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來看不起女人,尤其是一個曾被他休了的女人。
意識逐漸陷入黑暗,君承浩心裡滿是不甘,極力想起來,想獲救,想活着,想登上九重殿,成爲帝王,想得到鳳驚雲……
他還有太多太多想做的事情。
不願就這麼死了。
“太子皇兄!”一道熟悉的男性聲音在他失去意識之前傳入耳中。
怎麼會是君佑祺?完全昏迷前,君承浩如劍的濃眉皺得死緊。
……
京城繁華地段有一間名爲來福的客棧以及十間茶行,原本是襄陽候名下的產業,襄陽候愛妾柳姬中毒被神醫忘川治癒,十間茶行與來福客棧都抵給忘川做了診金。自此,茶行與來福客棧都改名爲忘川茶行、忘川客棧。
此時,在忘川客棧的一間廂房內,鳳驚雲坐在桌前,翻開帳本,查閱她名下的產業的帳務。到現在爲止,她以忘川的身份行醫所得與買入的店,一共有店鋪一百間,良田三千頃,以及錢銀無數。所有屬於她的產業,都掛名爲忘川。
小順子洗了澡,將沾了血污的衣裳換下,穿了乾淨的衣裳,一臉神情氣爽地走進廂房,見桌上堆了一兩尺高的帳本已經分成了左右兩堆,鳳驚雲將手中的一本冊子翻完,扔到右邊堆上,又從左側拿一本。
小順子看得出,左邊那堆是沒看的,右側的是看完的。
她翻書的速度特別快,瞄上個一眼,就馬上翻到下一頁。
小順子站在一旁,忍不住出聲問,“小姐,您不是說要看帳本嗎?”
“在看。”
“您帳本也看得太快了。”不知道有沒有看清楚上頭寫着什麼。
鳳驚雲淡然地道,“我能一目十行,過目不忘。”
“啊?”小順子驚了把。小姐怎麼老是讓他驚訝。好吧,有點不敢置信,他還是直覺地相信。安靜了會兒,他又欲言又止,“小姐……”
“想說什麼就說吧。”
“您覺得是誰有那麼大的膽子,敢當街明目張膽的派人劫殺太子?”小順子想了下,“應該是齊王,不然的話,怎麼解釋他出現在現場?”
“不會是他。”鳳驚雲聲音平靜若水,“齊王是在我下毒的時候才趕到的,見太子得救,他還鬆了口氣。”
小順子聽了滿滿的意外,“齊王不是與太子爭奪皇位?聽小姐說起來,齊王爺似乎還不願意太子死?”
“是不願意君承浩現在死。”
“太子重傷差點斷氣,齊王爺都在冷眼旁觀。”
“他是不想救。等君承浩受夠了折磨,只剩一口氣,他會救人的。”鳳驚雲若有所思,“倘若是齊王派人劫殺太子,趁君承浩重傷,他肯定補上一掌。估計他心裡很想那麼做,但不能。”
“是不忍心殺害親兄長?”
“若是不忍心,就沒你所說的冷眼旁觀了。形勢不允許而已。”
“小的就不明白了。”小順子撓撓腦袋,“隨便誰都知道,祁天國只有太子與齊王兩位皇子,若是太子死了,皇帝病重,不管皇帝能不能醒,都只餘齊王一位皇子,他是唯一的皇位繼承人,太子沒死,對齊王不是莫大的威脅麼?”
“祁天國活着的皇子並非只有兩個。”鳳驚雲一邊翻着帳本,一邊說道,“當年皇帝還有一個兒子被冊封爲殤王。”
“小姐您是說皇帝的第三子?”小順子表情有點凝重,明明房裡沒人,還是左顧右看,準認無外人才說,“天下人只知道三皇子一出生便暴斃身亡。小的聽已逝的乾爹福公公說過,當年他在皇上身邊侍候時,見過三皇子,那可是個相當健康的嬰兒啊,就是……”
“左臉見不得人,右臉正常,但右眼珠是血紅色的。”
“對對對。乾爹說的就是這樣。”小順子提起來還有些害怕,“宮裡除了聖上的一些親信,還有消息靈通的幾位娘娘,沒人知道三皇子長相異於常人。皇上只看了三皇子一眼,給嚇到了,直呼妖孽。又有人進言說三皇子乃天煞孤星命格,會禍國殃民。皇上當即決定保黎民國泰,誅殺三皇子。可憐了一個剛剛纔出生的小嬰兒,直接就被……福公公說三皇子具體怎麼死的,他不知道。三皇子早殤,也許是皇上殺了親生兒子有愧,當即追封三皇子爲——殤王,賜名君寞殤。只要有關三皇子,在宮裡都是禁忌,秘密,外人還真當他是害病死的。乾爹生前還囑咐我,切莫向人提起殤王的事,以免多生事端。”剛說完,他又訝異地問,“小姐,您連三皇子的長相都知道,您似乎對他的事情知道得很清楚?”
“當年知道這事的人雖少,也不是一兩個。價碼適當,沒有永恆的秘密。”鳳驚雲面色淡然若水,“三皇子君寞殤不但沒死,還回來了。如今他羽翼已豐,權傾朝野,其勢力與太子、齊王相當。祁天國有規定,長子繼承諸君之位。倘若君承浩現在死了,君佑祺會被栽贓謀害太子,即使君佑祺能脫身,三皇子做爲除太子之外,最年長的皇子,順勢繼承大統。”朝窗外一瞥,“我說的對吧,齊王爺?”
窗戶被推開,巴在半空牆壁上的君佑祺飛身入房,一襲華貴紫衣,瀟灑軒昂,一派玉樹臨風的紈絝公子哥模樣兒,手執摺扇不好意思地頂頂自個腦袋上的玉冠,“嘿嘿,雲兒什麼時候發現本王的?”
她沒回答,“齊王什麼時候多了個偷聽的癖好?”
“只要是對雲兒,什麼癖好本王都有。”他也不害臊,瞧着她的目光有些佩服,“雲兒,你可真非一般人物,什麼都知道。若是你出生於皇室,又是男兒身的話,江山非你莫屬。”
“齊王爺才智卓絕,習慣陰陽各一套,也不是省油的燈,跟你搶皇位,是很費腦筋的事。”
“雲兒你這是在誇本王呢,還是在貶本王?”他嬉皮笑臉,“要是你同本王爭江山,本王直接拱手讓給你,不用搶了。”
她脣角勾起一抹譏誚,太子與殤王是他的兄弟,他都不講一點感情,不認爲他能爲她一個外人放棄野心。
“雲兒不相信本王?”
“沒有建設性的事情,假設而已。無所謂信不信。”
“也對。”君佑祺點點頭,“反正雲兒是女子。”
“女子又如何?”她冷然一笑,“我想要的,僅有一樣得不到。天下江山算什麼!”
他並未反駁,是啊,她一個女子,能讓百官之首丞相聽令,能讓他堂堂齊王傾心,能讓太子皇兄在差點斷氣前,目光還在她身上留連不捨……
毫不懷疑,就算她是女子,就算她並非出生在皇家,照樣有能力顛覆山河。只是她連天下都不屑,那麼,“究竟有什麼是你想要而得不到的。本王去幫你取來。”
她曾經想過,要與孫建峰結婚,得到一生一世一雙人的真情。可惜,孫建峰就是個徹頭徹尾的虛僞小人,害得她死得悽慘。現在就是將孫建峰白送給她,她不但不會要,還會將那個負心之人,千刀萬刮,凌遲處死。她沉默了一下,瞳光清寒,眼中閃過一閃而逝的淒涼,“過去的,永遠成爲了過去。”
注意到她眼中一瞬而逝的光芒,那是一種痛徹心扉之後的蒼涼。他心頭狠狠一痛,“是否有人曾經負過你?本王誓要將他碎屍萬段!”
“你說呢?”語氣輕柔。無一絲感情的起伏。
“沒有。”據他所得的情報,沒有男子接觸過她,在她的臉容治癒之前,天底下的男子全都對她棄之如荸薺,他恍然,一定是她曾經的樣貌,讓她看清了世間男人的涼薄無情,膚淺之極,是以哀漠大於死心,不再對任何男子報有希望。
想到此,他眼裡蓄起了深深的疼惜,“雲兒,我不會負你。”
她的目光在他臉上停留了一瞥,搖首,“太遲了。”不會再輕信一個人。尤其是一個出生在皇室,爭權奪利的人。
“怎麼會太遲?”他臉上痞氣的的笑容斂爲認真,“只要還有心,什麼時候開始都不遲。”
“有心?”她緩緩地笑了,笑意不達眼底,“你認爲這種東西我有嗎?”
“有。”他指了下旁邊站着不說話的太監小順子,“你爲了區區一個下人殺了五百多人。對待下人尚且如此,若是能得你到你的厚愛,本王相信你會傾盡一切。但王本,不需要你付出一切,只要你稍稍看本王一眼。”
君佑祺似乎還真是有點了解她。倘若她沒受過致命的情傷,如果先碰到的是君佑祺,或許她還真的會接受了他,然後她會幫助他,得到他想要的。難保他打的也正是這個算盤。
她冷厲如霜的目光審視着他,他看不出她在想什麼,心底有一些發怵,低低喚了一聲,“雲兒……”
看不透這個男人。她脣角的笑容加深,笑魘變得燦爛,變得絢麗奪目。
脣紅齒白,眉目如畫。一顰一笑似乎連世間的萬物都失了顏色。
君佑祺的心臟狠狠地跳動,癡癡地凝望着她,眼中滿是柔情。
她合上了最後一本帳本。
小順子在一旁是看得目瞪口呆,盯着桌上那一兩尺高的帳本堆子,“纔多大會兒功夫,小姐,那麼多帳本,您真的全看完了?”
“嗯。”
“您剛纔還和齊王邊聊天邊看。速度依然沒減下來,”小順子苦着張臉,“小的情感上相信小姐真的看進去了,理智上覺得小姐方纔在浪費時間。”
“對我來說,我的時間從來沒有浪費過。”就連當初栽死在了孫建峰手裡,也不過是多了一個血的教訓。
“小的想考考你。”話說出口,又覺得有點不妥,哪有下人來考主子的,見主子沒意見,又對齊王說,“要麼齊王爺來?”
君佑祺也不客氣,隨便從桌上的帳堆中抽出了一本帳目,“這是來福客棧的帳本,第十頁,第十行寫了什麼。當日營利多少錢?”
鳳驚雲故作苦惱地想了想,“寫了什麼呢?有點想不起來了,當日營利約莫是一千兩銀子吧。基本來福客棧的營利都是那個數左右。”
君佑祺又抽了一本帳,“十間茶行中,劉冬掌櫃所管的帳,第十八頁第五行寫了什麼?營利多少?”
她又思了下,“呃……十八頁五行……哦,寫的是買了一百個茶杯,當日營利三百兩。”
合上帳本,君佑祺看着她美絕塵寰的臉,痞痞地一笑,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雲兒記性真好。”
“真有那麼好?”小順子拿起帳本翻找了下,頓時哇哇大叫,“小姐,您記錯了!小的就說,哪有人那麼短時間,隨便一瞟就能做到過目不忘……”
看自家小姐越來越陰的面色,小順子倏地住嘴,“小的錯了。齊王爺都不揭穿,小的還那麼笨,拆自家小姐的臺。”自罰地拍了自個一個巴掌。
君佑祺臉上浮起不在意的笑,“雲兒能記得個**不離十,也很不錯了。無妨的,無妨的。”心下有點失落她一個也沒說中。心中也覺得怪異,她不像是個沒有把握,卻放大話的人。或許,她並沒他想像中那麼強大,畢竟,她只是一介女子。
她眼眸微眯,神色稍窘,大約是覺得自己放了大話,故意換個話題,“齊王爺把太子送回去了?”
“嗯。”君佑祺點頭,“本王親自送了太子皇兄回他府上,纔過來找你。”盯着她絕色的容顏,深怕少看了一眼,“就是想看看你。”
“你也看到了,請回吧。”她客氣地比了個請的手勢。
君佑祺的笑容有過一絲的僵硬。她的態度突然變得客氣了,讓他覺得無所適從。或許真如母妃所說,她其實是個隱藏得最深的人,之前斬釘截鐵的拒絕,是在玩欲拒還迎的把戲,釣釣他的胃口?
等他真的傾了心,齊王妃的位置怎麼也跑不了?
“雲兒,你都沒讓本王滾了。”他笑容很快又回到臉上,“是不是開始喜歡本王了?”
“當然不是。”她面無表情地搖首。
雖然在拒絕,她的眼神卻沒有以前那麼狠得不留一絲餘地。也許是覺得自己的努力還不夠,不知道爲什麼,不希望雲兒真那麼快接受他。
不,不是。
是希望雲兒是世間獨一無二的女子,永遠不會爲權勢所動容。雲兒的態度緩和了,他還失落,是明白,現在的她根本不是真心喜歡自己,如果她就那麼接受他,無關情愛,那麼,還剩什麼?
又只剩了權勢利益。
他臉上失落的表情閃得很快,幾乎是從頭到尾掛着紈絝不羈的笑容。
鳳驚雲還是沒錯過他臉上的失望,“齊王爺,你該走了。不然我又會叫你滾。”
在你真心喜歡上本王前,真的希望你一直叫本王滾。他脣角漾過一絲苦澀,“雲兒,本王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那就先走了。”
等他走了,小順子還一直往門外看,“小姐,齊王爺似乎有點那什麼……具體的小的說不出來。”
“他在失望。”
“對,”小順子點點頭,“就是失望。是對您……”瞅着自家小姐美麗的臉,“齊王爺也真是的,您不就是答個題不對。他有什麼好失望的。”
鳳驚雲淡然一笑,“來福客棧帳本,第十頁第十行寫着:中午有一桌客的兩名客人醉酒鬧事,掀翻鄰桌酒菜,陪償八十兩,客棧重新上菜。當日營利九百九十六兩八錢。”
小順子翻開帳目瞪大眼,“小姐,您真神,第十頁十行說得一個字不差,營利額一錢也不多、不少。”
她又道,“十間茶行,劉冬掌櫃所管的帳,十八頁五行寫着:夥計李四請假五天回鄉探母。當日茶行進了一批貨,不但無營利,進貨花了三千兩。”
“譁!”小順子拿過另一帳冊一對,驚歎一聲,“小姐,您真是太神了,完全正確!您還真的是一目十行,過目不忘啊。既然您能準確說出來,爲何在齊王面前故意說錯?”
“他知道我不喜歡他。”她面色無瀾地說,“我對他的糾纏很厭煩。曾經答應過不殺他,也懶得讓他生不如死。爲免他總追着我不放,唯有讓他失望。”
“小的明白了。”小順子說道,“齊王對您的評價肯定很高,您是要降低在他心目中的印像。讓他覺得您並非他想像中那麼好。他要是一失望,自然不會纏着你了。”
她輕笑了下,那眼神是認了。
“可是……”小順子覺得不妥,“天下女子想博得齊王的親睞還來不及,您方纔的做法,會讓齊王覺得您說了大話,不能過目不忘,卻還信誓旦旦。您明明有這本事。讓他白白誤會了,會不會太不划算了?”
“只講結果,不講過程。”她站起身,“下一步,我會讓他更加失望。”
“齊王爺也真是的。”小順子哼道,“這樣就對小姐失望,真是太淺薄了,還走得那麼匆忙。”
“不是很好?”她微勾脣角,“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
“唉……”小順子撓了撓腦袋,“其實小的還是希望齊王爺能堅持到底,能夠憾動小姐的一顆真心。畢竟依齊王爺的條件、人品家世,真是上上之選。只是小的又覺得齊王爺心機太深沉了,根本不像表面上那樣玩世不恭。”
“不是你該操心的範圍。”
“小的是不想操心吶。”小順子一臉委屈地癟癟嘴,“小姐您是不知道,夫人老是在小的耳邊叮嚀,讓小的留意小姐身邊有無家世、品格統統優良的男子,夫人急着給小姐找夫婿。這幾天夫人去將軍府照看魏將軍了,小的的耳朵才稍微清淨了些。”
“走吧。”鳳驚雲充耳不聞,禁自朝外頭走。
“小姐,您是要去哪兒?去將軍府麼?”看樣子小姐真是一點兒也不關心自己的終身大事,真是鹹吃蘿蔔淡操心。
“我也想靜一下。讓掌櫃安排間後院清靜的廂房。”
“是……”
三天後,太子府其中一間廂房內,奢華的大牀上,躺在牀上的君承浩睜開了雙眼,入目的是母親辰妃坐在牀邊的椅子上打盹兒。
辰妃眼窩微陷,頂着兩個大大的黑眼圈,綰着高髻的頭髮也有些許凌亂,眼角魚尾紋深深凹陷,頭髮也摻了不少銀絲,哪有平日身爲太子生母,辰妃娘娘的高貴?簡直憔悴無比。
君承浩剛毅的臉龐浮起幾絲不忍,嗓音沙啞,“母后……”
辰妃立即驚醒,眼中滿是喜悅,“浩兒,你終於醒了!太好了!”雙手合十,眼冒淚花,“你昏迷了三天三夜,總算醒了!上天垂憐、上天保佑!”
“太子殿下能醒來,是臣等之福,我朝之福!”辰妃身後不遠,跪着的二十名御醫齊出聲。所有御醫都鬆了口氣兒,不用掉腦袋了。
“這是……”君承浩掃了房內所有人一眼,除了御醫二十名,還有兩名隨侍的太監、四名宮女、以及侍衛張晉。
“你傷得極重,連太御都說可能無力迴天。”辰妃提起來就直掉眼淚,“本宮命太醫署的御醫統統前來爲你診治,留下了二十名隨時看顧,治不好你,本宮要整個太醫署都陪葬!”
望着母妃短短三天,比平常老了好幾歲的臉,君承浩不由有幾分感動,“兒臣讓母妃操心了。”
“傻孩子。”辰妃伸手慈愛地撫了下君承浩的臉,“你是本宮唯一的兒子,本宮不爲你操心,爲誰操心?”淚水簌簌往下掉,“要是你有個三長兩短,可叫母妃怎麼活?”
一旁隨侍的太監小祿子恭謹地遞上一抹方巾,辰妃取過絹帕拭了拭眼淚,“快!快幫太子把把脈,看看他的傷怎麼樣了?”
一名御醫診斷過後,拱手一輯,“回娘娘,太子爺只要醒了,那就是渡過危險期了。”
“浩兒多久能痊癒?”
“回辰妃娘娘,只要按時換藥,好生休養,兩個月後即可基本痊癒,要完全好,恐需三個月到半年。”
“那麼久?”辰妃稍稍放下心,只要兒子醒來,比什麼都好。
“只是……”
“只是什麼,一次說完。”辰妃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
“太子殿下身上的刀傷太深太重,會留下疤痕。”
“沒辦法去除?”
“回娘娘,傷口深可見骨,微臣調些藥膏塗抹,興許能淡化一些疤痕。事實上,太子殿下傷得那麼重,能保住性命,已經是奇蹟。”
“唉。”辰妃嘆口氣,君承浩不在意地說,“無礙。本宮堂堂一個男子,傷疤在身上有何要緊。”
“也罷。”辰妃又掃了眼跪了一地的御醫,“都杵着幹嘛?一個個都幫太子瞧瞧……”
御醫排着隊爲太子把脈,到第三個的時候,都是差不多的診斷結果,君承浩皺了皺眉,“夠了。”
御醫們這才又排隊站回原位。辰妃出聲對着一幫子御醫說,“暫時沒你們什麼事了,留下兩人留居太子府候診,你們也辛苦了。統統重賞!”
“謝辰妃娘娘!”一幫御醫作揖。心下感嘆,差點掉腦袋到獲賞賜,真是大悲到大喜啊,御醫這差事真不好當。
“除了侍衛張晉跟小祿子,其餘的都退下吧。”辰妃又道。
“是。”
一票人離開房間後,君承浩想起身,因傷勢嚴重,有心無力,辰妃親自扶他坐起來,拿一個枕頭讓他靠在背後,小祿子侍候太子用完膳食後,辰妃才神色凝重地說,“浩兒,此次究竟是誰想要你的命?”
“兒臣昏迷前,聽到了十皇弟的聲音。”
辰妃斂眉,“是齊王親自送你回來的。本宮派人撤查此事,你出事的那條大街名爲坊前街。之前街上的店家、住戶全被人打昏集中在幾所房子裡關了起來,一一盤問過,都說不知發生了何事,事後又莫名其妙被放了。事發時逃走的路人也問不出個所以然。街上一共有六百名刺客身亡。漫地的屍首,七零八落,一個活口也沒有。如此衆多的刺客,你能活着,已經是不幸中的大幸。”
“三天前,兒臣秘密去郊外的鬆元閣接見幾名大臣,商議要事。豈知回程的路上,經過坊前街中伏,跟隨的兩名僕人楊軒、李久都當場被刺客殺死了。李久經常隨本宮外出,爲免他被人認出,威脅到本宮的安全,本宮還讓他易了容的。原以爲行蹤隱秘,沒想到……”
侍衛張晉單膝跪地,“本來那天小的也跟着太子的,太子讓小的臨時去辦另一件差事,小的未能護駕,罪該萬死!”
瞄了眼張晉佈滿血絲的眼睛,看他憔悴的面容也肯定好幾天沒睡了,君承浩擺擺手,“不關你的事。就是你當時在場,也不過是多死一個人罷了。”
“仵作驗過屍後向本宮回覆說,刺客中有五百四十名是死於中毒,而且是一瞬能讓人斃命的奇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