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罷,來日方長,總會有機會再來沙漠找赤焰紫狐的,何況君寞殤可以派遣大批的人留此尋找。
明早必須趕回浣月國了。
吃完了晚飯,鳳驚雲與君寞殤就上-牀睡了,約莫凌晨四五點的時候,鳳驚雲陡然睜開了眼,門外有動靜!
君寞殤也同時醒了,他坐起身以特異功能一透牆,除了瞧見門外的牲畜,還有那厲鬼消失的鬼影。
驚雲穿好衣服下牀開門,只見門外放着一隻狐狸,狐狸的毛色是赤與紫色相間,狐眸也是紫色的,一對前爪與一對後爪分別被樹藤緊緊地綁着。
赤焰紫狐!
鳳驚雲眼露驚喜。
野生的赤焰紫狐一見生人,即便雙足被綁,立即兇狠地一躍而起,眼看一口就要咬到鳳驚雲。
君寞殤廣袖一掀,赤焰紫狐被掀落在地,發出慘鳴。
鳳驚雲在門外走廊找了一圈,沒有看到送狐狸的人,折回房內,淡問君寞殤,“你能透牆而視,想必看到赤焰紫狐是誰送來的吧?”
若是君寞殤的下屬,不可能這樣悄悄送來。她……其實也猜到是誰了,只是想他幫着證實。
他是真的不想說,以免她對那‘鬼’產生好感,見她冷淡的表情,心知不說,只會惹她生氣,有些嫉妒地道,“慕容澈的鬼魂送來的。”他更希望是自己所尋得,可此赤狐幾乎絕跡,天下未必還有第二隻,既然那隻鬼送來了,爲了驚雲好,他也不便毀了赤狐。
鳳驚雲明白這隻赤狐派了無數人尋找都不得,包括她與殤也找了許久,都落空。突然想到自她從浣月國起程之後,就沒有看到過慕容澈的魂魄了,這二個多月以來,她也感覺不到他棲身在她隨身所戴的那塊‘澈’字玉佩裡,一直猜測他先行一步來沙漠了,現在是完全地肯定了。
她彷彿看到慕容澈的鬼魂爲了幫她尋找赤焰紫狐,天亮躲起來,找個沙層地洞或附於不見光的遮蔽物躲陽光,無數個夜裡,他的鬼魂孤伶伶飄蕩在茫茫無邊的沙漠,一次又一次,反反覆覆、尋尋覓覓,孤苦煎熬……只爲幫她找到這隻赤焰紫狐。
她現在亦完全可以肯定,慕容澈讓她來沙漠尋回魂鏡,除了回魂鏡能幫他還陽,很大部份原因是幫她找赤狐。
他總是那麼爲了她好。
一縷感動蘊釀在胸腔,她毫不猶豫地殺了赤焰紫狐,取其內丹,與她隨身攜帶的在霸天島尋得的九轉穿山草煉製的藥,混合着煎煮了服食。
吃了藥之後,她盤腿坐於牀上,凝運內功,以真氣在在體內筋脈濾過幾遍,頓時通體舒暢,體內因九陰聚功丸而生的深厚真氣與身體完全融合,自此,她再也不會出現突然就動不了的情況了!
心裡雖然有些高興,可一想到慕容澈的付出……
她的心裡又很沉重。
掏出袖袋中的‘澈’字玉佩放在手心,凝視着發紅的玉佩。這塊玉不知何時,已不若初撿時的白澤清透,而是泛着腥血的紅……
還有二十三天便是七星連珠,她心裡總有不祥的預感,似乎澈的還陽,不會那麼順利……
仔細瞅着玉佩,閉上眼,她能感覺得到,慕容澈的鬼魂帶回赤焰紫狐之後,已經棲身回了玉佩裡。
她是想叫他出來見一面的,可既然他都不願現身,便也不免強。
何況,她除了說謝謝,又能如何?他或許,最不需要的就是她給這兩個字。
收起思緒,鳳驚雲整理了行裝,不再耽擱,與君寞殤帶着一隊護衛離開塔特拉古城。
城主克里費所居的院落裡。
克菲莫向城主克里費凜報道,“父親,貴客已帶着他們所有的下屬騎乘駱駝隊出了城,駛進了沙漠。”
克里費聽罷,感嘆了一句,“貴客走了也好。總覺得他們太過危險,雖然他們不曾傷害過古城的人。他們應該回到屬於他們的地方。沙漠塔特拉古城,需要的是一直以來的安寧平靜。菲兒,將來你當了城主之後,一定要爲了城民盡心盡力。”
“菲兒會的。父親身體安康,菲兒希望您長命百歲……”
“我克里費有生之年,定會庇護古城子民。”
……
鳳驚雲一行騎乘駱駝出了沙漠之後又改騎馬,快馬加鞭地趕路,終於在七星連珠的當天傍晚,風塵僕僕地趕回到了浣月國京城。
雖然才隔了三個月,路上收到京裡侍衛傳來的飛鴿傳書,浣月國老皇帝慕容淵病故,瑞王慕容承浩持先帝遺詔名正言順登基。
浣月國的江山已然易主,新君慕容承浩勤於政事,整頓朝綱,朝中舊勢力已去,新的勢力紛紛擁護新任帝王。
浣月國京城外一座高高的山頂的平曠處,君寞殤與鳳驚雲以竹竿、槐木、布了還陽陣法。
天地漆黑一片,月正當空。一輛馬車沿着山道疾馳而來,近了,駕車的暗影停下馬車,掀開車簾,只見車廂內擺着一口黑色的棺材,九十五號坐在一旁守棺。
九十五號與暗影一人擡着棺材的一頭,將棺材搬到了還陽陣法當中,並打開棺材蓋。
棺材裡頭放置了半棺的冰塊,冰塊上躺着慕容澈的屍軀,用冰塊冰鎮着,才能保屍軀不腐。
屍軀中以前被君佑祺所控的厲鬼早已因屍軀內,被君佑祺打入的滅魂符咒而煙消雲散。
此時的屍首,也就真的只是具屍體罷了。
鳳驚雲把回魂鏡掛在棺材旁邊的一塊豎立的槐木上。
擡頭看了看夜空,繁星燦爛,有七顆星即將連成一條直線。
暗影不解地問,“七星連珠配合還陽陣法,再加上一面吸聚了日月靈氣的回魂鏡,真的能讓死人還陽嗎?”他與九十五號乃主子親信,是知道慕容澈的鬼魂一事的。
氣氛有些沉默,鳳驚雲搖首,“不知道。慕容澈的鬼魂說能。”
君寞殤寒着面孔不語,血森的瞳仁目光陰厲邪氣,僵白若屍的膚色,比棺中的屍軀更像屍首。天知道他多想毀了慕容澈的屍軀,讓他永遠還不了陽!
可若他真那麼做了,那就說明他不信鳳驚雲。其實,他確實怕慕容澈活了,跟他搶驚雲。他不允許!
還是選擇信任她,即便慕容澈真的還了陽,也信她不會背叛。
子時將至,回魂鏡即將發揮效用。
鳳驚雲從袖袋中取出那塊刻了‘澈’字的玉佩,那塊玉色澤不再清透,而是變得紅如血,她明白,那是因爲澈的魂魄出了問題,才導致棲身的玉佩與魂體同色。
隱隱清楚是怎麼回事……
只是她不想去深究……也不願去想。只但願慕容澈能活過來。
她走到棺材邊,將手中的玉佩放到了慕容澈屍軀的胸口,然後與其餘三人一塊退到了陣法之外。
漆黑的夜裡,山風呼嘯,沁着不知是陰風還是涼意。
子時一到,七星連珠,七星正式匯成了一條直線,陣法啓動,吸收了日月精華的回魂鏡映着星輝閃閃發光,光照陡然呈現一道清輝照進棺材。
一陣山風吹過,那掛於槐木上的回魂鏡居然被吹偏了,鳳驚雲一急,飛身至陣法中,擡手將回魂鏡重新掛好。
在她手觸上鏡面的那一刻,受七星連珠的強大磁場與回魂鏡所頓悟,她竟然瞬間就看到了千年之前關於前世落雲的記憶,亦頓悟爲何今生註定與慕容澈錯過。
“驚雲,快出來!”君寞殤大駭,深怕她出什麼事,黑影一閃,下一瞬已然抱住她飛出陣法。
只是他抱住她的時候,她已鬆開了回魂鏡,他沒有受啓前世的事。
見她神情恍惚,君寞殤滿臉擔憂,“驚雲?”
她回過神,再見到他關懷的表情,竟然覺得恍如隔世,忽然就投入他的懷抱,淚……落了下來。原來,君寞殤纔是付出的最多、最苦的那一個。
他低首,心疼地吻去她臉上的淚珠,“怎麼了?”
她深吸了一口氣,只是將小臉埋靠在他的懷中,緊抱住他。
似感覺她的激動,君寞殤輕撫着她的後背,“驚雲?”
她什麼也不說,好好珍惜着就成。
他心中甚是忐忑不安地看着陣法中的那口棺材。
回魂鏡的光照亮得整副棺材發亮,慕容澈的屍首浸泊在強光之中,忽然,他看到慕容澈的鬼魂躺在屍軀上,與屍軀正在逐漸融合。
那鬼魂是充滿戾氣的血色,與屍軀的僵白形成鮮明對比。
鳳驚雲與九十五號、暗影全都肅穆地看着這一幕。
又是強光一閃,棺中的屍魂似乎吸盡了回魂鏡的日月靈氣,回魂鏡陡然裂成了碎片,而棺中的強光同時消失。
擡首看夜空,七星連珠已過,呈直線的七星又開始斜開了去,成爲無數星辰中的點點閃閃。
鳳驚雲奔至棺材邊,看着棺中一動不動的屍首,想伸手觸碰,“慕容澈!”
君寞殤以特異功能透視了一遍慕容澈的屍首,血森的眸仁裡閃過詫異,已瞭然慕容澈做了什麼,只拉開鳳驚雲,微嘆一口氣,“他的鬼魄已融進了屍身,黎明時分會醒的。”
“會醒就好。”她總算鬆了一口氣,倏地似想起什麼,“你說什麼,屍身?他醒了不就還陽了?哪還能叫屍身?”
“慕容澈的鬼魂只與他自身的軀體磁場相合,唯他自己的屍身纔能有機會還陽。可他是被君佑祺所殺,屍軀還被君佑祺操控了三年多,以君佑祺的心狠手辣,他既下手殺的人,又豈會讓對方有機會還陽世間?慕容澈的屍軀裡融了滅魂咒,連鬼魂都上不了他自己的屍軀。若屍身與魂體強行融合,魂體就會消散。”
鳳驚雲其實也明白這一層,“可是……慕容澈說有了回魂鏡,加上七星連珠,他就可以還陽。活過來了,成爲活人了,屍軀裡的滅魂咒不就不起效了?”
“是啊,活了,就沒事了。”君寞殤是很高興,慕容澈永遠都還不了陽,也不免爲他惋惜,“但君佑祺不會讓他活,慕容澈活不了。”目光朝棺中慕容澈屍軀的頭部瞟了一眼,“他的腦袋裡沒有腦漿。他的腦漿早已被剜去,頭骨蓋挖了個小孔,又被精細地縫合了回去,藏在發間,束着發,根本沒有人能發現。沒有腦漿的人,哪怕藉以回魂鏡與七星連珠,也不會活。”
鳳驚雲陡然面色蒼白,猛力搖晃着棺材中的慕容澈,“慕容澈,你的鬼魂快出來,寧可做鬼,也不要還什麼陽!”
“屍軀裡的滅魂咒封魂、滅魂,他出不來了。他會像君佑祺操控的那個傀儡厲鬼一樣消失。即便藉以回魂鏡的靈力,也只能幫他撐到……明天傍晚。唯一之幸,吸收了回魂鏡的靈力,他的魂體消散之前不會畏懼陽光。”君寞殤擁住激動的她,“你也看到了,他是厲鬼,他的魂體已經血染鮮紅……他不願禍亂蒼生,這已是他唯一的選擇。”
鳳驚雲閉了閉眼,心中沉痛不已。
可事已如此,無法改變,唯有珍惜慕容澈僅餘的一天。
調整了下情緒,她一瞬不瞬地望着棺材中的慕容澈。
君寞殤見她如此,心中很不是滋味,動了動脣,想說什麼,終是未言。
暗影與九十五號就像影子一樣守在陣外,對於慕容澈的做法,同樣是震驚的,同時亦很欽佩。
詭異的安靜,靜得連呼吸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黎明時分,東方露出魚肚白,第一縷晨光穿射薄霧,照亮大地。
露珠掛在樹啞,山林中的鳥兒歡快地在枝頭啼鳴。
君寞殤看了看天色,目光落在鳳驚雲身上,“他自己選的路,後果自己擔,我們走。”即便是一天,他也不想讓自己的女人跟慕容澈在一起!
鳳驚雲面無表情地看着君寞殤,“你好好睡一覺吧。”話音才落,君寞殤的身軀突然倒下,她接住限入昏迷的他,“暗影,九十五號,帶你們的主子回鳳凰園歇息。”她下了藥,會讓君寞殤昏睡到傍晚。
“是。”二人一左一右過來將君寞殤摻扶走。
她獨自站在棺材旁,靜靜注視着棺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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