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7 無條件地信你

秦長安睇着他,沒有回答,話鋒一轉,又問。“明雲的病,你真的不再考慮了?”

“郡主覺得我這個兄長很不負責?明明雲兒可以有當個正常人的機會,我卻蠻橫無理地讓她一輩子當個瘋瘋癲癲的傻姑娘,你是這麼想的吧。”他越說越急,別人怎麼誤解他都可以視而不見,但這次,他不想自己給她留下一個那麼惡劣可恨的印象。

她靜默不語,已然默認。

吳鳴又撕心裂肺地咳嗽起來,秦長安起身倒了一杯茶,才發現茶壺裡的水早已涼透。

“喝吧,雖然涼了,至少潤潤嗓子。”

吳鳴接過茶杯,喝了兩口,好不容易平息了氣息,目光爲之一黯,徐徐道來。

“明家被抄家的那個晚上,跳井的是宋姨娘,一個擅長吹枕頭風又貪婪好利的姨娘。如果不是她的驕奢成性,我爹不會在貪污的道路上越走越遠。無奈美色當前,男人就成了沒腦子的廢人,明知不可卻仍然心存僥倖,只爲了取悅年輕貌美的宋姨娘。我母親病逝後,放眼整個明家,她儼然成了當家主母,掌控中饋,趾高氣揚,目中無人。而聽到明家被抄家,所有成年女眷都要被罰發配邊疆後,那個自私自利的姨娘竟然連夜跳了井。明雲親眼看到自己親孃在井裡掙扎,急着去喊人,卻在長滿苔蘚的井邊摔了一跤,被找到的時候,已經不省人事。醒來後,就成了一個傻姑娘,加上她年紀又小,未滿十二歲,不用發配邊疆,被派到一家官窯當婢女,可惜很快發現她什麼都不會,就把她降爲燒火丫頭。”

言語之中,秦長安聽到的是吳鳴雖然沙啞卻異常平靜的口吻,甚至帶些冰冷不屑,她眉頭緊蹙,有種直覺,這個害人不淺的宋姨娘跟這個嫡子的關係並不好,明遙憎惡宋姨娘的所作所爲,而明雲是宋姨娘的女兒,這對兄妹果然是沒什麼感情的嗎?!

除此之外,一個自私貪財又覬覦主母位子的姨娘,教養出來的女兒會是什麼樣子?秦長安在北漠見了不少皇親貴胄,後宅裡的齷齪事也聽了不少,會不會明雲跟宋姨娘如出一轍,小小年紀卻被養廢了,仗着宋姨娘在明家的位子作威作福,她耳濡目染,任性妄爲,根本就是個驕縱無禮的丫頭呢?!

想到此處,秦長安更是寒心,眼前再度浮現出明雲天真爛漫的無害笑容,心頭百轉千回。

“明雲過去從來不把你這個嫡兄放在眼裡,你們兄妹走的並不親近,甚至,她還是個讓人討厭的小姐?”她試探地問。

吳鳴的眼底閃過一道細微的光芒,他不由自主地坐正了身子,緩緩地擱下手裡的茶杯,眼神如水,安靜地望向面前的女子。

“是我太武斷了。宋姨娘讓明家家破人亡,明雲變傻了,你既往不咎,跟她相依爲命,沒有撇下她,讓她自生自滅,已經是仁至義盡。我卻總是責怪你照顧她不用心,從未想過真相是這樣的可怕。與其她變成本來驕縱刻薄的模樣,長成第二個宋姨娘,還不如她這麼單純無垢地活着,你的想法無可置喙。”

“不,郡主的話,我思前想後,還是自己的目光太短淺。明雲的命運不該掌握在我手裡,而應該交給她自己做主。如果她有幸能挺過這一關,也許遭遇這麼多事後,她不會再跟過去一樣無法無天,驕縱自私。”吳鳴有感而發,字字真摯。

“一切都不急於一時,這一年時間,你先給明雲養好身子,等她身體恢復健康強壯,到時候我們再商量不遲。”

吳鳴無聲點了點頭:“這一年多,驚雷病逝,我不得不單獨面對明雲,其實郡主你目光如炬,句句在理。以前在明家,我身爲嫡子,跟身爲庶女的明雲本就不親近,再加上他們母女的性格實在讓人不厭其煩,我甚至有意無意地避開明雲——你說我不會帶孩子,是真的,我沒料到那麼蠻橫的丫頭會有朝一日變成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大孩子,驚雷走後,我的心總是靜不下來,根本無心放在明雲身上……”

吳鳴越是這麼說,秦長安卻越是心中內疚。家逢變故,從一個天之驕子淪爲小倌倌的男娼,唯一忠心耿耿的小廝又死了,他一個滿心抱負的官家大少爺,對未來的人生感到迷惘也是人之常情。

可她每次見到他,不是訓斥就是教訓,從來不給好臉色。

漫長的沉默之中,兩人都沒有說話,吳鳴突然又咳起來,秦長安二話不說,拉過他的手,搭了一會兒脈。

她掃過一眼吳鳴的手,膚色較白皙,手指修長,是一雙養尊處優的手,但手腕處寒涼,身上的單衣貼在後背,也有些許汗溼的痕跡。

“郡主府的丫鬟都是調教過的,懂事聽話,我派兩個過來,一個照顧你,一個帶着雲兒。”

吳鳴下意識地婉拒,但手腕處那塊肌膚,生出微熱的感覺,他縮回了手,用衣袖遮擋,好似在隱藏什麼見不得光的感情。“不用這麼麻煩。”

秦長安沒留意他眼底的閃爍,神色自如,思緒清明。“吳鳴,你就聽我的吧。你鬱結在心,這場病看似是一般的風寒,實際上你積累了病根,一時之間心力交瘁,纔會來的這麼快。你桌上的藥材,治標不治本,我重新給你寫一個方子,你按時喝藥。恐怕過年這陣子,這病都得慢慢調養,你才搬來這裡不久,又不愛跟街坊鄰居打交道,誰能盡心幫你們一把?再者,一旦遇到居心叵測的,反而對你們不利,還不如用我手下的丫鬟。如果你還是不習慣她們的伺候,等病好了就讓她們回郡主府,如何?”

面對如此貼心之至的安排,吳鳴心中沉甸甸的,百感交集,已然不知該如何拒絕。

又是一陣猝不及防的咳嗽,他雖然家道中落,還是有着極好的教養,背過身去,從枕頭下掏出一塊帕子,緊緊捂住嘴,悶悶地咳着。

眼尖的秦長安卻見到這塊素白的帕子,實在是很舊了,但角落卻繡着一株翠竹,繡工似乎很好。

吳鳴轉過身的時候,秦長安嘴角噙着一抹了然的笑,看得他心中的情緒此起彼伏,不知該如何平復。

想必那就是明遙心儀女子送給他的帕子吧,那女子早已成爲人婦,他卻還是留着定情信物,又怎麼不是一個情根深種的男人呢?

“好好休息,靜心養病,別再跟剛纔一樣,連外衣都不穿就出門了。如果你真想英年早逝,不喝藥就成了。”她站起身來,語氣依舊波瀾不興,並無更多熱情。

“我送送郡主。”吳鳴勉強地撐起自己身子。

“別送了,我不講究這些。”她揮揮手。

絳藍色的衣裙在他眼前一晃而過,吳鳴緩緩放下捂着脣的帕子,突然手一鬆,帕子落了地。

他定定地望着那塊帕子,想到這塊帕子跟了他五年多了,就算再苦再難的時候,他也沒捨得丟下。

無聲地取下錐帽,目光浸透着濃重的悲切和落寞,緊緊抿着乾裂的脣,卻沒再去撿帕子,而是小心翼翼地捧起那個茶杯,茶水雖涼,但似乎還殘留着秦長安指尖的溫度,他一口氣喝下大半,冷冰冰的茶水竟然如山泉般甘甜,蕭索的心中生出陣陣暖意。

他靜靜地笑了,卻無關苦澀和蒼白,笑的快慰之極,甚至連那張沒有遮擋的醜臉,也不再那麼可怖駭人了。

秦長安輕輕掩上了院子的木門,跟白銀對視一眼,她突然擡起下巴,朝着前方揚聲說。“不管你們主子下了什麼命令,我走後,不許對吳鳴兄妹下手。有什麼問題,我自當出面。”

說完,她徑自上了馬車,臉色凝重,白銀馬上跟上去。

“來了幾個人?”秦長安直接問道。

“三個。”白銀斬釘截鐵地回答。

她的面色一白,眼底盡是憤懣:“來一個就可以把他們兄妹解決了,派三個人來,他做事還真是滴水不漏啊。一旦我認出他纔是真正的明遙,他想怎麼着?把人大卸八塊還是剁成肉泥?”

“郡主別生氣,您真介意的話,不如回去當面對質。至少,不會有更多的誤解。”

“白銀,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她苦苦一笑。“你已經感受到那些暗衛身上的殺氣了不是嗎?我很瞭解他,比很多人都更瞭解他做事的那一套——”

白銀眉頭一皺,出於本能地握住秦長安的手,只是她是習武的女子,不善言辭,更不會安慰人。

但此刻,她只覺得郡主沒了往日的瀟灑明媚,秦長安臉上的皺眉,不悅,甚至還有失望,都那麼真實,感染到她身上來。

以往,她從來都是冷眼旁觀郡主跟那位明公子的感情,覺得跟尋常情人或夫妻太不一樣,但如今看來,不知何時起,或許是在去往南疆的路上,他們兩人的感情越來越深。若不是真的在意一個人,那人即便十惡不赦,罪孽滔天,她家郡主也是一貫的雲淡風輕,絕不必露出如此失望的表情。

一到郡主府,秦長安就在自己的門口見到龍厲,他披着一件黑狐狸毛滾邊的大麾,斜着身子依靠在長廊的圓柱上,他黑綢般的長髮用一隻玉環豎起來,在陽光的照射下,他的側臉線條更顯迷人,神色優雅寧靜,俊美的宛若從畫中走出來的一樣,很容易令人忍不住駐足多看幾眼。

即便,他還是戴着銀色的面具,卸下了身上的戾氣,他還是可以僞裝成毫無殺傷力、毫無攻擊力的模樣,好似走到哪裡,哪裡就是上佳的風景。

秦長安同樣也停下腳步來了,但她只是想遠遠地觀望,到底這男人,還有多少面不同的姿態。

龍厲似是有所察覺,回頭一看是她,問道。“今天回來的這麼早?”

“我有事跟你商量。”她伸出手,想要拉着他進屋詳談,但這回手卻只是碰到他的衣袖,跟他的手掌擦肩而過,只是一剎那的功夫,她感受到他的淡淡厭惡。

龍厲徑自往前走,推開門,卻沒坐下,而是等她也走進來之後,關上了門。隨即,他掏出自己常用的素帕,沾水之後,遞給她。

她柳眉幾乎倒豎,什麼意思,嫌她髒嗎?他接近病態的潔癖何時變成她也必須遵守的規矩了?!

在軍營的時候,她常常給人動刀縫針,拼接殘肢,雙手滿是鮮血,也顧不得什麼乾淨不乾淨。

她努力回想,今天去了吳鳴的家裡,若是暗衛早已回來通風報信,必然說過她把吳鳴拉進屋子,約莫呆了一炷香的時間纔出來,孤男寡女同處一室,還是房門緊閉的。

因爲她的這雙手碰過吳鳴,所以這男人又開始陰陽怪氣地發瘋了?!

碰也不碰他遞過來的帕子,她冷聲道。“既然你已經知道了,我就不贅述了,吳鳴就是明遙,真正的明遙。”

龍厲近乎危險地沉默着,取下臉上的面具,丟在桌上,隨即把手上的帕子也摔在桌面。

“說話,你不是有很多話想問我嗎?比如,我在吳鳴的房間裡做了什麼?遇到真正的明遙,你就不好奇我心中有何等的震驚?或許,除了震驚之外,還有別的不該有的情愫?”她冷嘲熱諷,語氣跟她的心情一樣差。

“夠了。”他陰寒着一張俊臉,很是不耐。

“你對暗衛下了什麼命令?只要明遙的身份被我所知,你就要讓他們痛下殺手?”

“是又如何?你要爲他討公道?”

她擰着眉頭,眸若寒星,針鋒相對:“你留下他的性命,是爲了什麼?你知道我遲早會發現你身上的破綻,爲了不被我太快發現,你必須讓他活着。這樣,你這個明遙纔會這麼真實甚至騙了我這麼久,你不是已經達到你的目的了嗎?”

“他如今還有可以被利用的價值嗎?你告訴我。”他笑的極冷。“沒有價值的東西,還有留在這世上徒增麻煩的必要嗎?”

“你想說服我,明遙命中註定,難逃一死?他多活的日子,全是你給的恩賜?”秦長安猛地站起身來,心中窩了一團無名火,這一團火,從回來的路上就憋到現在,快把她的心肝脾肺腎全都烤焦了。

他把玩着手裡的茶杯,眼神匯入一絲絲陌生的冷意,那種眼神,鎖住她,讓她愈發煩悶。“我可以讓他活着,也可以救出她妹妹,但同樣的,要他們兩個死,易如反掌,猶如碾死一對螞蟻。秦長安,你在意的是什麼?只是單純憐憫他跟你極爲相似的遭遇,還是這種同情心也能轉換爲某種親近的感情?還是,你更在乎擁有明遙這個名字的男人,還不在乎誰纔是陪在你身邊的那個阿遙?”

“你就不能完完全全地相信一個人嗎?你要我看到的你,就只是一個濫殺無辜的惡魔嗎?”她咬緊牙關,臉色蒼白如雪,字字冷絕。“如若我今日沒發現,是否等我一轉身,我背上又要添上兩條性命?是不是隻要我不知道,你就可以隨意處理任何人的性命?你讓我如何說服自己,要我努力去喜歡上你?”

話音剛落,“啪”一聲,他手掌內的描金瓷杯,生生被握碎,幾片染血的碎片落在紅木桌上,他冷冷擡起眼,眼底早已一寸寸結了冰霜,眼神陰鶩森冷。

“吳鳴說了,他可以不再做明遙,你可以不再咄咄逼人了嗎?至於你,我知道帝王之家的男人,沒幾個是雙手乾淨的,但殺人,不是唯一的手段。你就不能考慮一下我的感受嗎?”她的眼底已有水光氾濫,卻還是維持一臉倔強的表情,說到最後,幾乎是腦子一片空白,完全不知自己在說什麼,更不知此刻的自己的舉動看來,是否更像是一種楚楚可人的要挾。

龍厲繃着俊美陰邪的臉,右手無聲收緊,手掌心的尖銳瓷片在掌心裡刺的更深,汩汩而出的鮮血,從指縫中不停地溢出,很快就在桌面上積聚出一小片血泉。

“你做什麼?放手!”她低呼一聲,不敢置信地撐大眸子,眼底的水光宛若波光粼粼的湖面,映在他的眼底,他動也不動,直直地望入她的眼神深處,好似要看透她的內心。

“該死的!我讓你放手,你想毀掉你的手嗎!”秦長安只覺得他的動作接近殘暴的自殘,他的瘋狂似乎又在血液中復活,她不停地拍打着他的手臂,用力掰開他緊握的五指,但他還是握着右拳,面無表情,唯有痛感讓他的脖頸上的青筋,一根根地凸顯。

那一瞬,她再無理智,整個人陣腳大亂,徹底慌了,徹底懵了。

她顧不得再想什麼,俯下臉,朝着他的手指狠狠咬下去,咬的十足吃力,好似在咬着一塊鐵石,但她還是死也不鬆開,直到他滿手的鮮血染紅了她的脣齒,她含糊不清卻又極度堅持地怒吼:“鬆手,聽見沒有!”

也不知道僵持了多久,直到她渾身的力氣被掏空,她才感受到牙下的指縫有了微微鬆動的徵兆,她喜出望外,猛地扒開他的五指,當看到他血肉模糊的掌心,七八片瓷片,不,或許更多瓷片,幾乎全部沒入皮肉之下,可見他剛纔握的有多緊,有多狠。

血,還在不停地流出來。

她的眉頭皺成一團,血色幾乎將她的眼也染紅,臉頰白的毫無血色,直到他用乾淨的左手捧起她冰涼的臉,要她跟他四目相接,他纔看到她脣上和下顎全是鮮血,此刻的她,跟美豔妖嬈無關,只是狼狽。

他還是不說話,不開口,只是徑自以手指擦掉她臉上的血跡,她眼波一閃,眼底的溼潤掩去,別過臉去,一開口,嗓音已有難以自持的顫抖。

“你真是個十足的瘋子!瘋子!”

龍厲扯脣,牽扯出一個詭異的弧度,他在笑,不在意激怒這個快要暴跳如雷的小女人。

她咬緊銀牙,深吸一口氣,蓄足了力道,又氣又恨。“以後你再發瘋,離我遠點,別到我面前做這種混賬事!”

他幾乎將自己受傷而血流不止的右手恭順地攤在她眼下,用意很明顯,他在賭,賭她不會放棄他。

不知在心裡罵了幾百遍“瘋子”,她才找來傷藥和紗布,以及細小的鉗子,怒氣衝衝地重新坐下。

鉗子夾在瓷片的邊緣處,一開始她小心翼翼,刻意溫柔的動作,看得龍厲心中發暖,他不得不承認在感情方面,他的確是病態的。他喜歡秦長安生活中兇悍勇敢的一面,也喜歡她身爲醫者獨具柔情的一面,看到她照料他,能讓他感受到她心中從不提及的一點點在意,也能成爲他驕傲自滿愉悅快意的來源。

燭光照亮她的側臉,因爲剛纔一番掙扎發狠,她鬢角的髮絲有些凌亂,挺翹的瓊鼻上甚至冒着一層薄汗,他久久也不眨一下眼,深深地睇着她。燭光下,她纖毫畢現,身上每一條曲線,不只是映入他的眼簾,早已烙印入心。

前前後後,取出來九塊大大小小的瓷片,直到最後一塊落入金盤中,她才徹底垮下肩膀,淡淡地問。

“你握一下,看看還有沒有更小的瓷片紮在裡面。”

五指蜷曲,然後緩慢地鬆開,他淺淺一笑。“沒了。”

她故意不看他的眼,卻還是聽得出嗓音中有笑,此人真是無可救藥,病入膏肓!在替他擦拭鮮血、包裹紗布的過程中,她不知有多少次想甩臉走人,但還是生生地熬到了最後。

“如果這是你用來逃避爭吵的方式,那我只能說,你贏了,今天我也沒多餘的力氣再來跟你爭論誰對說錯。不過,我勸你一句,這一招你用不了幾次,一旦割破手上最重要的脈絡手筋,你這隻手就徹底廢了。”

“你不會讓它變成廢物的——”他森眸一眯。

“你知道我什麼人最不願意救嗎?就是你這種拿生命開玩笑,耍心機的!”她憤憤不平地站起身,以背影對着他,嗓音冰冷如寒風。“再有下次,我不會管你。”

“秦長安,你回答我最後一個問題。若你的後院人是真正的明遙,你也對向對待我一樣對待他嗎?抑或是更好更溫柔?”

“我不知道,假設的事,誰也說不準。”她意興闌珊地說,背影透着一股無法驅散無法排解的無力感。

他喉嚨一緊。

“你必須知道!難道我走到這一步,都只是因爲披着明遙這層皮的緣故?”

秦長安遲遲沒有轉身,指尖有些發顫,但她很快用左手握住不自主顫抖的右手,壓下心中愈發古怪的情緒。

“龍厲,喜歡一個人,不是隻有喜歡就夠了。我若喜歡上了你,自當忠於你,你有潔癖,我對感情同樣有潔癖。就算他纔是真正的明遙,但當初走入我後院的人並非是他,跟我共同嚐盡蠱毒痛苦的人也不是他,在黑龍寨的地窖裡同我一起熬過看不到日月的日子的人不是他,在珍珠泉爲了保護我而被重傷險些成爲跛子的人更不是他——”她幽幽地問。“你認爲,你的問題,我還要回答嗎?”

身後沒有任何聲音傳來,她嚥下滿滿當當的苦澀,徐徐吐出一句。“不論是真的明遙,還是假的明遙,我只認跟我同甘共苦的那個阿遙。”

話音剛落,她就被一雙手臂緊緊擁在懷中,他的雙臂強而有力地橫亙在她的胸口,一分分地收緊,宛若多年生的藤蔓。

這種擁抱的方法,在秦長安看來,更像是一種同歸於盡。

但是她沒有掙扎,只是任由他用這種獨特而強烈的方式抱着她,直到感受到他的憤怒平息不少,她纔再度開口。

“你不能給我足夠的信任,同樣的,我也不可能給你更多的喜歡。”

公平,是她最後的底線。

她不想以後對龍厲的表現,越來越感到失望,一旦發現他還是那麼自我,連一丁點改變都沒有,她會立刻快刀斬亂麻。

“我從不完全地相信一個人,你可以成爲第一個,若是你有朝一日背叛我,那種後果絕不是你可以承受的。”

她不知他此刻何等的表情,但能從他的聲音裡聽出他極力壓抑的不甘和憤怒。

她想也不想就扒下他的手,急着想擺脫男人的懷抱,一時站不穩,只能用手抓住他臂膀找回重心,待她好不容易退開,已經鬢髮泌汗。

他冷冷淡淡地看着她這一番掙扎,心中雖然是異常灼熱,但她要的東西,是他從未想過要給的。他自認已經從未對一個女人如此喜愛,憐惜她、心疼她、寵愛她,可就是不知如何將所有的信任感交託在一個人身上。

以他所有的過往和經歷而言,他知道所謂的信任,往往是鑄成大錯的惡源,皇帝太過信任寵妃,結果後宮起火;皇帝太過信任近臣,結果朝綱大亂;將軍太過信任心腹,結果臨陣反戈……

無條件的信任嗎?聽上去就很蠢,而且多半不得善終,絕不會落得什麼好下場。

龍厲朝她步步逼近,擡起她的臉,眼神過分的安靜,反而令他看來深不可測,難以揣摩真正的心思。

“我信你。”他低不可聞的嗓音,飄入她的耳畔。

秦長安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美目,浮光掠影,飛快地在眼中一閃即逝。

“我可以信你,那麼,你也能完完全全地信任我嗎?”他又問。

“當然。”她不假思索。

“我放過吳鳴兄妹,也會撤去監視他們的暗衛。”

她點頭:“好,即便我們離開北漠,也不許反攻倒算。”

龍厲的嘴角撩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眼神柔軟許多,再無方纔的陰狠和怒焰,朝她伸出右手,輕聲說。“這會兒才覺得疼得厲害。”

氣到極點,秦長安反而使不出力道,板着臉:“你還知道疼嗎?我的血是可以救你,但你別妄想自己從此往後就可以無堅不摧、刀槍不入——”

“你剛纔險些哭了。”他突然冒出一句沒頭沒尾的話,眼神灼灼如火。

“你看錯了。”

他精光畢露:“我看得很清楚,你眼睛裡有淚光。”

她反脣相譏:“你看我爲誰流過眼淚?”

“正因爲你不愛哭,如果你爲我流淚,便是心疼我,我很高興。”

“就算我有眼淚,那也是被你氣的!”她還是不解恨,又罵了句。“瘋子!”

龍厲的俊臉愈發逼近,薄脣幾乎碰到她的,嗓音軟下些許。“承認你心裡有我,只有我一個男人,就這麼難嗎?非要嘴硬?”

“我嘴硬還是嘴軟,跟你有什麼關係?”她還沒有徹底消氣,不想太快被他蠱惑,心裡那股子被針扎般的痛感還在,需要一段時間來恢復。

“還是嘴軟一點更可愛,嚐起來也更美味。”

他碰撞上她的脣,她心裡還有沒有徹底熄滅的怒火,一把推開他,卻被他再度拉回懷裡,她不停地以拳錘擊他的胸膛,他卻用堅實的胸膛擠壓着她,直到她的雙手再無力氣,只能抵在他胸口,他才深深地吻下去,撬開她緊閉的牙關,將這個吻變得更深入、更纏綿。

秦長安真的很想敲開他的腦殼,看看他的腦子到底跟正常人有何等的不同,是少了一點東西,還是多了一些東西?

明明剛纔兩人險些一拍兩散,他卻用了自殘的方法逼得她不得不繳械投降,他又瞬間吻的轟轟烈烈,簡直不可理喻!

“我打算把消息放出去,製造出明遙離開皇城重新生活的假象。郡主府人多眼雜,你還是消失幾天吧,別出現了,免得再生是非。”

他漫不經心地挑了下俊眉:“白天不出現,晚上我總能來吧。”

她氣不打一處來。“夜探香閨?你知道這是什麼人的行徑嗎?採花大盜。”

“沒有我,你能睡得着嗎?”

“沒有你,我能睡得更好。”

“沒有你,我怕我睡不好。”

“就你矜貴!”

龍厲沒再爭辯,而是拉過秦長安,輕輕摟抱着她,一開始她的身體極爲僵硬,但漸漸的,她傾聽着他的心跳聲,一下又一下,強而有力,彷彿有人在她耳畔鳴鐘,她渾身豎起來的刺,這才又隱沒下來。

065 信不信我捏爆它095 誰讓你忽視朕037 學着怎麼當爹003 老虎屁股摸不得?043 龍厲的反擊073 把本王當小白臉了056 如果沒有她,會瘋掉的071 求親對象是他?062 用別的方法給本王送行070 你想死?我成全你032 龍厲的羈絆011 陰魂不散087 沒有人願意自取滅亡085 在牀上,萬事好商量073 兒子壞了好事024 那人是他!062 看上有夫之婦?048 這才叫投懷送抱?068 我們很快就是一家人062 用別的方法給本王送行030 說他是渣王?038 她懷孕了008 保他一命可好023 其中有鬼023 以牙還牙088 讓男人興奮楔子 鬥獸004 給她畫眉022 剋制一點049 她的初吻089 你想被人捉姦在牀?099 跟他搶媳婦?034 無力反抗017 哀怨的男人036 不許對她笑011 送上門的女人016 謀害皇孫008 暴風雨前的平靜022 有病娘子會治042 上癮了嗎009 冬至的審問046 我垂涎你?052 皇帝女兒不愁嫁060 還好有個你067 嘴上說不要071 小別勝新婚087 男人的樂趣021 你想本王去碰睡002 爲什麼你也逼我做選擇014 明遙病了072 你會帶孩子嗎?034 無力反抗090 龍厲,你太下流了057 這是報復嗎028 一起渡劫058 爲了我守身如玉091 兒子在,不方便045 他還不如那個醜八怪?必看044 諾敏出現了055 王爺定下的家規075 衝冠一怒爲紅顏064 貪戀朕的美色030 不是口渴是飢渴084 誰酒品差074 長安身上的變化049 真是太祖皇帝?037 組團鬥楚白霜089 爹跟兒子吃醋074 給王妃的禮物037 組團鬥楚白霜086 不許再上我的牀005 學習製毒077 我得到了就不想再失去了062 看上有夫之婦?073 跟本王相配就行091 只是巧合嗎?012 生孩子他會緊張?090 神秘的禮物?006 你有了?048 你可以來碰本王了082 好好伺候本王?011 送上門的女人030 不是口渴是飢渴080 另立新後063 撞牆自盡029 你敢用,我就讓你不舉!095 當我是青樓賣笑的?005 學習製毒057 願意被你套牢015 某人臉紅了046 我垂涎你?045 再愛一點,連命都沒了027 連本帶利討回來089 爹跟兒子吃醋035 被人挾持094 裴九愛慕王爺?044 誰是十三爺?071 真當本王沒見過女人?015 恃寵而驕027 後院只能有我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