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有點氣憤年掌櫃的自作主張,想到御品齋連皇帝的帳都不買一事,肯定背後勢力極其龐大,又不敢置一詞,賠笑着問,“掌櫃的,您讓人端的這些桌子都是空的,莫非酒菜都做好了?可是御品齋離此有點遠,若是酒菜那麼遠送過來,怕是冷了不好吃。”
“我御品齋的美食天下無可比擬。即便冷了也是上等佳餚。何況承接了貴府的酒席,你所說的問題,自然會考慮周到。”年掌櫃臉色有點冷。
大夫人尷尬地附和,“那就好。”
小順子一臉笑容的迎了出來,“喲,年掌櫃到了,真是守約。”
年掌櫃微頷首,“看貴府今日人多,準備的一百一十張桌子可夠數?”
“夠了的。小的暗中讓人點算過了,剛好一千一百人,一桌坐十人。”
“鳳四小姐的估計真準,年某原以爲桌子備多了些呢,想不到位置一個不多一個不少。”
“我家小姐心思就是玲瓏。等桌椅都在大廳與後院擺好了,就可以上菜了。”
“嗯。”年掌櫃應一聲,朝一名僕叢交待了一句。
大夫人見這形式,問道,“小順子,你跟年掌櫃似乎很熟?”
“談不上熟識。也不陌生。”
“你這不是說了等於沒說?”大夫人拉下臉,“本夫人是問你,御品齋連皇上的壽宴都不接單,爲何會接下四夫人的生辰酒宴?”
“接就接了。小的忙,無暇多說。大夫人有問題,還是去問我家小姐吧。”說罷,回了大廳。留下大夫人在原地氣得臉色發青,衆多貴賓在場,又不便當場發飈。
“各位!”小順子扯一嗓子,已經在聊得沸沸揚揚的衆臣聞聲安靜了下來。小順子又道,“各位大臣,各位貴賓!我家小姐鳳驚雲向御品齋訂了酒席,席開一百一十桌。點的酒菜都是極品盛宴,絕不會讓諸位貴賓失望。請各位貴客入席。”
此時桌椅全都井然有序地擺好了。
大臣們聽到這話,雖然疑惑酒菜還沒影兒呢,還是一一開始入座,有人抱怨,“就算御品齋上菜,這麼多人的飯菜,怕是也要上個很久吧。”
“這位大人一定沒去過御品齋,御品齋既然插手了,肯定餓不着你。他們那辦事效率,可比朝廷的伢差還快。”
“是麼……”那抱怨的人悻悻道,“也許吧。”
“能吃到御品齋的東西,不管快慢,哪怕要等一天,本官都等了。”一名大臣這麼一說,衆人朝他看去,那可是朝中一品大員。一品官都肯等,別的自然不敢多放屁了。
年慕青見客人基本都入座了,三擊掌,對門的大宅門打開,一陣陣食物香味飄散在空氣中,香飄四溢,惹得人垂涎欲滴。
數百名原先搬桌椅的僕人立即從長樂候府大廳排成一個一字形長龍,中間隔了小半米距離,一直延伸進對門大宅內。
一道道菜從對邊大宅裡被遞出,傳給第一人,第一人再給給邊上的人,邊上的人又傳身旁的人。
一道菜剛過手傳下去,另一道菜立馬跟上,一道接一道……
在長樂候府大廳內各個指定位置,早有專門的僕叢接下源源不斷遞過來的菜端上桌。
極快的效率,沒有多人走動的雜亂,半柱香沒到,一百一十張桌子竟然全上滿了酒菜。
那滿桌的菜餚每一桌都相同,京城八景拼,御用佛跳牆、脯雪黃魚、清蒸牛蹄筋……數道菜餚,每一道都色香味俱全、清鮮、酥嫩,香脆誘人,光是看都各有獨領風騷的滋味。
幾乎所有賓客都悄悄嚥着口水。
侍衛張晉也意外地說,“太子爺,想不到鳳驚雲居然在御品齋訂得到宴席。一個連皇上的帳都不買的地方,鳳四小姐的面子可真夠大。”
“這點面子,御品齋幕後老闆會給她的。”說罷也入了席。
魏雪梅在丫鬟翡翠的摻扶下走進大廳,只見她一襲豔麗華美的紅衣,身段不豐盈,也不削瘦,美豔的五官雖然帶了點歲月的痕跡,卻風韻猶存。
那襲紅裳明明豔光四射,屬於年輕人穿的款式,在領口、袖口與裙襬處的黑色鑲紋又襯托了幾分成熟,穿在她身上,不但不會突兀,反倒有一種別樣的女人韻味。
“譁!”衆賓客驚讚,“好美的女人!”
有賓客帶來的女眷說,“好美的衣裳,這位夫人也好美!”
“不知是哪位王公大臣帶來的女眷,本官怎麼從未見過?”
“是啊,如此美麗高雅的夫人,真是出現都能爲夫爭光……”
不斷的讚美聲傳來,魏雪梅盈雅地一福身子,“妾身魏雪梅,乃長樂候所納的四夫人。”
“四夫人的聲音也格外好聽呢。從不知,原來四夫人長得如此美麗不可方物。做妾,還真是委屈你了。”有大臣這般說,立馬贏了一票附和聲。
大夫人是睜圓了眼,怎麼也沒想到魏雪梅那個蒼老醜陋的賤人會變得那麼漂亮!居然還穿着……輕羽霓裳!對,她身上的衣衫是輕羽霓裳做了修飾的。心裡是又酸又氣憤又覺得奇怪,不便失態於人前,也只能隱忍滿腔怒火。
“四夫人都如此貌美,想必鳳府四小姐定然生得‘國色天香’。”一名大臣開始詢問了,“怎麼不見鳳四小姐?”語氣裡隱着淡淡的譏嘲,“莫不是見不得人?”
小順子走到魏雪梅旁邊,壓低嗓音說,“夫人,此人是工部尚書秦東泰,大夫人那邊的親戚。”
秦東泰一說話,衆人也開始紛紛問道,“今日是四夫人生辰宴,四小姐該不會缺席吧?”
“莫非鳳四小姐真如傳言說的醜陋到見不得人?”
“可是近來也有傳言,鳳四小姐貌若天仙……”
面對衆臣的議論,秦東泰嗤笑了一下,“本官曾見過鳳四小姐兩次,那等相貌真是……天上地下、絕無僅有,連街上賣魚的大嬸都比她好看,醜陋得慘絕人寰。鳳驚雲還是不出現的好,免得滿桌盛宴,倒大家的胃口。”
“秦大人此言差矣,我家雲兒……”魏雪梅話還沒說完,秦東泰打斷她,“本官只相信自己的眼睛。也知道四夫人愛女、護女心切。可也得想想本官的立場,難道讓本官睜眼說瞎話,連實話也講不得了?”
“是啊,四夫人。有些事情講究的是真憑實據。”一名大臣說道,“鳳四小姐被太子爺休棄那天,本官也曾遠遠見過一面,就是那一面,還真是嚇着本官了。”
秦東泰笑道,“劉大人是被她的樣子嚇到了吧。”
那接話的劉大人點頭,“確實。實在是太邋遢,太難看了,那滿臉的膿包惡瘡,簡直……京城第一廢物、醜女,絕對傳言不虛。”
“您只被嚇到還算好的了,本官可是在家一想到她的樣兒,就噁心得吃不下飯,足足的餓了好幾天呢。可真是委屈着本官了。”秦東泰此言一出,惹來一衆大臣們鬨堂大笑。
太子君承浩蹙着眉不語。若是以前,他也認爲如此,可自從上次在皇宮見過鳳驚雲治癒了惡瘡的容貌後,那等天姿國色讓他不時回味。竟越來越覺得,休棄她,或許是個錯誤。
“我家雲兒相貌頂美,根本不像秦大人說的那樣!秦大人與那位劉大人純屬含血噴人!”魏雪梅氣惱,差點就想讓這兩位大人滾出候府了,一介弱質女子,終是不敢開口。不趕他們走也好,讓他們見見雲兒,好把之前的話收回去。
“大家都消停。”君承浩聲音冷沉,“事實就是事實,爭辯何用。”
“太子爺說得極是。”大臣們馬上稱是。
“我雲兒有點兒事耽擱了,稍後就到。屆時真相自會大白,本夫人確實不必跟你們多言。請各位貴客開席。”魏雪梅比了個請的手勢,動手優雅婉約,頓時迷倒了不少達官貴人。
“那就邊用餐邊等吧。”賀客們開始動筷用餐,每一個人幾乎都以最快的速度在掃着桌上的美食。
“小女子來遲,還忘各位王公大臣海涵。”一抹纖盈的粉色身影在丫鬟秋菊的摻扶下姍姍走來,步履婀娜多姿,儀態萬千。
所有的人朝那人兒看去,不少人眼中流露出驚豔的光芒,“此女子是誰?竟如此之美!”
“真是美麗的女子!優雅端莊、沉靜婉約!”
“天吶,從未見過這般美的女子,莫非她就是鳳驚雲?四夫人倒是所言非虛,鳳四小姐相貌確實頂美,是本官見過最爲美麗的女人!”
大臣們不斷感慨。
那粉影兒臉上漾起抹自認爲絕美的笑,“小女子非鳳驚雲,而是鳳府五小姐鳳歸晚。諸位認錯人了。”
“原來是鳳五小姐,長得人比花嬌,果真不愧是京城第一美人……”
“是啊,真是本官見過最美的人兒了……”
讚揚聲此起彼伏。
“想不到長樂候府出了兩個第一,一個京城第一醜,一個京城第一美。真是稀罕!”一位大臣打趣,幾乎所有人又是樂開了花。
魏雪梅漲紅着臉,氣得心肝兒疼。小順子與翡翠也在心裡爲自家小姐報不平。
鳳歸晚臉上的笑魘如花,目光不着痕跡地在大廳中搜尋了下,看到太子所座那桌在廳裡主座邊上,朝太子投去一個友善的眼神。
哪知君承浩銳利的眸光僅是微掃了她一眼,便兀自斟酒自飲,動作瀟灑、霸氣豪邁!
王公大臣們邊讚揚邊吃東西,慢慢的,注意力又在桌上美食上,不時與身邊的人奉承客套幾句,整個大廳一派熱鬧喧譁。
丫鬟秋菊在鳳歸晚邊上小聲說,“小姐,您就是出衆,不管身在何時何地,都是衆人的焦點,連王公大臣們都給您迷住了呢。”
鳳歸晚的目光停在了魏雪梅身上,也輕聲問,“秋菊,本小姐有沒有看錯,魏雪梅身上穿的是輕羽霓裳?”
秋菊仔細瞧了下,“是的呢,小姐,只不過款式改了。但那料子,主體樣式,就是您送給鳳驚雲的那件衣衫。”
“可惡。”孃親派人通知她,鳳驚雲居然訂來了御品齋酒席,已夠讓她驚訝,魏雪梅居然還穿了她愛的衣服,真是火大!鳳歸晚低咒一聲,“我自己都捨不得穿的衣裳,是想叫鳳驚雲穿,原本料定,如此年輕的款式,只適合妙齡女子衣着,也不怕鳳驚雲把衣服送給她娘。想不到她們居然改了款讓魏雪梅那賤人得了便宜。哼,也便宜不了她!就算鳳驚雲成不了瘋子,退而其次,她娘在生辰宴出醜也是好事。”
“小姐說的是。”秋菊又睨了眼魏雪梅頭上的玉髮簪,“小姐,四夫人頭上戴的好像是您送的簪子,還有手鐲,您送的一對鐲子,她也戴了一個。說明您撿的手飾真是別人恰巧掉的。”
“或許吧。這個不重要。”
二人的聲音格外小,嘈雜的賓客聲音掩蓋了她們的話,也沒人留意得到。
鳳歸晚朝太子那桌走過去,走過太子旁邊時,故意放慢腳步,見君承浩旁邊有空位,卻沒邀請她入座,心裡暗惱,面上卻笑着行禮,“晚兒見過太子爺!”
“免禮。”君承浩聲音冷沉如冰,未看邊上的佳人一眼。
看他生疏的表情,哪有心儀自己的樣兒?鳳歸晚想到齊王的話,不由心裡沒底,原想厚着臉皮自己坐在太子邊上,但太主動的女子掉價,也怕惹來他不悅。她見自己的親孃大夫人坐在同一桌,只是過去幾個位置,便向母親旁邊走了去。
大夫人也正好朝她招手,“晚兒,快,坐到孃親身邊來。”原本也是有意想女兒坐太子身邊,太子的反應,她不是沒看見,自然出言爲女兒解圍。
“是,娘。”鳳歸晚入座。
站在太子君承浩身後的張晉得到主子授意,見魏雪梅走過來,在同桌的空位拉開了椅子,“四夫人,您坐這兒來吧。”
大夫人心裡酸溜,面上卻平和地說,“不太妥吧,四夫人畢竟只是候爺的妾室,根本沒資格與太子同席。”
君承浩冷睨她一眼,“以本宮的身份,難道你就夠格嗎?”
“是不夠格的……”大夫人臉色一白,“能坐着,也是承蒙太子爺擡愛。”
“算你走運,沒有多出一張桌子,就湊合了。”君承浩面無表情地道,“本宮今兒是來參加四夫人的生辰宴,四夫人坐於同席,也是應當的。”
“多謝太子。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魏雪梅入席的座位跟太子君承浩之間空了一張椅子,那空椅像是爲某人而留。她清楚是留給雲兒的,否則以她候爺妾室的低微身份,哪兒請得動太子?都是沾了雲兒的光。
此時,來儀居廂房門口,君佑祺拍打着門板,“雲兒,爲什麼躲着不肯見本王?本王長得英俊帥氣,不至於會礙你的眼啊?”
鳳驚雲和衣躺在牀上。稍早前,本來要與魏雪梅一道去大廳參宴的,豈知她的身體忽然一陣無力,只好打發魏雪梅先離開,自行稍作歇息。
接着感覺體內一股莫名的氣流在全身流竄,身體脹得像是要炸裂開,爲自己把了脈,服下一顆特製的調洽內功的丹藥,躺了會兒後,她感覺好多了。
體內流竄的是真氣,只是那真氣很奇怪,與之前退還給君佑祺的玄隱內功不同,這真氣像是突然冒起來的,來勢洶猛,就像隱匿了很久突然爆發。是以差點讓自個的身子受不住。
再次把脈,發現體內的真氣越來越強勁,越來越深厚,並且逐漸融於身體。她不由舒展了眉頭,思索之後,可以斷定,這具身體曾經服用了九陰聚氣丹。
傳聞九陰聚氣丹是二十年前時年一百零八歲的醫聖臨死前研究出來的聖藥,世間僅此一粒,萬金難求!服下此丹藥,不習武的人也能隨着年歲的增長,慢慢自行在體內凝聚內力,平常與不會武功的常人無異,內功要等到聚集到一定的量纔會顯現出來。
以她的醫術,加之身體裡那深厚的內功,可以斷定,這具身體服下九陰聚氣丹的時間應該是剛出生不久,內功現在累積到了一定深度,才顯露了。也就是說,她身體裡的內功隱藏了十八年!
究竟是誰這般厚愛,讓她服下如此珍貴的藥物?魏雪梅怕是沒那能力。
“雲兒!”門外的君佑祺越喚越大聲,嗓音裡還有絲焦急,“雲兒,你還好嗎!本王知道你在裡面,你娘說你看起來不太舒服,說話,不然本王要進來了!”
吱呀一聲,房門打開,鳳驚雲一襲白色軟綢輕裳出現在房內。
君佑祺望着房裡的佳人,已不是第一次見到她的絕色容顏,仍舊不由自主的愣了神。
眉目如畫,氣質清雅出塵,身影嫋娜翩翩,似欲乘風歸去的九天玄女,如仙似幻!
跟在君佑祺身後的小廝園子也直覺得朝房內看去,盯着房內的人兒,眼裡裝滿了驚豔,張大了嘴巴,瞪得連眼睛也忘了眨!直懷疑在做夢見到仙女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