入其中。”

雙眼怒睜,銀輝完全不認識張開此人,畢竟她初來乍到才幾個月,一心想着如何抓住皇帝的心,平步青雲成爲一國之後,文武百官那麼多,她記不清也是尋常。

“這麼說,你是來保護本宮安全了?”銀輝的眼珠子一轉,計上心來,本以爲可以用子蠱來牽制秦長安,可惜秦長安對子蠱沒有任何反應,也不知其中出了什麼問題,但眼下,她沒時間追究下去。一計不成,只能再生一計,她今日一定不能要扳倒秦長安。

“正是。”張開依舊溫和有禮地說。

“來得正好,張大人,靖王妃對本宮下毒,剛纔她已經承認,而且此毒是她親手研製,叫做鬼見愁。”銀輝指着秦長安,一臉憤懣。“既然你是大卿寺少卿,不如看看,謀害本宮是多大的罪名!”

張開依舊低垂着眼,不曾正視狗急跳牆的新後,語氣平和。“皇后可有證據?”

“證據?你看看本宮這幅樣子,便是毒發所致——”

“夠了。”秦長安雙臂環胸,再也看不下去了,打斷了銀輝的話,嗓音清清冷冷。“張大人,今日你在場,我要告發一事,銀皇后對皇上下蠱,傷及皇上的千金之軀,這是罪一;銀皇后操控聖心,把蔣皇后逼出後宮,這是罪二;還有,銀皇后練就了一身陰狠的‘鷹爪功’,後花園的兩具女屍,便是死於她之手,再者,我跟我的丫鬟,曾經親眼目睹銀皇后使出鷹爪功,若不是我的丫鬟身手不凡,想必我也早已中招,這是罪三;最後,銀皇后見我知曉皇上被下蠱的秘密,試圖用鬼蠱來操控我,妄想殺人滅口,掩人耳目,這是罪四。不知道這四樁罪名,能否讓大卿寺逮捕當今新後,即日定罪?!”

聞言,張開這才擡起臉來,他悄無聲息地瞥了秦長安一眼,他當官這些年,若還看不出銀皇后跟靖王妃高下立現,那就太愚笨了。

“靖王妃說皇上被下了蠱,可有證據?”他依舊一板一眼。

銀輝聽到這番死板的回話,認定一個小小少卿絕不敢公然因爲一個王妃而得罪一位皇后,她忍不住輕笑一聲,極爲不屑,就想看看秦長安能拿出什麼證據來。

038 遠來的客人014 金鑲的嗎100 疑心生暗鬼074 情敵面前秀恩愛003 她被認出來了027 後院只能有我一個045 他還不如那個醜八怪?必看010 沒本事就別來勾引086 親手把禍害除了087 沒有人願意自取滅亡013 強強聯合009 長安再次遇襲014 如果我不再是王爺062 看上有夫之婦?024 有其母必有其子047 借刀殺人004 不是處子016 你卻挺好075 憐愛之情?009 不易有孕088 嚐嚐衝動的滋味043 溫如意留下來了083 這是永別嗎032 一碗蛇湯031 你狐狸精啊014 如果我不再是王爺035 一時手滑083 幼稚的賭約099 捲土重來005 你比劇毒還厲害048 你可以來碰本王了094 去青樓017 鬥智鬥勇046 見招拆招060 下流的傢伙052 皇帝女兒不愁嫁029 以色侍人054 葉楓的心上人094 形同陌路008 爺的嘴只有一個人能親049 色不迷人人自迷052 家花不如野花香084 誰酒品差054 打造一個保護殼059 本王像個孩子?078 狗急跳牆097 未卜先知的能力066 酸兒辣女?022 有病娘子會治017 什麼舞?脫衣舞?086 親手把禍害除了005 你比劇毒還厲害074 是不是有被虐的癖好015 逢場作戲079 盛世長安014 我喜歡的是女人067 嘴上說不要037 光暖牀怎麼夠074 長安身上的變化009 敢強吻爺?055 母子齊心,對付皇帝040 我只要你的陪伴018 教她殘忍064 我有你,就足矣094 裴九愛慕王爺?006 給的承諾014 蠟燭裡的媚藥087 男人的樂趣081 馬廄纏綿065 長安被幽禁014 蠟燭裡的媚藥081 這就算勾引了?034 溫如意的夢中人094 形同陌路007 你在緊張?026 皇后生了053 你的良心不會痛嗎061 王爺好棒035 磨人的小妖精032 你不能吻我!010 我已經成爲你的弱點了?043 爹和兒子的互動047 借刀殺人051 將門虎女005 學習製毒013 剪了情敵的頭髮082 好好伺候本王?068 我們很快就是一家人098 不適合當妻奴041 沒有人喜歡被拋棄056 如果沒有她,會瘋掉的043 爹和兒子的互動057 做一筆交易070 你想死?我成全你056 如果沒有她,會瘋掉的066 你纔是最懂我的人030 你以爲郡主府的軟飯這麼好吃?043 溫如意留下來了017 閱人無數006 我可以更禽獸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