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左側妃的院子裡出來,紫蘭、紫菡兩人隨侍在婉曦的身後,紫蘭出聲道,“主子,我們還要去其他人那裡嗎?”
婉曦腳步不停,朝着前方走去,理所當然道,“當然了,今日裡我既然出來了,就是要同各位姐妹們交流交流,雖然時間短促,並不能一一看過了,但總的慢慢拜訪着,不然何時能夠拜訪完?”
“主子說的是。”
左側妃因爲命裡再無子嗣的可能,所以爲人算是比較低調的,婉曦剛剛在她那裡,也不過是聊了幾句尋常的話,姐姐妹妹的一叫,就再無其他。
婉曦從她的房間裡聞到了佛香的氣息,想來是這些年心佛了。
再往前走了兩步,婉曦突然說道,“你們說,一個母親,再仇恨一個孩子,她能夠仇恨十年還久嗎?”
她沒有忘了伏璣生日的事,既然她不能夠現身,可是,如果讓伏璣收到她母親的禮物或者是祝福,婉曦想,這估計就是伏璣這十年來收到的最好的禮物了。
她沒有點名問哪一個人,所以在看到紫蘭沒有第一時間回答後,紫菡瞟了一眼婉曦的神色,輕聲道,“主子,奴婢聽說過母子天性,骨肉相連的羈絆,是任是那孩子做錯了什麼,做母親的應該都會原諒他。”
“恩,說的不錯。”雖然和秦侍妾同伏璣的情況還不一樣,可母子間的羈絆確實是不能斬斷的,婉曦也認同這一點。
她朝着紫菡笑了一下,是一個鼓勵性質的笑容,這讓這個存在感不強的女孩一下子就興奮的漲紅了臉。
“我記得前面那座院子,好像是秦侍妾的?”婉曦好似閒逛一般的隨意走着,來到了一處院子前面。
她當然是專門找過來的,紫蘭看出她的不同尋常,但那次婉曦在太子府中同秦侍妾說的一番話並沒有告訴別人,所以她也不知道因爲什麼,此時婉曦問了,只能答道,“主子,這個奴婢還不太清楚,奴婢去問一下?”
婉曦揮揮手,“不用了,我這就去拜訪好了,都是姐姐妹妹的,想來秦妹妹也不會厭煩我的親近。”
“是。”紫蘭不再吭聲,站在了她的身後。
秦侍妾行了禮之後,冷着臉看着婉曦。
婉曦頗有些尷尬的笑笑,知道自己確實是不受秦侍妾歡迎,不過,她來不是給她帶麻煩來的,婉曦吸了口氣,不讓自己在意這些,言笑晏晏的道,“再過三天就是三月十五了,不知秦妹妹有何打算?要婉清陪你一起賞月嗎?”
紫蘭低着頭,眼中閃過震驚,她想到了三日後伏璣的生日,還有剛剛所謂的母子天性一說,神色複雜,不知道婉曦問秦侍妾的話,可否與之相關?
秦侍妾的身子微不可查的一顫,“十五的月亮十六圓。”很是冷淡的一句,也不知道是拒絕,還是說要在十六賞月。
婉曦沒有得到滿意的答案,也不氣妥,她和秦侍妾不熟,緊緊是一面之緣而已,而且,她現在頂着一張全然陌生的臉,只怕秦侍妾也不認得她。
“這楊柳依依,恍如夢境,不知秦侍妾覺得如何呢?”婉曦貌似隨口的一問。
蘭黛想着王府中細細的柳枝還沒有發出嫩芽,只是鑽出了一點點褐色的小疙瘩,偷偷看了婉曦一眼,不知道是否要回去後
同主子說一聲。
“綠柳如夢,黃柳非夢,如今這柳枝還是枯黃的,婉姐姐還真是好特別的眼光。”秦侍妾也照着答了一句。
十年前她是柳如夢,而今,人老珠黃,她早已不再是那個伏溯心中念想着的人了。
只此一句,婉曦琉璃色的眼眸中流露出絲絲笑意,她上前一步,“本質都是一樣的,枯木逢春,黃柳亦是能夠變綠柳。”
她沒想着就這麼讓秦侍妾承認身份,婉曦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伏璣的生日,秦侍妾是否能夠送出禮物。
雖然不是爲了利用可相對的會有一個好處,就是一旦她鬆了,以伏溯對她的在意,只怕是能夠猜到什麼的,如此,攪亂了一潭池水,更好行動。
秦侍妾黑色的眼眸變得幽深,彷彿同黑夜融爲了一體,她定定的看着婉曦半響,“婉姐姐,妾身只是個俗人,聽不懂那些大道理。”
婉曦颯然一笑,“秦妹妹可是說笑了呢,婉清不過是遊過園子後,有感而發,不倫不類的,還望你不要笑我癡呆纔好。”
秦侍妾搖搖頭,好似要撇開這個話題一般,“婉姐姐是遊過園子了嗎?那想必會有些口乾舌燥,不如隨我去房間裡坐一遭,也好給你泡一杯我新得的雨前龍井。”
“真的嗎?那我可是有口福了。”婉曦驚喜一笑,欣然應邀。
隨着秦侍妾來到廳堂,婉曦坐下後,就看到秦侍妾行雲流水般的泡茶手法。
婉曦脣角噙笑,靜靜的看着,實際上卻是在發呆,雖然好看,奈何她欣賞不動,也是白搭。
直到一杯新茶被推往自己身前,纔回過神來,婉曦將小小的紫砂杯攏入手中,“秦妹妹這首泡茶手法真是妙哉。”其實一直秦妹妹的稱呼,讓婉曦心中很是微妙。
且不說秦侍妾二十四五的年紀,比她大了差不多十歲,而且之前秦侍妾還是在她之前伏溯的王妃,這點上,每一聲秦妹妹出口,都讓婉曦覺得微妙不已。
“哪裡,婉姐姐謬讚了。”說着客套的話,秦侍妾的臉上還是沒有一絲笑容,冷冰冰的,彷彿她的聲音在零度以下。
婉曦笑了笑,還不是很確定秦侍妾是否已經通過之前的對話,確認了她的身份,所以婉曦在猶豫之後,再次開口,“秦妹妹,婉清在鳳止的時候,就聽聞晉夷國女子在施脂撲粉上有獨特的方法,今日見你略施粉黛就如此國色天香,不知道能否略教導婉清一二呢?”
秦侍妾盯着婉曦看,婉曦的手指在自己的臉上撫摸着,沿着耳朵和臉廓的交界線,這樣的動作,她眼睛一深沉,“我是有些許技巧,如果婉姐姐不嫌棄,我們可以共同探討一二。”
婉曦心中一喜,她連忙點點頭,“這是我的榮幸,哪裡敢嫌棄呢,現在可以開始嗎?”
秦侍妾點點頭,“不過,這技巧不足爲外人道。”說着,她看向婉曦身邊跟隨着的幾人,意思不言而喻。
婉曦瞭然的揮揮手,“你們都在外面守着,我和秦妹妹沒有吩咐,不能進來。”
其餘人得了令,都守候在門外,婉曦她們先後入了房間,還是熟悉的佈置,素雅的甚至有些寡淡。
婉曦隨着秦侍妾坐下,她就聽到這人厲聲道,“你到底要做些甚麼?”
“沒什麼,想必秦姐姐如此聰明,已經猜到我是誰了罷?”見秦侍妾沒有吭聲的意思,婉曦接着道,“我來找秦姐姐,只爲了兩件事,其一,再過三天,就是玠兒的生日,你真的無動於衷嗎?其二,關於易容術,不知秦姐姐要怎麼樣才能夠傳授給我?”
秦侍妾嗤笑一聲,略顯豐腴的臉上帶着不屑,“那又怎樣?前十年我都沒有去看他,你以爲因爲你一句話,我就會破例去暴露自己,還是爲了那個虐種?”
她的心中傳出一個聲音,玠兒不是孽種,不是!
秦侍妾刻意忽視了那喧囂,只是眉頭皺了起來。
婉曦看她這樣子,也爲伏玠感到心疼,她還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母親呢。
當然,在此時,她已經忘了,剛知道自己懷孕的時候,她的反應雖然沒有秦侍妾的大,卻也是對那孩子不喜,沒有期待的。
去看玠兒,我想他了,還有溯!
這個聲音在腦海裡不斷的吵吵着,秦侍妾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冷聲道,“閉嘴!”看到婉曦奇怪的目光看着自己,秦侍妾並沒有解釋的打算,順着說道,“他生日干我何事?以你的醫術,應該是知道,伏玠的毒,是從母體裡就有的吧?”
婉曦點頭,她還知道,經由方書酬說出口的,那毒是秦侍妾自己下的。
本來她是不相信的,就由方書酬那麼一說,她聽聽就罷了,可現在看秦侍妾的態度和表情,提起伏玠時候那咬牙切齒的憎恨,由不得她不信了。
“既如此,你還認爲,我會對伏玠有一絲的母子之情嗎?”她起先是有過矛盾的,所以,人格分裂成了兩個。
如今,對於伏溯有情,對伏玠有愛的那重人格,早就被她壓制在了身體裡,輕易不能控制這具身體。
而她,對於伏溯的是怨恨,對於伏玠的也是如此,當年,她本就是懷着目的接近伏溯的,如果不是因爲那突然深陷的感情,又怎麼會被伏溯反過來算計了,從此被拘身在這一方小小的後院裡。
連出去,都那麼的艱難,自己昔日的手下,也幾乎沒了。
秦侍妾的纖長的手背上,青筋突起,情緒劇烈起伏着。
婉曦很想說是的,可是,對着秦侍妾瘋狂至扭曲的表情,實在是說不出來違心的話,最後只能夠尷尬的笑笑。
“那第二件事呢?”罷了,她大不了犯險一次,以陌生人的名義,給伏玠送去一份禮物好了,雖然不如母親親至,或者是知道母親沒死這個消息來的驚喜,可看秦侍妾這樣子,她也是勸告不來的。
“你憑什麼認爲我會將易容之術傳授給你?”秦侍妾反諷道。
婉曦並沒有生氣,她雙臂撐在桌案上,斂緊心神,“我聽聞,這世上會易容之術的,不過有前朝無機老人傳下的那一脈?”
秦侍妾拿不準她要說些什麼,一時間只拿黑黑的眸子盯着她。
婉曦曲了曲手指,露出一個上揚的弧度在脣角上,“我身邊,有會易容之術的人,可惜,和秦侍妾並不是熟悉的呢,那就是說,你效忠的,是另有其人咯?當年那鳳止國派你而來的消息,也是個迷霧彈?”
她用着反問的語氣,但臉上的表情卻分明是一片篤定之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