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厲嘴上含笑:“本王剛讓人查過,這藥無色無味,就算用銀針都試不出來,實在是惡毒啊。”
“想殺主子的人很多嗎?”她氣若游絲地問,惡毒?天底下惡毒之人他排第一,誰敢排第二?他擺明了知道包子有問題,卻還是慫恿她先吃。
他但笑不語,漆黑的眸子裡一抹毒辣轉瞬即逝。
陸青晚沒興致再問下去,他的惡性根深蒂固,連太子都敢反目成仇,樹敵還會少麼?
“李掌櫃呢?”她訝異他沒走,反而坐在她的牀沿。
“你想見他?”他似笑非笑。
她閉了嘴,他生性多疑,她如果在意李掌櫃,反而會讓他以爲自己跟下毒的人有牽連吧?
龍厲盯着她,原本那雙眼好似清泉清冽明澈,如今卻滿是血絲、混沌不明,看着堵心,卻又古怪地勾起薄脣。
“本王帶你去見他。”
陸青晚額頭包裹着紗布,身上裹着軟綿的披風,即便如此,站在王府的地牢裡,還是覺得陰風陣陣,入骨森冷。
紅磚牆上掛着上百件大大小小的刑具,她光是看一眼就覺得頭痛欲裂,汗毛樹立。
“啊——”一道淒厲的吼叫,劃破她的耳膜,像是鬼哭一般。
地牢裡關押着幾十個男人,全都蓬頭垢面,她要想一個個認,有點困難。
龍厲眸子精銳,這丫頭膽子不小,陰氣逼人的地牢也嚇不住她?他一伸手,扣住她藏在披風下的纖細手臂,臉色更差,果然,她沒有發抖?
“謹言,帶路。”他瞬間鬆了手。
陸青晚走到最深處,一個男人身上滿是血痕,剛剛昏死過去,顯然是被鞭打過。
“你常吃李記包子,自然認得這個掌櫃吧?”
“他是李掌櫃,但他也只是一介百姓。”她語帶雙關。
說完,她再看一眼,發現這不是普通的鞭子,而是皮鞭裡帶着銳利的鐵鉤,一旦鞭子揮下,鐵鉤會生生勾出些許碎肉……胃裡翻江倒海,有些難受。
“你說,本王怎麼整治他?”他愉悅地欣賞着她強忍的小臉,不滿地冷嗤。“敢對本王下毒,不能死的太痛快。不如把他手腳砍了,做成人彘?還是割肉放血,讓他血盡而亡?”
她心情莫名複雜,如果不是她在龍厲面前吃李記包子,李掌櫃也不會受人威脅而對他下毒,非死不可。
那張俊美的面容飛揚張狂,眸光涌動發光,笑得這麼歡愉……看不到一絲算計和陰沉,也沒了與生俱來的邪氣,簡直是攝人心魂的上等男色。但是,她卻移開視線,垂眸深思。
“主子不是還未嘗到李記包子的味道嗎?李記鋪子是個百年老店,手藝一代代傳承下去,李掌櫃的兒女年紀還小,還沒開始學做包子,如果就這麼死了……”她蹙着眉,欲言又止。
他的胸口涌出許久沒有過的亢奮激動,眉目飛揚,這死丫頭居然知道用這種法子來求他?!果然不是個蠢的,可能嗎?一個有腦子的官奴?!
“京城的包子鋪,難道就只有李記一家?”龍厲雙眸閃動着異常的火苗,故意這麼問。
“當然不止,可是李記的包子卻讓人印象深刻,據說是有傳家的秘方。”陸青晚語氣平淡,彷彿是隨口一說,毫無刻意痕跡。
龍厲扯脣一笑,“那簡單,讓他把秘方寫下再死,不就成了?”
陸青晚暗暗咬牙,這瘟神怎麼不依不饒?
“有了秘方也不見得能做出一個味道,不正宗的東西,主子吃了只會失望,還不如——”
她在賭。
龍厲毫無仁慈,所以她賭的不是他的善心,而是他對新鮮事物的那一丁點古怪的興致。
“還不如直到李掌櫃手把手地教出一個可以炮製李記包子的人,本王再讓他死?”他笑眯眯地接話。
“這個主意好嗎?”雖然只是緩兵之計,但是她能給李掌櫃爭取一點時間……龍厲怎麼可能放虎歸山?這種人,是寧可錯殺,也絕不放過的。
“可是,本王身邊的廚子,一個比一個愚笨,怕是學不會李掌櫃的獨門手藝啊。”他思忖着,有些爲難。
陸青晚突然起了雞皮疙瘩,心一晃,沉入那雙笑得顛倒衆生的黑眸之中,只聽得他帶着驚悚的溫柔纏綿,一字一頓地說。
“本王看你聰慧伶俐,就你吧。”
美眸撐大:“奴婢從未下過廚——”她本想讓李掌櫃多活一陣子,沒想過卻中了龍厲的陷阱,反而作繭自縛!
“這世上有什麼事是用了心學不會的?”他笑着撫上她黑亮的長髮,感受到她深藏內心的憤懣,這才滿意地點頭:“本王就給你一個月。”
……
龍厲面色甚好,有一下沒一下地翻閱桌上的文冊。“她怎麼樣?”
慎行搖頭:“還是老樣子,洗個碗也能摔了幾十個碗碟,揉麪也學不會,更別說剁肉餡了……爺,陸姑娘真不擅長下廚,更何況她身受劇毒!”
他悠悠打開面前的紅色錦盒,一副昂貴的頭面,黃金打造,鑲嵌彩色寶石,巧奪天工,嘴角撩起一抹笑。“太子的謝禮還真送來了。”
“要屬下毀掉它嗎?”慎行問,主子跟太子一向不合。
“拿去給她,正巧本王去看看她的進度。”
李掌櫃靠着廚房坐着,面色鐵青,全身都是鞭傷,嘴脣發黑。
他重重嘆了口氣:“丫頭,你別折騰了,在一個月裡學會做我家的包子,是絕不可能的。”
“既然你成心想死,那本王就早早成全你吧。”
一道清滑帶笑的嗓音傳來,李掌櫃駭然跪在地上,身子劇烈地抖着。
“您不是答應給我一個月時間嗎?怎麼能反悔?”她擰着眉頭,走出廚房,眸光逼人。
龍厲無視她不自覺流露的怒意,胸臆間又涌出一抹詭譎的熱潮,瞧瞧,她哪裡有半點奴才的自知?不知道的,還以爲她是王府的主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